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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柳宗元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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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岁赋其二。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入。永之人争奔走焉。”

    永州距离荆州很近,两州是紧挨在一起的,因此自从荆州出现黄巾军的叛乱后,永州也不好过。

    无数因叛乱兵灾,官差索税,神灵索俸而不堪欺压的百姓,是争相逃往永州。

    一路上是白骨累累,尸横遍野,人皆争相易子而食。

    那一幕幕的人间惨剧,是深深的触动了柳宗元,使他不由自主的再次想起了十年前他写捕蛇者说时的情形。

    此时的景象,与当时何其相似也!

    所以当时他才会发出‘苛政猛于虎也!’的感慨,并提笔写下了那篇名传后世的捕蛇者说,悲叹道‘孰知赋敛之毒,有甚于是蛇者乎!故为之说,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

    可今时不同往日啊,当年他写下那篇‘捕蛇者说’后,虽然天下没几个人能看懂,也没几个人重视,更没几个人能读出他的一片苦心,但好在最重要的帝师大人却看懂了。

    于是,他是切合实际的根据这篇文章中所讲的弊害之深,哀民生之艰,大力推行改革,封禁神灵,降低赋税。

    终于还了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使得这天下百姓终于能得以温饱,堂堂正正的活得下去了,而不用祖孙三代都死于各种猛于虎的苛政手中。

    可没想,他才仅仅去世一个月,这种民不聊生,苛政猛于虎的乱世景象又重现了啊。

    他也本有心想要效仿帝师大人救助那些因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可没想到坐镇永州的节度使安禄山,却强行阻拦住了他。

    是不仅不施以援手,反而派兵封锁了从荆州进入永州的道路。

    是和永州所有的世绅豪族包括阴廷神灵一起沆瀣一气,只接收那些有权有势,家有资产的百姓,而那些普通的平民之家,只要交不起买路钱,便一律堵在永州城外,任其齐自生自灭。

    并且但凡只要有敢强闯者,便一律坑杀,这短短一个月来,死在他手上的百姓,倒抵得上在荆州遭受兵灾的数量了。

    于是永州城外,顷刻间是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每天都有不知凡几的百姓因饥饿死去,他们拼了命的想要进永州城避难,却始终徒劳无果,最后实在无望之下,便开始卖儿卖女了。

    是把自家健壮的孩子和俊俏的姑娘送给那些每天守在城门口犹如挑选牲畜般扳开牙齿检查的世家豪门的仆人,去为奴为仆,只求他们能活下去,而自己则留在城外等死。

    面对这一幕幕的人间惨剧,他实在不忍直视,可他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司马,根本无能为力。

    因为永州的军政大权,早已被狼子野心的安禄山把持一空,尤其是此时朝廷还自断手脚的裁撤了驿路,他便越发的胆大包天和放肆了。

    毕竟因为早已和阴廷神灵沆瀣一气的缘故,那朝廷借由阴廷神灵送上去的公文,都被他事先筛检了一遍,所以此时的满朝诸公,都还道永州是一片安乐景象,夸他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忠臣呢。

    殊不知,永州百姓已凄惨如此也。

    而实在没有办法之下,他便只得效仿十年前的自己,将满腔悲愤,诉诸于笔下,希望能像十年前所写的‘捕蛇者说’一样,呼唤出一位像帝师大人那样真正救民于水火者出来吧。

    不过这一次,他没在用文言词书写了,而是彻底放下了心中读书人的固执己见,改用白话文书写。

    因为白话文,也是当年帝师大人改革时所推行的东西。

    当年,帝师大人广建学堂以收失学,是让天下贫寒百姓都能将家中子女免费送去学堂学习三年。

    不过毕竟只有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这些贫民百姓家的子女,大多没什么天赋,只能勉强的读书识字而已。

    并不能像他们这些家境优渥,从小能便能在学堂刻苦攻读的读书人那样,看得懂繁杂的圣贤文章,懂得其中蕴含的深奥道理。

    于是便要求他们这些读书人,以后写文章时,不要那么再过于的咬文嚼字了,也不要再写的那么过于深奥繁复了,能尽量简单就尽量简单,最好平民化口水化一点,争取让每个只读过三年学堂的百姓家的孩子都能看懂。

    就比如他的‘捕蛇者说’一样,太过深奥繁复了,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看不懂,希望他以后能写简单一点,不要那么故作高深的引经据典了。

    当然,这一点他并没有做为政令强行要求,全凭他们自愿,只是恳求他们而已。

    可即便如此,天下也并没有多少读书人买账,反而十分不屑和气愤,认为读圣贤书写这种圣贤文章本就是他们读书人的专利,岂能如他所言写成什么白话文?

