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里有坑
“我也说不准。对了,二姐姐说,上回劫你的贼人已经查到了,都是北边逃来的乱民,不过人已经逃了。府衙那边也不愿派人去追,尽是拖着!”
秦碧玉满脸愤恨,很为他抱不平。
她对外面的事知道一些,但也不多,平时姐姐不说,她也不会多问,平素她只待在家里陪着三表哥。
说是陪着,其实是奉姐姐的话,看着他,省得他跑出去与街上不三不四的人瞎混。
“这种事,就算抓到又如何?都是些没有活路的,早把生死不当回事!唉,世道乱了,根本没得治。”
凭着二表姐的关系,家里总能弄来一些朝廷每月派发的京报,他闲得无聊的时候也会看这个打发时间。
近年来大周西北边,特别是渭河左近的土地连年发生旱灾,水道干涸,庄稼颗粒无收,而官府不但不减免赋税,赈灾济民,反而继续强收赋税,强派徭役。
这还不算,为了应付与东辽的连年战争,甚至还不断加派辽晌。
百姓根本无力负担,索性弃地逃亡,要么逃入山里落草为寇,要么逃到南方卖身为奴。
上次自己被袭,乃是他去农庄里查账时,回来的半路上遇到几个流窜的乱民,被劫了道。
幸好遇到好心壮士相助,吓退了贼人,不然小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这些乱民,大多是无牵无挂的青壮,寻不到好的活路,又为当地人所不容,尽做些违法乱纪的事。
国之将亡,百姓必苦。
而他根本操不了这个心,将这事放在一边,想着自己的出路。
印象中秦家本就是商人出身,靠着头脑精明,勤劳能干,积累不小家财,想来这秦红玉也是有遗传的,哪怕身入风尘,依旧不忘经商。
现在秦红玉手中就有门铺两家,农庄一处。
农庄由仆人吴大打理,而萧华只跟着她学经商之道,打理着两家门铺。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乐籍也能经商?
按理说,一入风尘,便算是入了贱籍,就不能再从事正经生意,她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他不耻下问,秦碧玉直接笑他这都不懂。
“大周律规定的事多了,民间又有几个遵循的。多的是法子绕过去,就算绕不去,出资寻个贵人庇护,也是容易!”
说白了,世道变了,蔑视律法的人多了,根本管不过来,甚至当官者也是如此,更不用说别人了。
若是有靠山,就更没有不能做的事!
“小玉,你可知二表姐身后的贵人是?”
秦红玉虽是风尘女子,一般人却不敢惹她,想来这背后定是有贵人的,以前他也略有耳闻,只是不太确定。
“哼,就不告诉你!还敢叫我小玉,当心二姐训你。”
她说完,吃吃地笑起来,她与姐姐近乎同名,姐姐小时也被长辈称作小玉。
萧华连哄带骗,总算得到答案,原来是承天府城里住着的寿宁侯,乃是已故皇太后的胞弟,早过花甲之年。
周太祖晚年吸取历朝历代的经验,定下的两条祖训:
一、皇室子孙不得娶功臣世家之女子,因此已故皇太后便是匠户出身;
一、外戚可荣华富贵,封公侯伯之爵,却不得担任五品以上的官职与将职,一旦参政还得受士大夫们监视。
正因此周朝三四百年来,少有外戚能掌权的,只能做一个富贵公侯而已,寿宁侯就是这样,虽然富贵,但却无权无实,还得受地方官监视,若有差池就遭弹劾。
因此寿宁侯家从不参与政事,只经商取财,秦红玉卖身所在的群芳馆,正是寿宁侯家的产业。
如此一想,难怪二姐姐能如此自由,他算是明白了。
萧华见别的也问不出什么,只得等秦红玉回来再做商讨考科举的事。
只是他在仔细研究了《周朝科举全集》后,竟然才发现,这里有坑!
说是全集,却只收录了全国两京十六行省的乡试、会试和殿试的试题,以及前三名的答卷。
至于那些全国各府州县的童生县试、府试,以及考秀才的院试考题一概全无。
也就是说,他至少得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秀才,才能谈乡试的事!
哪怕他知道这乡试和会试才是天下最难考,录取率最低的两场考试,但考秀才好像也没那么简单吧?
特别是整个江南地区的院试,可是全国最难的的地区!
那些有些考一辈子依旧过不了院试的,到老也只是个童生。
而他现在字都认不全,更不用说四书五经了!
老天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但他发现这牢窗挂的太高,自己爬不上去!
