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影子
“第四，劳动委员记好，每天早晚都必须打扫卫生，分别是早自习之前和晚自习之后。每天安排四名同学参与值日，负责擦两块黑板的、负责擦饮水机擦讲桌倒垃圾的，以及两名负责打扫卫生的，地板扫完后必须再拖一遍。最后是每次考试前负责布置考场的同学，必须要安排八名，上次才安排四名同学布置，如果不是当天打扫卫生的同学在帮忙，这将是怎样的工作量？”
说完后似乎就停下了，等大家都准备低头去写作业时，他又把中间两块黑板拉开，露出里面的电子屏。然后坐下面对电脑屏幕道：“接下来我们来分析本次开学考的成绩。”
就在这时，下课铃陡然响起，所有人皆是惊喜的抬头去看他，看他起身走到饮水机那边，而后伸手将广播铃给关了……
再回桌前坐下问大家：“对于本次考试，不知道大家满意不满意。”
下面没有声音。
林老师皮笑肉不笑的问：“满意不满意？”
下面的声音平淡且平淡：“满意……”
他操控鼠标拉了拉成绩：“大家都知道我们文科四个班不分重点班，但是本次考试的前五十名我们班一共占了三十二个，四十个人的班级有三十二位在前五十名，再问一遍，大家满不满意？”
这次下面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回答的声音大了许多：“满意！”
林老师冷笑：“呵，满意？来我们看看大家的成绩。”
他像是极为随意的点开一名同学的成绩：“宋一涵，年级排名第二，但是看看你与第一名许可的比较，你的地理就比她少了整整十分，十分，这是怎样的概念？你们之间仅仅差了零点五，如果再加上这十分，你所超越的不仅仅是许可，你能超越大多数排在你们前面整个省的佼佼者。”
“其次就是许可，你作为第一名却只与第二名拉开05的差距，与第三名的差距是2分，第四名差了5分。可怕不可怕？恐怖不恐怖？这样的成绩并不能说明你可以永远保持第一，而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你将会随时被后面几位同学超越，要拉起警戒线啊许可同学。”
……
“再看下一位，江昱。”林老师朝江昱的方向看了一眼，江昱立马就紧张起来。
林老师好笑的扫了遍他的成绩：“江昱同学，你的成绩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你是年级前50里唯一一个数学成绩在130以下的，你的数学成绩119，在年级里排名120，已经属于倒数行列去了。我们假设你的数学成绩是130，加上11分后你的名次将排在年级第11位，是完全有保证在高考进入省前50行列。参考今年的高考成绩，省前50是什么概念，我不说，你们大家自己想想。”
……
他陆陆续续说了好久，差不多就快分析完整个班的人，几乎是全部骂了一通，又各科成绩单独拿出来做对比。等到说的差不多时，第二节晚自习已经下课了。
“好了，大家休息。”林老师潇洒转身走出教室，整个班沉默两秒后，有人跑到门那里看了一眼，回头对大家放心道：“他走了。”
顿时骂声从教室里迸溅开来。
“他没病吧？浪费了我们两节晚自习的时间。”
“考成这样也骂，林s是进入更年期了还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他该不会是在他老婆那里讨不得好就想着法来骂我们吧？”
“他老婆是谁？”
“隔壁班地理老师。”
“烦死了！”
“林焘s有病！”
……
江昱出了教室也能听见各位290班的朋友在对别班的人吐槽，其间表达的愤怒与指责让路过的人皆会有意无意听进一两句。现在是三十分钟的大课间，有很多人往食堂去的路上也在骂，一听就知道是290班的学生。
“我数学今天被班主任给说了。”走到小树林时江昱对隋夕道，他们也正在往食堂方向走。
“你的数学基础不差，主要丢分点在于最后两道大题上，以后多针对这两种题型去做训练就好。”
小树林里没有灯，只能透过外面的光亮勉强看见里面弯弯绕绕的小路，路边草地里放置的椅子上，会有小情侣坐在那里偷着空闲聊天。江昱在前面走，刚经过一对小情侣就听见女生质问：“你看他做什么？”
