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青竹学社
时维五月,年仅三十六岁的天宝帝张怡铯,在服用了“琼露仙药”后,成功飞升了。
但对外宣称是驾崩了!
天宝七年五月底,年仅十五岁的皇子张伯澍即位,大赦天下,改次年年号为建昭。
同月,关中乱民赵六率众造反,率饥民攻入涔城县,杀知县,开粮仓,抢掠四方,聚众万余人……。
同月,东辽频繁袭扰边境,西夏见关中生乱,陈兵边境,有坐山观火之意。
次月,建昭帝命陕西巡抚熊廷良率兵平叛关中,三边总兵寇炳国固守西夏边境,又命颜宗献向东辽议和。
六月中旬。
早上萧华从龙浦的家里出去,来到青竹别院,拿着一份京报从外门走入西院,看守的门子早早替他开了门,此时罗胜和高承影正在院子里读书,二人边看边说。
“萧弟来了!”罗胜远远看到,萧华走近将京报递了过去,却不说话,然后自顾自地小凳子上坐下来,自倒了杯茶。
“这是最新的京报?”罗胜接了过来,看了看日期是上月的,“天宝皇帝驾崩,新皇登基!”
朝廷的京报是每月一发,偶尔会一月两发,六月最早也就能看到五月的京报。
“什么?”高承影也是意外,赶紧凑过去一起看。
皇帝驾崩并不算什么稀奇事,这十年内已经驾崩了三回了,能活到四十的皇帝都是高寿,正常都在三十左右就交代了。
在这个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多岁的周朝,好像也正常,但那个平均年龄指的可是底下的穷苦人,那些富人家里,活的大多要长一些。
对于普通百姓,压根就不在乎这个,谁当皇帝还是一样过苦日子,并不会好上半分。
但对于读书科考的人却是不同,因为新皇登基往往都会开恩科取士,而今年并不是乡试年,极有可能会开恩科。
如果要开恩科,那就会在今年八月院试后,举办乡试,明年再在京城举办会试。
“新皇登基,岂不是要开恩科?”高承影笑道。
罗胜想了想:“这可不一定,并不是每次新皇登基都会开恩科。”
“今年会开恩科!”萧华斩金截铁地说道。
按照《科举全书》所记,建昭元年就有会试,也就是说今年八月的院试后,肯定会加考乡试。
而乡试前还有科试,今年下半年的考试可是相当密集,对于有准备的人来说,这就是一路登天的机会,但对于大多数学子来说,依旧很难。
“哈哈哈,就算开恩科,于我也无大用处!能过今年院试,就不错了!”
罗胜知道自己虽然学得还成,但也只能说勉强,又没有好的老师,这乡试的五经题可是四道,并不容易过。
而萧华现在虽然得隔避的女老师授课,但时日太短,哪怕进步明显,只是这时间上还是有些来不及。
“罗兄说的对,一个秀才不仅可免三丁徭役,还能免三十亩地的赋税!”
高承影对乡试也没有多少幻想,高承影五经修的是诗经,跟刘承远一样,而刘承远读书二三十年,学识只比他强,不比他差。
建南县有五六百秀才,只有岁科院试的前十三名,也就是秀才中的优秀者,才能成为廪膳生,俗称廪生。
而刘承不仅是廪生,还是当了近十年的廪生,考了五次乡试,一次也未曾中举。
而高承影自认为八股水平还不及刘承远,哪里敢轻言能中举,能得一个秀才功名,三十亩的田赋减免,虽不能致富,但能全家脱贫了。
罗胜自从父丧后,也开始蓄须,但胡须并不长,一小撮,他捋了捋,笑着点头:“此言正是,免三丁徭役,三十亩田赋,足够我家用了!”
