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巫零的画
五螺殿观景台,设在最大的青色鹦鹉螺螺口顶端内侧。名义上是五螺族长视察整个五螺世界的窗口。实际上,仅仅用来监视巫族传人的一举一动。
在这小小的观景台中,金色巨响的碎片填满了顶面和四壁,除亮得发光的白,青,红,黄四把高背螺椅,和一张重达千斤的万年沉香木几外,什么功能性的桌柜都没有。此时,沉香几上摆满了海蛇皮,水母须,山魈脑等奇珍杂食,目中,目东,目南,目西四位族长也先后入座,新一轮的监视,已经开始。
“她怎么还不起来?”一个满面皱纹的白色鳞袍老者道。
“看来是今日其母对她说得太多了……”搭话之人玉面长须,不过四十出头,“虽说这孩子不过八岁,可心思细密着咧……”
“要是她有啥歹心,我目南第一个捆了她下酒!你说咋样啊?目东老弟……”
被称为“目东老弟”年轻男子并不接话,只“哼……”了一声便不屑地扭过头去。
“小东啊,”白袍老者指着盘在目东腰上的绿色长藤道,“往后咱监视那小姑娘的时候,你就别把这绞头蕨带来了,看着怪瘆人的……”
目东对着其余三人又鄙夷地“哼!”了一声,“唰”地起身离开,独自站在了水晶窗前。一个“圆圈里面长锯齿”的墨绿色植物,在其背后张牙舞爪,如同示威一般……
这目东之所以 如此不屑与三人搭话,源于他听来的一个民间传说,说是这三人在“深渊”开设了“斗兽场”,将异变的渊民集合起来与火山之底的各种巨兽厮杀,胜者便能去“白牙圣地”疗伤,从此脱离“深渊”。目东知道,那“白牙圣地”远在五螺之外的深水海域,这五螺世界之中,知道那圣地的不少,但能到达的,或者说是能找到的,不过那几个破顶者而已!而连自己都想去治上一治,可惜------有伤之人又偏偏不能入那百丈深的海底!否则,定会老伤爆裂而亡!所以,以疗伤这饵来鼓励渊民厮杀,确实既是毫无怜悯之心,又无五螺人该有的人之品性。
“看!”目南叫到,“小崽子起来了!
三叶虫祭台上,一个面容姣好的长发女孩,缓缓地从斑斓的玳瑁床上坐了起来。她摸索着找到两根鱼筋,慵懒地扎上了两个丸子,披上白色鳞衣,踏上五彩鲸皮鞋,如行尸走肉一般,来到床头那张黑玉台前,坐了下来。这女娃娃眉清目秀,面色煞白,正是每日从鲨晶桥上跑过的那个。
“倘若她今日画的仍是那怪物,我们该如何是好?”目西族长问道。
“都七七四十九日了,这已是最后一次,”白袍老者道,“按规矩,只能将其放逐出这五螺世界了。”
“那可便宜她了……嘿嘿……”那目南始终是没安好心。只不过,不只是目东不愿与其为伍,其余二人,也是对他不搭不理。
女孩坐在桌前,打了个哈欠,移来海葵墨,拿起珊瑚笔,开始在鱼肚纸上画了起来。
三位长老也全都起身上前,立于窗口,大气都不敢出地等待着结果。
原来,女孩正是巫族族长目北之女。
巫族在五族中地位最低,除祭祀和施术外不能与其他四族同列。女孩无名,被唤做巫零,即替补之意。待到年满十岁,方能取名。而从六岁开始,必须每日画出占卜未来之图。若是占卜有误,则赶出五螺世界,任其自灭。虽是规矩,但让一个从未学过绘画的小儿天天画出五螺未来实属玩笑,族长们也都心知肚明,可偏偏在四十八日之前,女孩第一次画出了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构图奇特,但又思路清晰的完整画面。
族长们震惊了,长老们恐惧,观景台的功能也改变了。
“起来了!画完了!”又是目南叫了起来。
“这么快!?”目西怀疑地道。
约摸一刻钟后,女孩放下珊瑚笔,站了起来。转身上床,重新躺下。她还要睡一会儿,之后,才会起身,把画,拿到母亲面前。
“没……没有!”目南大叫。目南的眼睛在自制的秘药滋润下能视百丈之外。
“没有什么?”白袍老者怒道,“你一个族长,说话还结结巴巴的,说清楚!”
“没有怪物!”目南咽了咽唾液,“画上没有那怪物!”
黑玉台面上,工工整整地摆放着一张色泽绚丽的画——圆圆的红日之下,一座高大的褐色火山伫立在绿林中,火山口星星点点地向外喷流着岩浆。火山对面,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
而之前的四十六张画,在那蔚蓝的大海之上,总会有一对栩栩如生的斑斓巨翅,似要撞向太阳。
目东的嘴角稍稍上扬,和他的绞头蕨一起,首先离开了观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