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梦幻泡影
窗外，濛濛细雨。
苏牧收回目光，走进浴室，抱起昏睡中的爱丽丝。
门外回廊的转角后，已经能够听到嘈杂的脚步声。
冰河据点内更多的卫兵正在赶来。
嘎吱、嘎吱……
破损不堪、勉强还能运作的炼金人偶中，分出四具堵在玄关，用来拖延追兵的速度。
苏牧搂紧爱丽丝，跃出窗外，攀在冰河据点的外壁。
脱离窗沿和明显的凹陷、凸起物之后，湿滑的城堡外壁非常难以攀爬。
但是炼金人偶不在此列。
还有七具炼金人偶跟随在苏牧脚下。
它们的机械肢体嵌入墙壁，不知疲惫的身躯顶在苏牧脚下，成为向上攀爬的阶梯。
滋滋……
冰寒的雨水侵入炼金人偶破损的外壳，银色的电弧不断闪烁。
嘭！
一具中年男性、战士打扮的炼金人偶躯干发生小型爆炸，摔落下方的冰川。
苏牧俯首下望，只看见被激起的蓬松雪花。
也许是那个炼金人偶的动力核心发生殉爆？
苏牧不是很清楚。
他意识到自己对于炼金人偶知识的缺乏，自己仅是凭借精神力的天赋在操控而已。
但是眼下并不是补充学习的好时机。
苏牧计划攀爬到城堡外壁的侧面，在那里倒悬瀑布会成为快速脱离冰河据点的捷径，就像是上一次和云含巧一起跳出窗外一样。
说起来，云含巧现如今在哪里呢？
她作为深渊的怪物，一定已经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奈落深渊之中了吧。
嗡嗡嗡——
空气的共振低鸣，打断了苏牧的思绪。
苏牧直觉性地向右方横跳，下方的一具炼金人偶跟随跳跃，险之又险地接住苏牧的身体。
而原先所在的位置，一道散发着朦胧光晕的激光束激射而过！
躲闪不及的两具炼金人偶被当场贯穿。
一具引发殉爆“嘭”的爆炸声中跌落下去。
一具损毁头部的思维核心，通常的操偶术指令方式已然无效，它就像是冰冷的雕塑嵌在墙壁之上，一动不动。
循着激光束的源头望去，苏牧只见他格杀【博物学者】亚历山大的那间起居室窗外，一个面戴黑色假面、其上有“v”形符号闪烁的女人正抬首上望。
——那是【探测者】艾梦尔。
以太空艇的干扰已经过去三天，虹光效应逐渐减弱。
而且当苏牧接纳【s-013】真正的力量，完成蜕变的那一刻，深渊遗物激荡的超凡力量在艾梦尔的眼中就如同黑色的太阳一般耀眼。
艾梦尔黑色假面上v形符号的蓝色光芒不断闪烁，射线之上的雨水仿佛都被震荡而微微颤动。
苏牧知道，【探测者】的下一击即将激发！
在这湿滑外壁的攀爬途中，他没有多少反击手段，现在是在与时间的快跑！
一场生与死的致命竞技！
嗡——
激光闪耀。
苏牧向右上方的窗沿跳跃，右手挂住自己的身体，但是左臂还是被激光束擦过，灼伤肌肤。
所幸臂弯中的爱丽丝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雨水从上方打落，激光从下方激射。
苏牧咬紧牙关，绷紧肌肉，在死亡的刀尖之上跳舞。
仍在控制之中的最后4具炼金人偶，也闪转腾挪，不断掩护苏牧的身影，或是成为他向上攀爬的阶梯。
……
……
【探测者】艾梦尔攀在窗沿，仰首上望。
雨水打在黑色的假面之上，又滑进领口，非常不适。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
【狙击者】死了，尸骸中的血液几乎流尽。
【博物学者】现如今也死了，而且是被他最心爱的炼金人偶刺杀。
奈落深渊有什么神秘的遭遇，与诡异的怪物都不足为奇。
但是当艾梦尔看见攀在据点外壁向远方脱离的凶手，乃是苏牧之时也不由得惊愕万分。
“是他？！”
隐约知道这家伙是一个长相还颇为帅气的贵族公子，被伊丽莎白团长亲自抓捕回冰河据点。
三天之前在地牢的螺旋阶梯上有过短暂的遭遇战，和血族种的女子一道，让他们逃脱。
对于苏牧，艾梦尔的印象仅此而已。
虽然短促的交手期间展现过不俗的战斗直觉与天赋。
但也仅此而已。
艾梦尔从来不曾想过，能够杀死冰河探渊团两位干部的存在就会是他这样的贵族公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梦尔心里迷惑丛生。
