第49章 跨年
等他们携着满身热意从火锅店里走出来，这外面的世界已经俨然换了一副新装。大雪将路面全部覆盖住，厚度大概是脚脖子往上，然而这雪依旧是无休止的进行着，似乎是要把南安曾经缺失的雪都全部补偿回来。
江昱和隋夕共撑一把伞往校门方向走，街道上只剩下行人的影子，一路上全是一中的学生在玩雪。前方两个男生刚把一个男生扔进雪地里，再纷纷蹲下去准备用雪埋。等江昱他们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班的人，埋在雪地里的还正是俞思乐，他的骂骂咧咧声与叶成帷他们的欢笑声融合在大雪中。
一家小商品店前老板铲起雪堆了一个很高的雪人，它甜美可爱的形象为商店吸引来一大批顾客。蒋岩欢她们宿舍的四个女生正围着雪人合影，旁边还站了四五个女生，均是在等待同雪人拍照的。
江昱一路看去，感叹说：“上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好像是小时候的事了。”
走入学校，校园中路已经转变成为了一个天然滑雪场，几名女生相互推拉的从地上一路向前滑去，男生们也在助跑着打粗溜滑。江昱羡慕望着这个热闹的世界，再兴奋对隋夕道：“要不你去拿包，我先去操场堆个雪人？”
隋夕无奈叮嘱：“手套戴好。”
江昱点头答应：“好，伞你也拿着吧。”
从二号楼楼下分开，隋夕往楼上去，而江昱则快乐的奔向操场。操场那边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堆雪人了，他庆幸自己来的不是很晚，赶紧去寻了快领土就倒腾起来，雪球滚着滚着便忘了隋夕一直没回来这件事。
隋夕刚走至三楼楼梯口，便迎上歊洂从楼上下来找他。
歊洂神色凝重喊：“隋夕。”
隋夕止住脚步：“怎么了？”
歊洂眉头紧锁来到他面前：“宋沂晚上请假出去买药就一直没回来，我也联系不上他，你和我去看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隋夕答应道：“好。”
他们急急忙忙向楼下赶，再往校门外奔去，几乎各家药店都寻了个遍，皆是没发现一处经过宋沂的身影。
从这条街的最后一家诊所出来，歊洂叉腰喘气：“你说他会不会是又遇上那些别的学校的混混了？”
隋夕想了想，而后指向前方一条黑暗的街道说：“去那边看看。”
他们来的这条街一路都是酒吧，白日里几乎没人走进，街道两侧长满了复羽叶栾树，旁边的楼从远处望去仿若一幢幢高大的别墅，看起来是很舒适的居住环境。到了晚上即使酒吧开张也安静得很过分，像是一个无人踏入的禁区。
而他们刚走进不远，就听到了前方挑衅的声音传来。
在一道昏暗的路灯下，三个身穿别校校服的学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捏着烟，其中站在最中间大概是领头的那位问：“你们确定张斯芮喜欢的就是他？”
后面跟随的一人道：“就是他，我反复看过那张照片的，不会有错。”
领头男生吸了口烟，朝宋沂吐出一口烟圈道：“那没办法了，谁让你倒霉成了我的情敌呢。”
他说完丢下烟头，用脚磨了磨火星，冷声道：“动手，把他弄残，我看张斯芮还会不会喜欢一个有残疾的人。”
身后两位走上前，宋沂也往后方退了几步，两个男生即刻便动手准备打来。正当宋沂握起拳头想要反击时，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一记腿影闪过，将一人踢下连带着把另一人也一并撞到地上。
歊洂狠声道：“敢跑来一中欺负人，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宋沂贴墙惊讶看去：“歊洂？隋夕？”
唯一站着的男生不屑道：“你们不就仗着那点学习成绩来压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是，在那儿趾高气昂什么呢？”
说完就要过来动手，不过被隋夕先发制人的把他推开。
歊洂讽笑：“我们不光学习厉害，我们打架也比你们强，怎么，要比一比吗？”
男生扬肩带了带垮下的衣服，弯腰伸手将地上那两人拉起，表情依旧是不服气的说：“嘁，谁要同你们一般见识，我们走。”
望着他们逐渐消失在黑暗里背影，歊洂褪去方才展现在脸上的狠劲，回身道：“我们也走吧。”
宋沂伸手搭在歊洂肩上：“谢了，歊哥。”
他原本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歊洂就控制不住的火大：“我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这都是第几次在校外被人拦住了？”
宋沂宽慰拍他肩膀说：“没事，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歊洂埋怨盯住他，急道：“那假设，假设我要是不在了，或者万一我以后帮不了你了怎么办？你得多去练练自己知道吗？”