江昱满脸问号，回头拉上隋夕赶紧加快步伐走出去，直到前面能望见食堂的灯光才扭头回看，对隋夕道：“我们以后晚上别走这里了。”
“江——昱——”
一道忧怨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与之一起的是两只手攀上江昱的肩膀。
“啊——”
江昱被吓到躲去隋夕那边，抱住隋夕的手臂遮住眼睛瑟瑟发抖。
“哈哈哈！”白邸和方子许从旁边的树丛里钻出来，恶作剧的成功让他们非常得意忘形。
江昱放下隋夕的手臂，原本他们以为江昱会发火，但见他的脸色倒是真的很不好，白邸与方子许立即被吓住，走去两边抚顺他的背：“对不起，我们错了。”
隋夕皱眉将人拉近，“是白邸与方子许的恶作剧。”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别怕。”
江昱眼神空洞的直视隋夕眼睛，瞳孔慢慢消失了方才的恐惧，白邸与方子许的声音还从后面传来：“对不起啊江昱，我们请你吃宵夜，当做赔礼道歉好不好？”
“我们没想到你是真的怕，以后不吓人了，你别生气啊。”
江昱摇头，声音缓过隋夕道：“没事，我们走吧。”
“嗯。”隋夕带他往食堂方向去。
白邸方子许两人尴尬的走在旁边，话也不敢说。被江昱发觉了倒是反过来安慰他们：“你们别多想，我真的没事。”
只有隋夕悄悄看他的神色过于复杂，被江昱抓住的手仍能感觉到他故作轻松下的慌乱。江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隋夕另一只手伸过去，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拍。“去吃什么？”隋夕主动开口问。
白邸主动道：“想吃什么我们请客。”
方子许也探过头来：“或者我们把五个食堂里好吃的都给你买来，你慢慢挑。”
江昱被惹笑，提议道：“三楼的烧烤？”
白邸与方子听后许争先恐后的向前跑：“我们去买。”
江昱松开隋夕的手，小声说：“我们去二号食堂。”
“他们呢？”隋夕问。
江昱完全恢复过来的大步往前走：“我昨天中午看过了，卖烧烤的那家要歇业几天，所以他们买不到的。”
他走几步后回头，确认隋夕是走在后面的，如此反反复复，倒也生出了其他的乐趣。隋夕走在江昱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在走。
他又一次回过头，倒退的走两步：“隋夕。”
“嗯。”
下一次转身：“隋夕。”
隋夕：“怎么了？”
江昱继续向前，也没回答，后来站在路灯下的风里，等人上前了一起走去。
成绩下来的第二天早上，班长邵李拿了几张a4纸进来张贴在后黑板，对所有刚遭受过一节语文课摧残，现正趴在桌上睡觉的同学们道：“各科的补课名单出来了，大家自己来看一下。”
刹那间，好几个原本倒下的人噌的坐起，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起身走到后面去，纷纷寻找自己有没有被哪一科列入需要补考的名单里。
江昱仿佛提前有了预感，径直走向数学那边，一看果真是这样，他的数学需要补。
要不要去和隋夕说说？他带着这个想法转身踏出一步又停住，算了，他去补课的话晚上还可以吓吓他。于是江昱便出于这种心情一直期盼，期间好几次都想同隋夕讲，开口却是忍住，就这样忍了一天后终于到了晚自习的最后两节。
补课班在实验楼，去实验楼就要先经过一号楼那边，再横向穿过艺术楼转个弯才到。
江昱躲在转角的阴影里，待隋夕走来便趁人不少悄悄跟在他后面。不过行了两步隋夕就仿佛有预料似的停住，江昱与他步调频率一致，因此差点没刹住车撞在他身上。
隋夕不知怎么发现的，头也不回便道：“江昱。”
说完转身回眸的那一刻，江昱下意识抬书想要挡，挡了两秒放下，嬉笑：“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说完走到隋夕旁边，与他一起往前。
隋夕道：“刚刚来时就注意到你了。”
江昱闻声便质疑：“所以你耍我？”
隋夕反问：“难道不是你在耍我？”
“我……”他抬腿走去前面，丢下一句自己都不信的：“我明明就是刚好需要经过那里。”