与此同时对于苏牧的激光攻势毫不停歇。
嗡——
卡在对方刚刚落脚的瞬间攻击，但是被一具炼金人偶舍身拦截。
嘭！
绚烂的爆炸声中，那具炼金人偶洒落大量的精致齿轮，喷洒着电浆摔落。
非常棘手。
如此远距离之下，艾梦尔能够使用的攻击手段也非常有限。
苏牧的动作灵活得如同鬼魅。
残破不堪的炼金人偶就像是在保护他们的君王一般，誓死捍卫。
隐隐间，艾梦尔的探测之眼中，甚至能够看见黑色的光芒缠绕在苏牧身上。
延展开来，就如同死神的羽翼一般，向虚空伸展。
——真是不可思议！
那似乎是深渊力场在以苏牧为中心，发生神秘的扭曲。
从而在艾梦尔的灵视中，产生幻影。
嗡——
最后一击，艾梦尔看见自己激光束的轨迹似乎都被扭曲。
苏牧的身影一个闪烁，消失在视野之中。
……
……
摆脱追击，苏牧抱着爱丽丝，跃进倒悬瀑布。
有过上次的经验，这一次他顺流而上，在山崖顶部的平缓水流中爬上河岸。
半昏迷中的爱丽丝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苏牧不得以多次用嘴将空气渡给爱丽丝。
爱丽丝的樱唇很轻很柔，但是自己也更加缺氧。
“呼……嗬……”
苏牧深呼吸一口，连忙环顾四周。
昏暗的夜色中，只有稀疏的树木剪影，没有任何敌人的存在。
稍稍安心，但与冰河据点的距离还是太近。
自己身边只剩下最后三具残破的炼金人偶。
而爱丽丝的伤势也急需安定的地点进行治疗，她白皙的肌肤越发冰冷，近乎透明。
透出梦幻的美感，越发惹人怜惜。
苏牧掀开她的洋裙，再次检查爱丽丝的伤势。
随后仰头上望，寻找路径。
他犹记得云含巧说过：“融入深渊浅层的机械都市，是最好的隐藏方式。”
而且自己和爱丽丝一样，似乎也是机械都市中胧月学院的学生。
自己贵族的身份，也许在那里能够获得少许保护。
还有黑水晶的持有人，冰结之伊丽莎白都要绑架自己的深渊秘密，又究竟是为何？
一切的未知，与崭新的生活都在那里等着自己。
……
……
藤蔓、山崖、深渊生物的洞穴，都成为苏牧向上攀爬的路径。
一路向上。
最终停留在一颗孤独的巨树之下。
巨树郁郁葱葱的枝叶呈现蓝色，而且散发出淡蓝色的朦胧光芒，有大大小小的无数气泡环绕左右，美得如梦如幻。
距离冰河据点已经很远，而且有些如同豺狼般的深渊野兽，不知为何也不敢靠近此处的光晕。
也许算是一处不错的休息地点。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爱丽丝的体温急速降低。
她快坚持不住了。
苏牧脱下自己的黑色风衣，铺在地上，将爱丽丝小心翼翼的放平。
她湿漉漉的金色秀发看起来很柔顺，精巧的五官也透着单纯的可爱。
这样的少女本该坐在学院这样的象牙塔中，抱着童话故事每天欢快的微笑。
可是现如今……
“爱丽丝，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苏牧喃喃自语，手指抚摸着爱丽丝微冷的面颊。
没有答案。
爱丽丝这名少女已经在死神的门口徘徊。
苏牧从怀中取出血红色的菱形结晶，低头凝望。
这颗不完全体的第五元素炼金奇迹，正是自己的目标，拥有治愈能力的圣遗物。
自己身受重伤，与云含巧走失，还让爱丽丝几乎为此丧命。
同时自己也剥夺了很多他人的生命，杀死活生生的人类，爆炸、战斗、欺骗、杀戮。
终于才获得这颗小巧的结晶。
但是此刻苏牧却怀疑起这一切的意义。
吃下它吗？
治愈一切的圣药。
也许那样自己就还能够变回真正的人类。
要放弃吗？
爱丽丝随时可能死去。
但是，也许这会是自己唯一变回人类的机会。
苏牧跪坐在爱丽丝身前，不发一语，嘴唇紧抿，久久凝视着这颗小小的血色结晶。
而在他身后，巨树散发出的淡蓝色光晕中。
那些漂浮的无数气泡，反射出无数个苏牧的身影。
每一个“苏牧”突然间都活了过来，神态各异。
他们静静观望着苏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