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间失格
苏牧攥紧黑曜石匕首，横向拉扯。
滋滋……
电火花乱窜。
亚历山大从剧痛中恢复神智，他伸手一把攥住匕首，掌心的仿真肌肤脱落，黝黑的合金抵住刀刃。
霎时间一大串银色电弧猛地从伤口喷出。
就像是肝脏中涌出的大量鲜血一样，喷洒在苏牧双臂。
电流涌动，苏牧一阵麻痹。
身后另外三具炼金人偶也反应过来，凑近支援。
嘭！
苏牧松开左手，挥拳砸在亚历山大头部。
亚历山大则双脚用力踹开苏牧。
苏牧躬着身子躲过身后炼金人偶挥动的利剑，弹射回墙壁边缘。
两人从缠斗状态分离。
“……你这个家伙！”
在炼金人偶的护卫下，亚历山大缓缓爬起，他怒不可遏，胸腹间破开巨大的伤口，但不见鲜血，只有火花与电弧在窜动。
苏牧眉头微皱。
第一波偷袭攻势没能给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害。
明明都已经剖开对方的腹腔。
眼前这个带着黑色假面的探渊者，真得还能够算是人类吗？！
“……怪物。”
“呼呵呵，”亚历山大发出嗤笑，“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肉身接触s级诅咒物，对于战斗中折损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浑身浴血的模样有如恶鬼修罗。”
“……”
“而且你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吗？你那扭曲的笑容看起来很享受搏命的厮杀啊！”
“……嘴角？”
苏牧左手轻抬，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才发现，自己在笑？
有如恶魔一般，愉悦而扭曲的微笑！
苏牧浑身颤栗。
越是想要抚平嘴角的弧度，内心深处却越发有一种愉悦的冲动。
苏牧清楚：
不仅仅是混沌的意志在做干扰。
也许真正的自己，早已厌倦平凡的日常。
在还未穿越过来的蓝星世界中，就曾一直幻想过疯狂的厮杀与传奇的冒险！
“你已经被奈落深渊污染了。”
亚历山大立在起居室深处，抬手缓缓按在自己的黑色假面上，淡蓝色的炼金符号疯狂闪烁。
“不过没有关系，很快我就会将你在实验室里‘拯救’。”
三具炼金人偶摆出架势，蓄势待发。
苏牧打消心中杂念，眼睛微眯，举起匕首。
如同亚历山大所说，苏牧早已摒弃对自己身体的自我保护。
只要【d-422】还在他心脏中燃烧。
只要他还有可以作为燃料的寿命。
苏牧超负荷运转中的身体就能够不断恢复。
也只有这样，苏牧才能够与强大的敌人战斗的不分伯仲。
更何况还有从云含巧的血液中吸收而来的战斗技巧。
一时间，拥挤着多人的起居室内，苏牧与三具炼金人偶的身影借助墙壁、天花板，在三维的立体空间中不断战斗。
双方速度之快，几乎都要化为幻影。
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偶尔还有小型枪械的鸣响。
也许是因为空间过于狭小，亚历山大本人也在此处，倒是再没有遭遇过枪榴弹这样的重火力攻击。
擒贼先擒王，苏牧自然是试图突破炼金人偶的封锁，再次直接攻击亚历山大。
但是不知为何，这三具炼金人偶的战斗技巧更加娴熟，动作也更为灵敏，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任何破绽。
这种变化的缘由，乃是近在咫尺的【博物学者】亚历山大。
与超视距的操控不同，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亚历山大黑色假面增幅过后的精神力丝线可以更为精确的对炼金人偶下达指令。
一时间，战况竟是焦作起来。
但如果继续下去，失败的必然会是苏牧。
毕竟比起血肉之躯，炼金人偶是永远不会感到疲惫与饥饿的存在。
而亚历山大自身也在行动。
他举手瞄准苏牧，袖口中射出黑色的钢钉，就如同刺客的袖箭或暗弩一样。
苏牧刚刚一记肘击，击碎一具做管家打扮的炼金人偶下巴面甲。
正欲进一步捣毁其头部的思维核心，只见眼角余光数枚黑影闪射而来，只好退避。
咻、咻——！
翻滚起身，苏牧只觉右肩处如同被蚊虫叮咬了一口，转头看去，只见一根极短的钢钉扎入血肉。
并没有多少疼痛。
甚至是连关节和神经都没有多少损失。
并不需要苏牧通过炼金戒指来发散精神力丝线操控自己的肢体。
但是那钢钉的黝黑色如同恶魔的诅咒，刹那间苏牧的视野一阵颤动，仿佛看见无数幻影。
一具炼金人偶袭来，苏牧摇晃着脑袋躲过对方的直拳。
脚步踉跄，躬身翻滚闪躲，拉开距离。
他想起来了：
这黑色的钢钉曾经见过，正是当初在倒悬瀑布时云含巧从自己后背拔出的咒钢！
能够催化诅咒物副作用的深渊产物！