往前两步就到了江昱需要去的那个教室，他回头想说：“我到了。”不过发现隋夕也随他站在后面不动。“嗯？”江昱疑惑。
隋夕举起手中的练习册：“理科那边有了人，负责补课的老师让我来补文科。”
江昱双眼亮起：“刚好是我们这个班？”
“嗯。”隋夕点头。
江昱眼神一转，笑道：“那就请隋老师来好好教教我们这些个成绩不好的学生吧，我肯定认真学。”
教室里原本已经坐好的人都在观望向门那方，早就听说290班新来的江昱与291班的隋夕关系很好，现在看倒真是如此。
如此就是你曾经见过隋夕笑吗？没有。但好几次与江昱站在一起时，还真发现他笑过几次——毕竟颜值高，即使旁人对他们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愫，但枯燥的学习生活里谁遇见了不得多看一眼。
方才说的那种感觉，换做以前就好比已经从学校毕业的大明星寒岁，亲眼见过的人都说冷，真的很冷，不过同样也冷的千幼学长在时他就不这样。
唉，苦恼，怎么化冰山的都是冰山的朋友呢？小说里的情节出现在校园里就这么难？伟大的友情在学校里已经渲染这么多年了，好歹上演一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校草坠落凡尘的戏码啊。也好让大家学习之余听些不一样的校园传说，这对招生来说也很有看头的！小说果然还是太不符合现实了。
讲台上放了一堆练习册，江昱问：“发下去？”
隋夕点头。
他发完顺势坐在最后一排一张单桌的位置上，这里正对隋夕的讲台，打开草稿与笔记本时，抬头正好看见隋老师在低头翻练习册。
可能是因为隋老师本人看起来着实沉郁，教室里的其他人也曾听过歊洂学长叫他“下雨天”，这个称呼果然很适合。而下雨天老师的出现，他们就真的不敢大声说话了，连传纸条的小动作也没有。
上课铃响起，隋夕沉声开口：“做完第一页到第三页的题。”
江昱举手：“不会写的怎么办？”
隋夕：“不会写的留着，最后讲。”说完就坐下自己翻开书开始写了。
半小时后，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了人声，隋夕抬头：“写完了？”
众人声音很小，回答：“写完了。”
于是隋夕执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答案，“看一下错的题，接下来讲。”
过后问：“有哪些需要讲的？”
这次下面的声音大了许多，不停有人在向他反应。
“选择题第五和第八。”
“选择题第五。”
“选择题第九题。”
“第一个大题。”
……
隋夕将他们提到的题都圈起，捧起书问：“第三题，有谁会的上来讲。”
“我会。”
自荐者是坐在中间的一名女生，她带上练习册走去讲台，取了粉笔开始边写边讲。下方的人戴好眼镜坐直，边跟随她的思路走边提笔记在笔记本上。
……
后来陆陆续续上去好几人，到了选择题第九题。隋夕低头撑在桌上用笔将讲过的题划掉，问：“这道题谁讲？”
“我来。”
清亮干净的嗓音传来熟悉感，隋夕提的笔顿住，抬头，最后一排的那人正眉眼含笑望着他。
他站直取过桌上的抹布擦了黑板，等江昱走上来时刚好擦完。江昱抽出支粉笔站在正中间位置，“我们来设事件a,b分别表示甲、乙能击中，因为a,b相互独立……”
最后一个大题，全场皆是没有一个人再会了，隋夕低头看了遍书上的题目，“我们来讲最后一题。”
后来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所有人都急急忙收好书往外面赶。隋夕站在讲台上整理自己的东西，忽而桌上挡了一片黑影，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江昱站在自己面前来了。
江昱双手靠在讲桌上，从低处去看他，笑着说：“隋老师，方才有一道题我还不会，要不你给我开个后门吧？”
保安大叔持起手电筒来到实验楼唯一一间开灯的教室，往里看发现还有两人坐在教室写作业。那两位仿佛感应到什么的抬头，保安仔细眨了几眼，“怎么又是你们？快回去，看看现在都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