宋沂笑顾答应：“行行行，知道了。”他扭头望向隋夕，“你怎么把隋夕也找来了？江昱呢？”
隋夕道：江昱还在学校。”
歊洂解释：“我怕一个人打不过，所以把隋夕也拉上来。”
宋沂故作惊讶说：“你还有打不过的时候？”
歊洂再次急道：“那万一呢？虽然这次遇上的人很弱，但保不住什么时候就遇上一些厉害的。”
担心他骂声止不住，宋沂悄然转移话题问：“今晚是几点下晚自习来着？”
歊洂果真平静下来：“十点。”
宋沂想想：“那岂不是时间马上就到了？要不我们别回教室了，反正都出来了，吃点东西再走。”
走出方才的那条街，前面又是萦绕人声的世界，隋夕对他俩道：“你们去，我先回学校了。”
“行。”
隋夕回到教室收拾好书，又等待饮水机里热水烧开后接了一杯水，装好热水才往楼下走，一路去操场上寻找江昱的身影。
等他找到江昱时，江昱已经堆好一个完整的雪人了，现在正蹲在地上仔细给雪人戴围巾。隋夕没说话，一直站在旁边凝视他弄，直到江昱感应到身后有人才回过头来看他。
江昱起身，隋夕怕他犯低血糖，快速伸手将他抓住。
“你怎么才来？看我堆的雪人不错吧？”江昱拍拍手套上的雪，得意洋洋的对隋夕展示这份伟大的作品。
隋夕把水杯打开盖递给他：“喝点热水。”
待江昱喝完水把杯子递回来，隋夕才解释说：“刚刚遇到了歊洂，去办了些事。”
说这话时，后方不远处的校园中路上依稀响起了人群的声音，他们一同看去，江昱合上杯盖问：“是不是高三的下晚自习了？”
隋夕颔首合上杯盖：“嗯。”
他们没再管那方，而是一起蹲在雪人面前，看着江昱一点点把这个已经很好的作品再次修补上他所认为的较为欠缺的地方。最后雪人大功告成，江昱满意站起拿出手机想给雪人拍照，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隋夕江昱！”
他们回头，见是歊洂滑雪朝这边奔来，身后还跟着走来的宋沂。
歊洂满脸兴奋的扑向这方，然而快乐不到三秒，他就猛然扎进江昱的雪人里。“啊呀！”
江昱瞬间僵硬的凝望自己倒塌的雪人，快速接收过残忍现实后指着罪魁祸首急吼：“歊洂！你还我的雪人！”
歊洂刚摔倒便立马手脚并用的爬起奔向远处：“啊我错了我错了！”
等他回头，江昱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雪球扔过去：“哈哈哈！”
歊洂不可思议道：“江昱你搞偷袭？”说完便立刻从脚边捏起一团雪扔去，正好砸中了江昱的衣服。
江昱蹲下快速团雪，一边道：“隋夕帮我打他。”
隋夕笑着弯腰：“好。”
随后便是两人一起拿起雪球往歊洂砸去，歊洂寡不敌众，几番被砸后忙看向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宋沂：“宋沂你给我过来！”
宋沂拒绝道：“我不想参与。”
歊洂怒斥：“不行！是朋友你就过来帮我！”
宋沂闲得抱手：“我不是。”
江昱在一边嘲笑的向歊洂继续扔去雪球。
不过宋沂说是这样说，最后还是帮了歊洂一把，四人满操场的拿着雪追打，打到最后各自都有些累了，便默契的隔了段距离停下来休息。
江昱手中还在捏一个雪球，目光与歊洂相互不怀好意的交流过，仿佛谁稍微踏出目前的安全区一步，接下来就将会有一场更大的战争要开始。
忽的歊洂眼神一亮，连宋沂也带着些热闹意味的望向这方。江昱原本还有些迷惑，不料下一秒便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传来，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团硕大的雪便直直从他衣领里塞了进去。
“啊——”
“哈哈哈——”是俞思乐与对面歊洂的爆笑声。
“俞思乐！”江昱想追着俞思乐打，谁知刚踏出一步却被隋夕从身后拉住，他帮他仔细的把雪从衣领里抖出来。江昱只好站在那里将雪扔向俞思乐，不过没扔中，才走到半路就抛物线缓缓降落。
等隋夕帮他把雪清理干净，江昱迅速弯腰抓起雪，追着朝俞思乐打去。
陆陆续续的，这块场地上打雪仗的人越来越多，还形成了有组织的两只队伍。直待两方拉锯过，一方的领头歊洂喊起倒计时：“三、二、一，打！”
下一刻，是混乱的暴风雪往两端飞去。
最后一直闹腾到晚上十一点，俞思乐他们都纷纷跑去宿舍收拾行李，隋夕和江昱则去了匡林宿舍，想要借匡林的毛巾与吹风机将身上烘干。
推开门时宿舍里只有匡林独坐在宿舍里，一见到他俩全身狼狈的样子便笑得停不下来，他一边去柜里给这俩人拿毛巾，一边好奇说：“你们确定不是二战刚回来？”
江昱接过毛巾，惨淡苦笑道：“二战倒是没有，不过时间再长一些，三战倒是快开始了。”
隋夕拿起桌上的吹风机，对江昱道：“过来。”
江昱颔首：“好。”
江昱走到隋夕面前，被隋夕示意坐在椅子上，坐下后他先用毛巾帮江昱擦几下，再打开热风抓着头发认真的帮他吹。
