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忆二
大概是没有人会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一出。
宋良是南平王的小儿子,听说这次南平王有心想要求和,派他的小儿子京中。谁都想不通南平王意欲何为,却不知是为公主而来。
周晟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手紧紧攥拳,手背青筋凸显,抿唇不语。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另一个人。
萧環站在堂中,诧异之色显露于脸上,目光紧随宋良。这样的情景落入周晟的眼里,就显的异常刺眼,他将杯中早已盛满的酒一灌而空。
“朕准了。”一语定音,再无转圜余地。
萧環没料到她的婚事就这样被定下来了,可她心里没有感觉到欢喜,反应涌出些哀色。
萧環被赐婚的事还没有传出,月铃留在琅環殿中,对殿中发生的事一概不知。萧環喜欢花草,琅環殿栽了很多名贵的花木,都需要人精心照料。
月铃也喜欢花花草草,和萧環不一样,她喜欢照料花草,看着就很赏心悦目。当听到宫人的话,她不知是喜是悲。
婚期很快定下,就在三天后,梁后觉得婚期太急,却也无可奈何。宋良昨日回去筹备婚礼,南平王派人送一大堆礼,宫里上下都在为琅環公主准备婚事。
萧環坐着秋千,不再如当日那般肆意欢乐,只是轻轻地飘荡。她一手握住秋千的一边绳索,一手伸出接过飘落的紫藤花。
周晟站在门外好一会儿了,脚步踌躇,好几次想要敲门想要求见,举起的手终是垂下,他一狠心,转身离开。
月铃恰好开门,见到他离去的背影,不同往日的豪迈,这一次更是多了点决绝的意味。是因为放下了了吗?
她垂下眸子,不愿细想。
梁后是傍晚来到琅環殿看望萧環,公主将要出嫁,皇后作为生母,母女之间自是有很多贴心话要说。
萧環正在殿中跳舞,她穿了她最爱的红衣,殿中只她一人,月铃在殿门外守候,见到梁后走来。她上前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
梁后瞥了她一眼,冷声问:“公主呢?”
“公主在里面。一切安好。”
梁后听到公主安好,眉心舒展,随后抬脚踏进殿中。在看到自家女儿时,心里涌出浓浓的不舍。
萧環早在梁后进门时就看到,但她还是坚持把这支舞跳完。
一舞终了,她展颜而笑,梁后高悬的心终是放下。
“環儿。”梁后柔声唤她。
萧環笑着奔向梁后,一把抱住她,“阿娘。”
“你呀,都要嫁人了,怎么还是这么鲁莽?”
“阿娘……”萧環嗔怪一声,面容娇羞。
月铃上前关上殿门,静静地立在殿外。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一片霞红,四周都是高高的宫墙,恰在此时,一只青蓝色羽毛的鸟飞过高墙,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青鸟停在高墙上,“啾啾、啾啾……”
月铃摸了摸袖口,一手伸出,摊掌,一块点心被揉碎成点点,她学着青鸟叫了几声。青鸟骨碌碌来到小眼睛一下子被点心吸引,扑棱翅膀飞到她手中,低头细细啄食。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毛绒绒的脑袋。
屋檐上有两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场景。
“真贪吃!迟早会被人宰了吃。”青衣少年站在屋檐上,青色发带随风飘扬,容貌绝美。
另一人身着藏青袍服,身背长剑,抱臂站在青衣少年身侧,听到这话,从囊中拿出一只小绿龟,得意笑道:“还是我的小甲乖。司静绾,你就这样对待你的灵鸟?你家的鸟都要跟别人跑了……”
“闭嘴。”司静绾懒得听他废话,继续看向一人一鸟。
“话说,我们进来这么多天了,都没人看得见我们,也没人听得见我们说话,为什么你的鸟一进来这里的人也能看见?”柳时生眉心微皱,“你说我们进来这么久外面现在怎么样了?那个红烛,不会要对崔辙下手吧?”
司静绾睨他一眼,“这里的一旬相当于外面的一个时辰,如今从外面进来这里有半个月,外面也还没有两个时辰。至于红烛会不会对崔辙下手,那就要看过才知道。我们是借他们的物件进来的回忆镜,本就不是这里的人,他们自然是感受不到我们的存在,只是这灵鸟……是师父送的,我也不知道。”
“我一直很好奇,你师父究竟是何人?”
“很好奇?”见柳时生如小鸡啄般点头,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师门有规定,非门中之人不得随意打听门中之事,除非……”说着,她顿了顿,笑意渐深,“你拜我为师,我就带你去拜见一下师祖……”
柳时生一口拒绝,“不可能。”
司静绾没再理他,柳时生开口了,“我感觉你用的法术很熟悉,这才问你一句。”
司静绾有些意外,正要开口,灵鸟就飞到她的肩上,“怎么了,不是跑去别人家吃点心吗?怎么回来了?”