罗胜家有五十亩田,佃农三户,若是免了田赋,不仅可以衣食无忧,每年还能余下不少。
更不用说,他每年要为不去徭役额外支付十几两银子,三丁也就是三个成年男子,有了这些名额,足够一个小家庭衣食无忧了。
“哈哈哈,二位说的是!”萧华也是极为认同,过了院试,取了秀才,后面的乡试会试于他而言就是一路坦途了。
“咦,因渭水两岸连年发生灾荒,饥荒愈加严重,灾年之后又有瘟疫,有些府县甚至发生了叛乱……”
罗胜读到这里也是意外,这些年虽然经常听说北边饥荒,以及东辽西夏的战争,但国内发生叛乱并不多见,许多年才会出现一会。
“草木尽、人相食。”高承影看到此处,不禁咋舌。
“这样的灾年,官府不减赋税,还要强征,而那些士绅望族每到灾年就会囤积居奇,刻意抬高粮价,普通家庭就算卖田也是难以维系。俗话说,不反会饿死,造反虽然也会死,但至少还能吃上几顿亡命饭。”
萧华也是感慨,他已经感觉到了王朝末年的熟悉感。
“萧弟,此话慎言,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反而增添麻烦。”罗胜劝道。
“哈哈哈,难道二位仁兄要举报我?”萧华开了个玩笑,喝了口茶。
高承影一脸严肃,这院子里只他三人,他觉得萧华的话有意刺激人:“我高某虽不算圣人,可也不会做这等卖友求荣的事!”
“哈哈,好了,好了,就是随便说说。”萧华笑起来,见他如此个性,转移话题,“你那诗经读的如何了?院试可有把握?”
“已经背了五十余篇范文,再努努力,在八月前还能再背几百篇,当那时这院试想来更容易些。”
高承影对他开这样的玩笑有些不爽,自己最不爽的就是朋友信不过自己的为人,这可比打骂更让自己气恼。
不过自己这一个月来,从萧华那里得过不少四书五经的范文,这些文章要是从外面卖至少也要百十两银子。
而且每当自己有不懂的书义,总有罗胜和萧华二人替他解答,这样的亦师亦友,让他受益匪浅,拿人手段,吃人嘴软,此时虽然气恼,但底气不足。
“哈哈,那就好。还得辛苦罗胜师兄帮衬一下高兄。”萧华说。
“这青竹学社,有罗兄与萧弟帮衬,我也是受之有愧。”高承影这月余也是进步很大,有罗胜指点,又有萧华的书籍范文源源不断地供给,反而他是丝毫不能帮衬到别人,多少有些惭愧。
“这是自然。”
罗胜在青竹别院里往往是住上三五日才回一次家里,受人恩惠,这些小事,不用萧华强调,他一直在做。
“我今日又带了些我自己整理的四书义还有些范文,这些都是我自己整理的,送与你们看一看,若有可取之处最好。”
萧华从书娄里,搬出一打自己这半年来记录的四书义的笔记,都是卫姐姐给他讲解的,他自己一一记录下来的,与别人不同,他几乎是将这些书句,一字一句地翻译过来的,因此只要是启蒙的都能看的懂。
二人各捡了一本,拿起来翻阅,看了许久,高承影大喜过望,然后又在书册里寻找半天,最后有些可惜道:“可惜没有诗经的!”
“哈哈,我学的是春秋,你若是改学春秋,我便把那份书义拿来。”萧华说。
“我看还是算了。”罗胜摆摆手,“现在学春秋来不及了。”
高承影自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上午与二人一起看了会书,聊了些各自不懂的书义,效率不算高,但能收获到许多新的理解,此时他们都已经读完一遍经书了,更深刻的理解也要比单纯的背诵重要起来。
中午。
秋月过来请萧华过去,他于是与二人告辞,去卫姐姐那里。
罗胜二人也是见怪不怪,这萧华的背景,他们已经知道些大概,也不过多议论。
萧华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西院里,上午会与二人在这边读书,中午才会去卫姐姐那里请救问题,然后隔两日才回一次龙浦镇上的家里。
半月前,周举人家的院子已经修建完了,秦氏姐妹已经搬了回去。
“卫姐姐!”
萧华进了书房,走到里间,见榻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有些意外,“今天可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哈哈哈,朝廷的京报你可曾看了?”
“新皇登基?关中大乱?西夏陈兵边境?”萧华左右想了想,也没别的原因了,但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系,“与新皇登基有关?”