两人在这边捯饬，匡林在那边越看越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便走向门那边道：“你们先忙，我去找俞思乐，等会儿一起回去。”
说完就推门离开，脑子里倒是疑惑不止，站在门外思考他俩到底有没有开窍，或者说现在的关系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算了，即使不是情侣也一定胜似情侣，相处起来简直腻腻歪歪，没眼看。
他想得入迷，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响起的开门与关门声。身后突然传来几个幽幽的字：“你～在～看～什～么～呢？”
匡林回头，黑暗中猝不及防的入目一张打着白光的鬼脸。
“啊——”
走廊的声控灯被他这一声吓得全部亮起，匡林在光亮里看清了眼前的人，“俞，思，乐！”
“哈哈哈！”
俞思乐收起手机赶紧跑，匡林在身后拼命的追赶上揍去，“你是不是有病？”
俞思乐故意道：“诶？你不是坚定不移的唯物至上者吗，怎么还怕鬼呢？朋友，你这信仰不够坚定啊！”
“我要你管！”
等一行人全部收拾好走出门，这雪总算是停了，俞思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江昱主动帮他分担了一些过来，不过他提到手里没两秒，隋夕又把它接了去。
“你们要怎么回去？”走在路上匡林问。
江昱道：“我和隋夕住得近，走回去就行了，你们呢？”
俞思乐说：“我和匡林家就在一个小区，我俩打车回去。”
他们走至书吧外，正好逢上木语栖独自提着一袋零食从外面回来，几人浅浅打过招呼，俞思乐问：“你不回家吗？”
木语栖摇头：“不回。”
“那你们宿舍就你一个人？”
“嗯。”
“真惨。”匡林同情说，他从手提袋里抓出一捧用彩绳栓在一起的水果糖花束，交给木语栖道：“刚好我今晚玩游戏赢来了很多糖，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就送给你吧。”
木语栖接过：“谢谢。”
匡林客气摆手：“不用谢。”
木语栖指了指前方：“那我先走了。”
江昱对她道：“新年快乐。”
俞思乐与匡林也挥手：“新年快乐！”
木语栖轻轻挥手朝他们也道了一声，随后便继续提上东西往宿舍方向去。
待木语栖离开后，俞思乐注视一遍她的背影，再回头上下打量起匡林：“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
匡林无语看他：“我这辈子只对物理情有独钟。”
江昱打趣的朝他看来：“那万一你以后真遇上一个叫物理的人怎么办？”
匡林说不出话，只好对隋夕控诉：“江昱变了。”
隋夕笑着应过：“嗯。”
这世道，简直……像他一样一尘不染一丝不苟的人不多了，匡林感慨万千。
抵达校门时刚好驶来一辆行驶得极为缓慢的出租车，江昱隋夕目送匡林和俞思乐上去。
“那再见了！”
“好，注意安全。”
等车离开，江昱隋夕又一起穿过公路往对面的小岛公园走，湖边人很少，不过这个时间点外面本来也就没多少人。他们一路慢慢闲步去，路上的复羽叶栾树与香樟树枝叶都披上了雪，透过穿枝叶而来的暖黄色灯光，显露出一片大雪过后的静谧与安宁。
出了一条巷子口，一棵广玉兰树下有几个小孩正蹲在那里点鞭炮，鞭炮点燃后又赶紧捂住耳朵跑远。在噼里啪啦声里江昱他们止住脚步，江昱下意识捂上耳朵，而他手刚放上去，隋夕的手就从身后帮他捂了过来，连带着把江昱的手也包在里面。
即使隔着两层手套，江昱也瞬间觉得这手仿佛就是握在一起的。耳鸣声打破四处的杂音漫过他耳朵里，再勾勒出一整个缥缈又错乱的神经，这种感觉新奇又迷离，陌生又上瘾。
鞭炮声止后隋夕放下手，江昱听见他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好。”他疑望隋夕几步跑离的背影，穿过街去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商店前，再返回时手里拿了几根烟花棒。
几个小孩见了隋夕手里的烟花棒都不怕生的跑来问他要，隋夕早早预料过这一点，将多余的分出去后留给江昱和自己每人两根，又问小孩们要来火将烟花棒点燃。
“走吗？”隋夕问。
江昱执起手中碎裂着声响的火光：“嗯。”
他好奇说：“你怎么想着买这个？”
隋夕道：“就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即将走至与山辞街口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窜天响，接踵而来的是一道道绚烂花火烂漫在天空。他们止住脚步在十二点，江昱侧首望向隋夕：“新年快乐。”
最后一起抬头欣赏这漫天烟火，隋夕从满目粲然中注视江昱道：“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