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圣女
冷。
很冷。
孔白再次站在了海底，孤零零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他觉得很孤独。
圣女裙摆轻摇，脸上的碎屑簌簌落下。
“为什么不过来。”
“难道是因为——”
“我装的不像吗？”
莫画的那张脸，就像是摔在地上的陶瓷，不断迸出裂缝，丝丝黑紫色的噩梦色彩从中漫溢。
“坠落者，为何你——”
“能识破我？”
圣女前进一步，孔白就后退一步，直到靠在白塔之上，他才忍无可忍的说道：“不要——”
“顶着莫画这张脸，跟我说话！”
圣女嘴角勾起，裂缝更多了，忽然一个碎片落下，里面空荡荡一片，透露着浓浓的虚无。
“我还以为，你会很开心呢。”
孔白怒极反笑：“开心？”
他又笑：“开心？”
“哈哈哈！”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冰冷，那双漆黑的瞳孔紧紧盯着圣女：“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他不想鹤峻死的不明不白，便问道：“你究竟是圣女，还是灵梦教派的造物？”
“都是。”
圣女陶醉的闭上眼睛，从眼睛抚摸到脖子再到身体，感叹道：“以前的我，生活在黑暗之中，只是一个工具，不断将你们从梦界送入现实。”
“但是伟大的母亲，赐予了我这双眼睛。”
“当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世界的时候，我就像是一头惊慌的小鹿，没想到世界竟然如此精彩。
“那流淌的鲜血，是红色的，那教堂的墙壁，是白色的。”
“那摇曳的树，那娇艳的花。”
“那春风，那冬日！”
“那世间的一草一木一尘一土——”
“都让我想哭。”
“于是，再次面对行者贪婪的索求之时，我感到了厌倦，我举起了屠刀，一点一点的把他们切碎，研究他们的构造。”
“原来，你们也并没什么不同。”
她的目光逐渐冰冷：
“白帝，凭什么将我囚禁在小小的教堂之内，不让我去见世间万物！”
孔白陷入了沉默，他自然知道，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却只能如机械般任人摆布是多么绝望。
他能共情，但不代表他会放弃反抗。
得知鹤峻确实死在圣女手中，他便不再犹豫，浑身燃烧起黑焰便冲向了圣女。
圣女的脸已经支离破碎，她将食指放在唇前，说道：“不可以哦，母亲需要你。”
她并没有反抗，任由孔白携带黑焰扑到她身上。
她已经自由了，她的力量，胜过孔白太多太多，她自然有恃无恐。
但很快，她面露惊慌，一把将孔白推到墙上。
这次没用多大力，因此孔白只是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圣女拍打着身上的黑焰，眼神逐渐从自信变为惊恐。
“你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
她拍不掉黑焰，便看向孔白。
无法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她解决不掉黑焰，但她可以让孔白解决黑焰！
她伸出了手，抓向孔白，但是白塔之上，忽然垂落洁白的锁链，扣在了她的手腕之上，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锁链，不断扣在圣女身上。
“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
“我的自由！”
“不……”
“不不不……”
圣女奋力挣扎，可怎么都无法挣脱锁链。
她那能轻易杀死鹤峻的恐怖力量，在锁链面前毫无用处。
她的身体逐渐被锁链裹紧，不断在锁链之中破碎。
很快，她身上的裂缝越来越多，无数黑紫色的噩梦色彩流淌，她的身体也逐渐被虚无代替，她本身的碎片却所剩无几。
孔白眼神微动，他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其实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虽然他不想死。
但他也不后悔。
因为圣女太强了，他真的无能为力。
很可笑，他为了让鹤峻梦醒，放弃了进入白塔，陪他再次探索，虽然鹤峻最后死了，但他就是不后悔。
因为鹤峻帮他的太多了，救了他很多次，若没有鹤峻，他都走不到这里！
他会死在神父手中！
但更有可能，他会经历比死更可怜的结果。
若是这样，他宁愿去死。
总有些事，高于生命。
比如，维持人的尊严与精神。
圣女还在挣扎，她的双手，都因为撕扯锁链，而不断崩断，在最后，她看着身上灼蚀她的黑焰，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哈哈大笑。
她就像是孔白进入渔村，见到的那个女人一样，说出的话就像是无端的呓语，充斥着癫狂与堕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真是一个疯子！”
“哈哈哈！”
锁链越缠越紧，最终形成了囚牢，不断将圣女的碎片缠绕其中，可是圣女却挣扎着出来，要对孔白说出最后几句话。
她要让孔白绝望！
她在笑，在狂笑，但是她的眼泪却在流。
她也让自己绝望了。
她说：“比起我们，你是最特殊的！”
“但不要高兴！”
“你也会跟我一样！”
“你也会绝望！”
“白帝不爱任何人！”
“你只是工具！”
“工具而已！”
她的脸庞被锁链锁紧，似乎不想让她说出最后一句话，但是她却猛然打断了锁链。
这是她第一次打断，也是最后一次。
但她打断枷锁，却不是为了逃走，而是要让孔白绝望。
她说：“不要妄图反抗母亲。”
“一切都将寂灭。”
“白帝会死！”
“人主会死！”
“孽凤会死！”
“所有人都会死！”
“就连你也不例外！”
她仅剩的双眼最终也被锁链缠紧，那双眼睛，憎恨的盯着孔白。
“我在母亲的怀抱中等着你。”
“‘幸运儿’。”
锁链将圣女缠在里面，最终变成了一颗洁白的球，悠悠自转，随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孔白听着她的话，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他耸了耸肩，走向白塔。
他看到了大门依旧敞开，刚抬脚想要进入，大地就掀起了飓风，将一切吹散，系带之物就像是气球一样，在空中胡乱飘飞。
乌云朝一处汇集、翻涌，形成了巨大的旋涡。
天空忽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双巨大无比，宛如上帝之瞳的眼睛，不断在大地上巡视。
那双眼睛犹如最深沉的黑暗，没有一丝杂色，与神父脸庞破碎，从那裂缝之中窥探的眼睛一模一样。
它在寻找孔白。
他看到了孔白。
于是，给予凝望。
一瞬之间，孔白血流如注，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