“来,先与我饮几杯,我慢慢与你说。”
见老师相邀,他也没有拒绝,脱鞋上榻,二人推杯换盏,喝了三回,她这才开口:“天宝二年,我爹受亲戚连累下狱,当初就是李阉所为,因家中凑不出买命的钱,我爹就被安了许多罪名。”
萧华多少了解一些她极恨阉党,夹了一块鱼香茄子问:“既是阉党所为,那与皇帝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天宝帝只知玩乐,不理朝政,这李元忠何能有如此权势?”卫姐姐又举杯邀饮,他只得浅浅抿了一点。
这下午还得看书呢,要是喝高了说不得大半天时间就浪费了。
“你干了!这样喝酒,姐姐可是瞧不起了你!”卫惊鸿双眼紧盯着他的酒杯。
“哈哈哈,姐,这……”
萧华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一直端着杯子不动,见她眼神逼的紧,于是简单抿一点,但卫惊鸿没给他机会,直接单手撑在榻上,右手将他的酒杯托起,直接灌了进去。
不知为何,卫姐姐总爱喝黄酒,而且都是泡了中药的黄酒,说是很养身,但他一个年轻小伙子,哪里经得住如此滋补,越补火越大。
而且每天对着这些个俏丽的姑娘们,却不能消火,让他着实难受。
他其实很想去找秦红玉,只是她只会在有人的时候与自己相见,从不独自相见,现在晚上也寻不到好的机会。
而小表妹答应他要等到新婚才行,让他着实有些遗憾。
自从秦氏姐妹离开后,他隔三岔五的总要陪卫姐姐喝一顿,每回第二天醒来,总有洗汗巾,让他多少有些难受。
特别是看到卫姐姐那副姐姐就是调戏你的表情,让他多少有些蠢蠢欲动。
“卫姐姐,这只有劝酒的,还没有灌酒的!”
“怎的!”边说着,她持着酒壶已经与他再次倒满,似乎在问他是不是不服。
萧华也不敢与她呛声,人家不仅是姐姐还是老师,总要给些面子:“卫姐姐,要不咱们换个果酒吧,这黄酒过于滋补,我这小身子骨可是扛不住呐!”
她闻立马笑的前俯后仰,双手捂着口,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这黄酒的配方就是一位书生赠的。
按这个配方泡出来的黄酒,不仅滋补五脏六腑,还养颜美容,这药酒,可比那些个果酒米酒贵上百倍。
当然那书生也说这酒还有一种功效,就是补气益肾。
“你才多大?”一直与他玩笑,多少也是看在他年纪小。
见她直勾勾地看过来,他有些意动,但只得告诫自己忍住,若是让秦红玉知道,说不得小命不保:“姐姐,来,吃鸡腿儿!”
说着,他夹了块鸡腿递到她的碗里。
“别,别,我不吃这个。你夹回去,这么多肉是煮与你吃的!”见他如此,她扑哧一笑,赶紧推却,然后重新夹起鸡腿放在他的碗里。
她的饮食极为养生,以清淡为主,配少量的肉食,再配些养身酒,也就够了。
“哦,那吃块煎豆腐。”
两人你夹一块,我夹一块,很快把对方的碗堆成小山,她突然笑起来:“好了,好了,咱俩别夹了,再夹就吃不了了!来,喝酒!”
“……”
见她又抬了自己的酒杯,他只得一口闷下,心里想着如何拖过去,闷头慢慢吃着菜,也不看她。
“怎了?莫不是生我的气了?”
“卫姐姐,我真不能再喝这些酒了,会出事的!”他无奈地指着酒壶。
她再次笑的前俯后仰,娇嗔道:“能出啥事?你说与姐姐听听?”
一个妩媚而又挑衅的表情飘过来,让他全身血液加速,也来了脾气,直接起身,挪了挪位子与她贴身坐着,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软腰。
卫惊鸿就一直笑嘻嘻地望着他坐过来,突然自己的腰间一暖,吃了一惊,“呀”了一声,直接捉住他的手,然后想训他,可又想笑,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若喂我,我便喝!”他也挑衅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见她不紧不推开自己的手,还真端她自己的酒杯,直接喂到他嘴边,见他不张口,表情难受:“怎了,刚才还是男子汉的!”
“姐,这,小弟开玩笑的。”他打起了退堂鼓,赶紧抽回手,灿笑着。
“行啊,明日让你二表姐评评理。”
“哎,算了,算了,这下午不看书了,陪姐姐高兴吧。”他也只得破罐子破摔,直接喝下。
“我可没逼你,是你自个要喝的。”
“嗯,我好这口小酒。”
“哈哈哈……”
二人边吃边喝,中间秋月又去厨里又温了一次酒,重新上了些瓜果。
待喝到微曛,脸红耳赤,举杯相喂,嬉笑打闹,原本是贴身而坐,最后挤在一起。
胸贴背,背粘胸,云鬟散乱,衣衫不整。
秋月端着刚热好的黄酒,走到书房侧门,见二人滚作一团,羞的她赶紧退了出去,悄悄放下帘子,出了书房,同时关了书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