就像是与其呼应一般，苏牧攥在手中的【s-013】黑曜石匕首散发出朦胧的黑色光芒。
苏牧的颅内有如有千百根钢针在搅动，裂痛无比！
“呼……”
呼吸变得急促。
视野开始晃动。
但是炼金人偶的攻势并不会因此而减弱，亚历山大的攻击也在继续！
苏牧闪转腾挪，最终被逼入角落，退无可退。
“……没有仪式……准备……如此粗暴地使用……s……诅咒物……”
苏牧的听力也开始出现问题。
亚历山大的嘴唇在动，但是他的话语苏牧听来只有断断续续的片段。
噗……
又是几枚咒钢之钉刺破血肉。
黑曜石匕首的暗芒更加深邃，割裂灵魂的诅咒加速催化！
苏牧背靠墙壁，左手忍不住捂住额头，喉间发出低鸣如野兽般的嘶鸣。
“小子……我会……哪怕银星侯……”
亚历山大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他摊开双手，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就像是苏牧已经是他的笼中之鸟一般，连同三具炼金人偶都暂停了攻势，只是围拢在墙角苏牧的面前。
“……闭嘴。”
苏牧嘶吼着，向亚历山大发出断喝。
但显然没有作用。
“……无论……你会是……最佳的……”
疼痛几乎令苏牧失去理智，听到的亚历山大的只言片语已经无法组织成能够理解的句子。
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亚历山大结束对话，走上近前，他从黑色的风衣中掏出一根巨大的注射枪，玻璃容器中是深蓝色的莫名溶液。
苏牧浑身脱力，颅内灼热的无法思考。
那些幽灵般的耳语重又出现，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有如参加神圣的仪式一般，不断高喝！
“抉择吧！苏牧！”
“生存！还是死亡？！”
“放弃吧！苏牧！”
“一即是万，万即是一！”
“……！”、“……！”
无数声、无数声呼喊萦绕耳边，贯穿灵魂！
苏牧的眼前一片黑暗，就像是置身在黑暗的圣堂一般，被千万人环绕在宇宙的中心！
必须做出抉择！
苏牧早已明悟！
就在外界亚历山大的注射枪即将触碰到苏牧的肌肤之时，他大声断喝！
“闭嘴！”
即是在向亚历山大下达命令！
亦是向内心无数个自我发出指令！
一瞬之间，黑暗的圣堂之中鸦雀无声，只有黑色的光芒在眼前萌生！
那是诅咒物【s-013】黑曜石匕首的超凡力量。
内心的幻想空间之中，苏牧一把攥住那黑色的光芒，仰首吞下！
他既要做维持自我的孤高者，又要去掌握狼群的力量！
苏牧做出抉择！
他要成为狼群的狼王！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
起居室内的亚历山大被苏牧的断喝吼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苏牧左手依然捂着额头，右手却前伸张开手掌。
无形的精神波动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呼吸之间散落焦黑地板各处、破损不堪的那十几具炼金人偶强行启动！
咻——！嘭嘭嘭——！！！
三具完好的炼金人偶如断线的风筝被瞬间击飞。
而亚历山大本人则被十几柄利剑从背心穿透胸膛！
噗滋滋！！！
白炽的电浆疯狂从他心口涌出，就如同亚历山大全身的血液都喷洒而出一般。
不断有少量电浆洒落苏牧身上，烧融他的黑色风衣，消融肌肤、血肉。
但是苏牧毫不在意。
他背靠墙壁，浑身无力，但是深邃的黑色眼眸，却如同有暗流涌动，直直盯视着眼前垂死的亚历山大。
苏牧已经从诅咒的痛苦中恢复。
“……怎么可能？！咳咳……”
亚历山大嘴角涌出少量鲜血，看来他保有人类的部分血肉之躯。
脸上则是一副无法理解的疯狂神色。
“你这个家伙……你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操控这些炼金人偶？！”
操偶术，乃是深渊遗物与炼金术完美结合的复杂技能。
亚历山大身为【博物学者】，浸淫此道已有数十年之久，才能做到如此的举重若轻、得心应手。
然而眼前的少年，明明在核心仓库时，才刚刚接触到炼金人偶。
他手指间散发精神力丝线的戒指，甚至都是自己送出去的。
亚历山大无法理解。
惊骇淡去之后，只有无尽的茫然。
看着亚历山大这名冰河探渊团的干部，渐渐垂落脑袋，再无声息。
苏牧也背靠墙壁，缓缓坐下。
他的手一直捂着自己的脸庞，只露出一双黝黑色的眼眸。
只因手掌之下，自己的神色在不断变化：
嘲讽、轻蔑、茫然、痛苦……还有裂开嘴角的轻笑。
呵呵、呵呵呵……
苏牧蜷缩起身体，肩膀忍不住的轻颤。
一即是万，万即是一。
似乎已经……无法做回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