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污红之花
地面依旧轰隆作响,水面震起波纹,尸体攀爬的声音沙沙声既远又近,孔白看着白塔,忽然觉得这光芒刺眼。
他知道自己很特殊,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特殊。
怪不得这里这么多尸体,这么多怨恨,这么多不甘,这么多行者甘愿堕落,信仰蠕虫,任由身体畸变,诋毁白帝。
可以想象,那些行者历尽千辛万苦,经历无数磨难,甚至被噩梦吓破了胆,心中唯一的支柱,就是这座白塔。
他们在无数次九死一生中,不断告诉自己。
只要接近白塔、只要靠近、只要找到圣女就可以活命,就可以结束今天的噩梦。
可是,白帝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巨塔拒绝他们进入。
就和鹤峻一样。
白帝爱世人。
是的。
白帝爱世人。
可是祂更有偏爱。
为了孔白,祂竟然放弃了一贯的坚守,原本向所有行者开放的教堂,如今只对一人开放。
此刻的孔白,甚至怀疑,自己的穿越,和白帝有关。
难道真让鹤峻说对了,他是白帝的儿子?
“虽然是洁白色,但不是教堂,可能是一些别的东西。”
鹤峻知道孔白是新人行者,刻意解释道。
他在许多梦里见过教堂,那些教堂全都一个样,自然不会认错,只是他有些难受,明明经历了这么多,结果却来到了一个错误的地点。
真是有够让人沮丧的。
他见孔白一直盯着巨塔,自然也想起了他之前引起的异变,便问道:“你有办法?”
孔白看着他,罕见的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沉默半秒,才摇了摇头。
他可以进去,但他选择了放弃。
哪怕里面有莫画。
但不同的是,莫画在里面没有危险,而鹤峻有。
万一他进去以后,直接梦醒,没办法出来怎么办?
鹤峻在外面等着他,一直等着?
外面这么危险,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万一鹤峻不离开,就坚持等他,活生生被怪物杀死了怎么办?
鹤峻帮了他这么多,要他放弃鹤峻,他做不到。
他是冷静,超乎常人的冷静,但这不代表他无情无义。
鹤峻也看着他,“啊……”了一声,说道:“也许入口在别的地方,咱们先绕一圈,找不到入口,再考虑原路返回,从剑山潜入极恶都市。”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孔白点了点头,他们刚走两步,就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此时的尸体已经重新堆成了小山,系带从中释放,几个人形之物高高挂起,仿若空中游鱼。
地面之上的污泥也多了起来,到处都是爬过的痕迹。
而在那数十座尸体堆成的小山中间,一个神圣的洁白之人安静伫立,仿佛宁静的莲花,在等待某人。
这就像是一幅油画,色彩浓烈,尸山血海将洁白女子,衬托的更加圣洁。
看到这个背影,鹤峻吓得说都不会话了,结结巴巴、磕磕绊绊。
他的声音再次变形,激动的泪水狂涌,他就像是从战场死里逃生的士兵,看到了挚爱的母亲一样,哽咽了起来。
“圣……圣女!”
他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晃着孔白的肩膀,也不管周围有多么危险,激动的大喊大叫。
“孔白!”
“孔白!”
“我们得救了!”
“我们得救了!”
“白帝万福!”
“白帝永存!”
“赞美白帝!”
“赞美圣女!”
在鹤峻近乎癫狂的激动之中,圣女缓缓转过身来,一尘不染的白色裙摆随之舞动。
在她的衬托之下,
尸体,宛如娇艳的鲜花。
恶臭,似乎也变成了芬芳。
当孔白看清那张清纯而又倔强的脸庞时,他的瞳孔缩成了针。
因为那是——
莫画!
孔白倒退了两步,脑子有点乱。
这和他记忆中,莫画告诉他的不符!
莫画就是圣女?
莫画就是圣女?
莫画就是圣女?
不可能!
圣女应该佩戴着王冠才对,而那王冠,应该遮住了圣女的眼睛!
书里都是这么说的,还配有插画,明明和莫画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可鹤峻并没有在意这种细节,疯了一样,拉着孔白,不断靠近圣女,说道:“走吧,我们可以回家了!”
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圣女已经成了行者的护身符,无论经历过什么,只要见到圣女,心灵就会被净化,无论周围有多么危险,只要见到圣女,就代表着可以回家。
孔白拉住鹤峻,说道:“冷静点!”
鹤峻却有些急躁,说道:“还等什么,这里这么危险,多待一秒都有可能会死,为什么不去?!”
孔白问道:“圣女是什么样的?”
“戴着王冠啊!”鹤峻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那她呢!”
“……没戴。”鹤峻犹豫了一下,说道:“这里这么诡异,也许是王冠遗失了,这不重要。”
“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鹤峻有些急躁,但还是深呼吸了几下,虽然被恶臭呛的直干呕。
他说:“我见过圣女很多次!绝不会认错!虽然没有王冠,模样也不太相同,但这股气质,绝对一模一样!”
“只有白帝神像、教堂和圣女才会如此圣洁!”
“走吧!别犹豫了!”
鹤峻见劝不动孔白,忽然问道:“莫非……你恶堕了?”
只有恶堕之人才会厌恶圣女。
但随后他就把这个可笑的想法抛之脑后,因为孔白的冷静有目共睹,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行者都有可能恶堕,唯独孔白不可能。
他的冷静,已经不是常人范畴之内了。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黑海的畸变,让圣女的模样大变呢?”鹤峻问孔白。
孔白反问道:“既然如此,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圣女也畸变成怪物了呢,就像那些行者一样。”
毕竟这和莫画太像了,他不得不警惕。
鹤峻直言:“不可能!”
“圣女是白帝的眷者,除非……才可能畸变!”
鹤峻有些话刻意省略了,因为他觉得荒谬,觉得不吉利,觉得不可能。
他的意思是,除非白帝陨落,圣女才有可能畸变。
“你想多啦。”鹤峻以为孔白也犯了新人的错误,被这噩梦影响,对世间万物都充满了怀疑,便说道:“那这样,我做个示范,没有问题你再走。”
孔白要拦住他,但他执意要去,甚至动用了能力。
“我在外面等着你,记得联系我!”
鹤峻回头笑着对孔白比了个电话的手势。
然后,孔白就看到圣女笑了,脸上的碎屑簌簌掉落。
孔白立马催动极影之种跑上前,想要拽住鹤峻,但圣女伸出了手指。
轻微弹了一下,就像弹走一只肮脏的苍蝇。
狂乱的风吹散了孔白的头发,他的手刚刚伸出。
眼前已经没了鹤峻的身影。
他,
消失了。
地面只有一道笔直的痕迹。
远处的尸山不断倒塌。
孔白的手臂,
忽然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