他闲在家无所事事,心中着急,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决定先行动起来,家中文房四宝俱全,书籍文册亦有不少,多是些琴棋书画和诗词话本之类的,唯独没有四书五经。
还有一些类似《三字经》、《千字文》的识文断句的启蒙书籍,与一些诸如《算学启蒙》、《盘珠算法》的计账经商之类的书册。
甚至还有各个商铺农庄的账册,他每年都跟几位掌柜和二表姐学习珠算和计账。
只是他脑子有些笨,学的特别慢,珠算账册水平有些差强人意,曾把二表姐气的肝疼。
挨过不少打!
特别不是打手心,而是打屁股,奇耻大辱。
但那是过去的他,现在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学习计划。
早起看书识字,将这些启蒙书册里的字先认全。
这些字大半原主都学过,再加上简繁书写时相近相似,且意义相近,几天时间,除了生僻字外,他把常用汉字都认了一遍,勉强过关。
只等以后再巩固巩固。
闲暇之余,他便会拿着字帖练字,取出当初秦红玉给他准备的字贴练起来,赵体楷书《湖州妙严寺记》。
二表姐信佛,偶尔总要去进个香什么的,家中亦有不少佛经字贴。
他好像记得科举得用专用字体,叫什么体来着?
看来得等后面再找人问问,寻些字贴回来。
练字这种事,急不来,好在原主也练了些年,多少有些底子,不说笔力如何,至少也算工整。
只是小表妹总缠着他下棋,每日定要陪她耍上半天,否则不放他看书练字。
两人不是下围棋象棋,就是玩双陆拆字。
只是他技术菜的扣脚,两辈子的经验加在一起,竟没赢过一局。
后来觉得没意思,他便教小表妹下五子棋,总算找回来一些颜面,但更觉得没有意思。
见他不奈烦跟她下棋,小表妹只得偷偷让着些,哪怕如此,她还是乐此不疲。
只是左等右等不见秦红玉回来,光是练字识字,可不行呐,得抓紧将四书五经背一背,学一学,他着急起来。
这一日。
“小表妹,这附近可有私塾书院之类的?”
他将手中的白子往棋盒里一扔,向小表妹问道,见她依旧深思着围棋,似乎浑不在意,着实有些看不过去,将棋盘上的黑白子胡乱一推。
“不用想着怎么让我了?你演的太浮夸了!”
“呀!你怎知道?”
小表妹没想到被看穿,不禁红了脸,“三表哥,我,我其实是……”
以往萧华是个极好面子的少年,特别是在自己小表妹面前,一旦失了颜面,定要用耍脾气来掩盖。
“好了,给你个带罪立功的机会!你说一说附近可有什么不错的私塾或是书院。说的好了,便饶你这回!”
萧华也算是摸到小表妹的罩门,不拿话压住她,她铁定不会老老实实跟自己说实话,每次都是用二表姐的话来推脱。
小表妹只得一五一十,说了三处,两处学馆一处书院,算是附近有些名气的学馆了,见萧华眼睛发光,嘴角上扬,心道坏了,三表哥铁又想要往外跑。
“三表哥,你的伤才好。二姐姐让你不要出门,还是别出去了吧!”
“不出去,不出去。我就去方便方便,小表妹可要陪我?”
萧华站起来,摸了摸腰带,想吓一吓她,别真跟过来?
但见她只是吃吃地笑,就这么看着他,丝毫不怂,他不禁愣了,只得悻悻往角门处走。
待他走远了,小表妹小声嘀咕着:“哼,又不是没见过!”
说完,自己偷偷捂着脸笑了。
此时,她的婢女阿秀端着点心过来,见她偷偷地笑,轻声道:“三姑娘,我娘刚做的桂花糕,这是新打的桂花,尝一尝。”
阿秀陪她坐在廊下,她吃了几块桂花糕,分了阿秀几块,两人聊起打桂花的趣事。
见只剩两块,想着三表哥还没吃,只得收了手,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
“怎的不见表少爷回来?”等了许久,也不见萧华回来,阿秀问。
碧玉顿时“啊呀”一声站起来,小脸气的通红:“坏了,三表哥定是跑出去了!”
于是,她赶忙吩咐阿秀去唤吴伯,吴伯立马带着门子去追,特地往那几处学馆都找了找。
吴伯带人转了一圈,没找着人,只得回来与她说了。
“坏了,定是去了最远的书院了,那地方远的很,若再有什么……”
还没说完,便自顾自地哭了起来,好在吴伯经过事的,赶忙劝道:“三姑娘,不如先去二姑娘那边,想来她肯定有办法!”
秦碧玉慌忙带着阿秀,上了两轮马车,车厢像个暖轿子,吴伯赶着骡马,往龙浦江码头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