灵鸟:……
“啾啾、啾啾”灵鸟不停地用羽毛蹭司静绾的脖颈,司静绾受不了灵鸟的磨蹭,一手将灵鸟笼在手心拿下来。
“说吧,又看到什么了?”
灵鸟一抖,一行字浮现半空。
“镜中人,笼中囚。”
司静绾放走灵鸟后,梁后也从殿中走出来。
日升月落,三天过去。
萧環一袭嫁衣坐于铜镜前,头戴凤冠,静静地等待宫人叫唤。
月铃站在门边,原以为会再见到那人,然而迟迟未见身影。远远地,有宫人走来。
“公主,时辰到了。”
月铃上前搀扶萧環走出,一步一步,走出宫殿,坐上撵车。透过帷幔,她再次望了一眼宫门,皇帝迟迟不见出现,她莫名地感到心慌。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走,宫里就发生了大事——皇帝驾崩。她得知消息时,已经出城几里处,是周晟独自骑马前来拦截才得知。
“公主,陛下驾崩,皇后娘娘命我即刻请公主回宫。”周晟下马单膝跪地,垂首拱手行礼。迟迟不听萧環出声,他迟疑道:“公主?”
透过帷幔,隐隐可见婀娜倩影,一动不动。周晟摸上悬于腰间的剑柄,站起身,慢慢靠近撵车。随即一剑拔出,猛地朝车中人影刺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鲜血四溅,车中的女子瞬间拔剑挡过,可还没有来得及出剑,周晟再次出剑,一剑封喉,血溅当场。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护送队伍的侍卫正要拔剑迎上,都被这一变化惊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时,身后冲出几十人。周晟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刹那间,杀声起,他翻身上马,朝着更远处寻去,身后刀剑相交声混合着惨叫声渐渐消失。
萧環靠着树干滑下,目光惊恐,眼前的人被一剑刺穿,双目圆瞪。月铃跑过来搀起萧環,“公主,我们快走!”
话音刚落,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一阵疾风扫过,一个黑影罩下,再抬眼看时来人已经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垂首拱手。
“公主,末将救驾来迟!”
萧環回过神,“周晟?你怎么来了?”
“公主,陛下驾崩,皇后娘娘派臣接公主回去。”
“你说,阿爹他、他怎么了?”好不容易才站稳的身子又恍了恍。
周晟连忙起身,目光流露关切,“公主,节哀。娘娘还在宫里等你。”
一听这话,萧環喃喃,“对了,我要回去找阿娘和皇兄……”她倏地抬眸,目光坚定,“我要回宫。”
出宫时风平浪静,再次回宫翻天覆地。
皇帝暴毙而亡,太子不知所踪,皇后和琅環公主被禁足,柳丞相与南平王勾结,南平王入京,随即扶持柳贵妃与皇帝的皇子登基。柳贵妃是柳丞相的女儿,自她儿子登基后被封为太妃,皇后是太后,只不过还没有册封,但现下的情况谁也猜不透。
小皇帝才三岁,还不能处理朝廷事务,柳丞相辅佐小皇帝处理朝廷事务。表面上说是辅佐,可实际上,谁都知道小皇帝只不过是个傀儡,皇权早已落到柳丞相和南平王身上。朝臣不是没有异议,但那些朝臣都被冠上逆贼的头衔而落得满门抄斩,一时间,朝廷人人自危。
南平王初入京时放任士兵掠夺百姓之物,京中百姓民不聊生,城门被关,出不得,进不来。直到小皇帝登基后才稍微好一些,却也好不了多少。
萧環被困在殿中有七天了,外面情况如何无人告知,月铃也不知道被关去哪里,周晟自送她回宫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空旷的大殿中只她一人。殿门外面有南平王派人看守,寻常人不得入。
宋良更是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当日殿前所言只不过是为了给南平王入京弑君的一个机会,她只是一颗棋子。
门锁声响,有人开门走进。萧環知道这是宫人送饭来了,她不想看,也不想开口,坐在床榻,只等宫人放下饭后离开。
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宫人送饭后没有马上离开,她有些不耐烦,正要冷声呵斥,一扭头看见来人时惊得瞪大眼睛。
月铃轻声道:“公主,是我。”随后偷偷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人,见外面的人没有发现,才略松一口气。
萧環轻声问:“你怎么进来的?阿娘怎么样了?找到皇兄了吗……”
“公主,娘娘让奴婢来救你出去,太子殿下现下还没有找到……这些事还是等出去以后再说。”
“好。”萧環轻声答,“我要怎么做?”
怕被门外的侍卫看出端倪,月铃没有久留,匆匆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