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若输了是我技不如人
皇帝的神色柔和了一两分，淡淡问道：“你这炮仗性子，怎么不当场质问朕，反倒就答应了？”
裴昭说：“我不敢。”
“你还不敢！”皇帝哼笑了一声，抬了抬手：“坐下说话吧。”
裴昭就在皇帝面前不远处的圆凳上坐下了。
皇帝一面抿着茶水，一面问：“你征西功在社稷，理应早该封赏，但朕却一直没有下旨，你可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子？”
“也不全是。”皇帝把茶盏放在一旁，“一来，朕没有想好如何安置你，二来……朝中有些不一样的声音，认为西境的战事功劳都在宁远侯，你不过是沾了薛冠林的光。”
裴昭面容平静，“他们这样想也正常，薛伯伯征战在外多年，打过大小无数场仗，战绩有目共睹，而我在大部分朝臣的眼中只是黄毛丫头。”
“不错。”皇帝说道：“西境太远，没有人亲眼看到你诛杀蛮夷的英勇，他们便只会觉得，一切不过夸夸其谈，所以朕要这一场比试。”
“薛芙年少成名，十八岁就是朕钦点的武状元，受封二品中郎将，虽说他脑子不聪明，一心只想着情情爱爱，但他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却也是前程可期的少年将才。”
“如若你赢他，证明自己的实力，那么朕给你的封赏，就会顺理成章，堵住悠悠众口。”
裴昭静默片刻，问：“皇上也说了，薛芙是您钦点的武状元。”
“且他本身就是习武的天才，自小又刻苦，他的拳脚，长短兵器都练的不错，而且还是男子，身形和力道都在我之上。”
“您就那么肯定，我一定能赢？”
“当然。”皇帝淡淡道：“无论如何，这场比试你会赢。”
先前他并不打算插手比试的结果，提出这要求来，有有意敲打裴昭的意思。
甚至也想过裴昭不是薛芙的对手，杀一杀她的气焰。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薛芙只会输。
裴昭也听懂了这话中的意思：“皇上打算帮我作弊了……看来，您也不相信我在玉阳关的战绩。”
皇帝沉默，没办法昧着良心说相信。
薛冠林对裴昭很好，再加上薛芙之事，薛侯对裴昭还有愧，在奏本上，言辞之间略微夸大裴昭的功劳，弱化他自己的能耐，也是极有可能的。
“原以为您是信的呢。”裴昭叹息一声，面上浮起几分轻笑：“我若说，不需要您为我作弊，我照样能赢他，您想来也是不信的。”
“自信是件好事”这几个字在皇帝的舌尖滚动，但他看着裴昭淡定的神色，却又咽了回去，“你当真有把握？”
“朕怎么听说，你前些年和薛芙过招从未赢过？”
而且裴昭先前的话说的很对，女子在身形和力道上本身就逊色于男子，更何况薛芙还是少见的习武天才，从小刻苦。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裴昭恭敬道：“阿昭斗胆，比试之事，还请皇上不要插手，我若输了是我技不如人，封赏我不要也罢！”
皇帝慢慢说：“阿昭，你如果赢了，得到的不止是封赏，还有尊重，体面——”
“你这数年来被百姓轻慢笑话的局面也会彻底改变，并且入朝拜将，开创先河，成为我北梁最风姿卓越的女子，让所有的人都望尘莫及。”
“但你若输了，输掉的便也不止是封赏。”
朝臣只会更认定裴昭在西境的功劳虚假。
百姓愚昧无知，不会去考虑薛芙是不是天才，裴昭是不是身为女子本身就力弱。
他们只会看笑话，而裴昭一输，将成为新的笑话，供人取乐。
皇帝问：“你当真想清楚了，不要朕插手？”
“是。”裴昭容色平静：“我很感谢皇上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
“……”皇帝默了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吧。”半晌之后，皇帝深吸了口气，“既然你想好了，那么，朕便好好看看你这‘女中人杰’如何整治负心汉。”
“回去休息吧，朕也乏了。”
“是。”裴昭起身行了礼，认真关怀地说道：“皇上要少生些气，保重龙体才好。”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心说我这么生气还不是你揪出宁王拉拢军侯的事情。
顿时就更气闷了，挥手道：“退下。”
裴昭转身退下，迈步离开的时候，她淡淡地看了润福公公一眼。
润福笑着朝她点头。
裴昭也笑了笑，走了。
到了大殿门外，明妃和姜贵妃都跪在青石地板上，身后一堆宫娥太监陪着。
裴昭侧身从两人边上绕过，没有分给她们一点视线。
等到了宫道上，唐战迎了上来，松了口气：“小姐，您可算出来了。”
“瞧把你吓得，怕什么？”裴昭淡笑一声，问：“阿祈人呢？”
“晋王殿下说在宫门口等您。”
“嗯。”
裴昭点点头，迈步往宫门外去，但刚走出不远，就见太子停在前面，显然是在等她。
裴昭与唐战说：“你先出宫，让他再等会儿，我马上就到。”
唐战离开后，裴昭上前去见礼：“殿下金安。”
“阿昭。”太子面含微笑：“快免礼，你我之间何须这么生分？我都知道了，今日要不是你，父皇怕是还不知道宁王拉拢军侯的事情。”
“阿昭真是聪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叫人无法招架，不枉费我当初搭上全副身家助你。”
“太子殿下。”裴昭淡淡提醒：“我并非为了报答你，才针对的宁王。”
“是，我知道。”太子笑道：“你为了婚约之事，顺手为之罢了。你回京之后我一直没机会见你，这才在此处等你片刻，与你说两句话。”
“好了，你去吧，我也还有事。”
两人就此分开，裴昭继续往宫外走。
到了宫门前，有辆马车停在那儿，在她出去的一瞬，车帘微掀，露出萧云祈的半张脸，“裴姐姐。”
“来了。”裴昭撩着袍角上了马车。
萧云祈吩咐马车出发，侧身给裴昭沏茶。
裴昭就打量着他。
曾经的少年如今稚气褪去不少，脸上棱角更加分明，修眉俊目，丰神雅淡。
裴昭忽然说：“阿祈你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