    毕竟古往今来,哪篇圣贤文章是不需要他们细细品味咀嚼的?

    也唯有如此,才能品味出其中蕴含的至美道理啊,一旦简单化口水化了,哪还有这种文字之美文章之美?

    于是纷纷拒绝,根本不予理会。

    连他当初也一样,算是唯一反对帝师大人的一项做法了,认为他的确是有些画蛇添足,这写文章本就是读书人的事情,他不应该管那么多。

    可现在,随着帝师大人去世后,看着永州城外漫山遍野嗷嗷待哺的灾民,他却无比的想写这样一篇白话文章了,就当以此来缅怀帝师大人吧。

    于是结合这段时日以来他在永州城外走访时的所见所闻,是提笔写下了这样一个故事:

    “正统元年八月,荆州米脂县内有一百姓,名叫李自成,他本是陕州流民,流落于荆州时,得魏帝师救助,给其落户分田,家中是分得了二十亩田地,并且还让他在米脂县内当了一名驿卒,每月有一两银子的补贴,虽说劳苦了一点,却也生活的十分惬意,农忙时,甚至会雇佣几个长工帮忙。”

    “于是他是安心的在米脂县内扎下了根,娶了妻子,并生了三个孩子,以为一辈子都能这样无忧无虑的在米脂县内生活下去了。”

    “但可惜好景不长,自天凤末年魏帝师被诛杀后,不过短短一月有余,他兴建的驿站便被大范围裁撤了,于是在驿站当驿卒的李自成也同样被赶回了家。”

    “失去驿站的差事后,他的生活是开始变得困苦起来,家中的二十亩田地,也只够几个孩子的温饱,但他还是很满意的,因为这样的日子,总比他以前朝不保夕的当流民好,能一辈子这样下去也不错。”

    “但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这关头,阴廷神灵出世了,朝廷的官差也来了。”

    “先是朝廷收税的官差,以前线爆发叛乱为名,要加收三饷,于是收走了他家里绝大部分的存粮,他以为也还好,缴纳了朝廷赋税就不用缴纳阴廷神灵的供奉了,只要能天下太平,朝廷多收点赋税也没什么,他家的这点存粮,配合着妻子去山上挖点野菜,总能撑到明年秋收的,一家人勒勒裤腰带,总能过得去。”

    “可雪上加霜的是,阴廷神灵还是来了,说他们根本没有收到朝廷官差转交给他们的神灵供奉,于是是一气来了三个神灵,分别是虎力大仙羊力大仙和鹿力大仙,坐在他家里坐催,要一头猪一头牛和一头羊,拿不出神灵供奉就不肯走,还打人。”

    “是顿顿都要酒肉伺候,很快就将他家里仅有的一点存粮吃光了,三个孩子饿的嗷嗷叫,神灵还威胁说,再拿不出,就将他的三个孩子掳走抵数。”

    “实在走投无路之下,李自成只得去到临县的岳父家里,想找他借点钱粮打发走家里的三个神灵,以保全自己的孩子。”

    “但可惜到了地方才发现,他岳父家里也不比他好上多少,收税的官差先是以助饷剿贼为名拿走了他家里绝大部分的存粮,紧随其后的阴廷神灵又同样大肆索要,不给就打人。”

    “没办法的岳父,只得变卖了家里的土地,才勉强把索俸的阴廷神灵给打发走,但至此岳父家也没有口粮了,仅剩的一点银子想去买粮,却发现把持着各大粮店的世家大族们,是囤货居奇,根本不卖,一家人饥寒交迫之下,竟是举家上吊自杀了。”

    “李自成此时却顾不得伤心,是草草埋葬了岳父一家后,为了自己孩子的安危,同样匆匆跑回家去联系那些世家大族,想要学着岳父的法子变卖土地打发走家里的阴廷神灵。”

    “但到了世家大族的门前才发现,想要卖地的农户多不胜数,在他们华贵的大门前是排起了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

    “并且这些世家大族们还不满足,是趁机压价,趁火打劫,他上好的二十亩田地,竟然只卖了区区五两银子。”

    “没办法,又只得东拼西凑,连家里的房子都卖了,才好不容易凑够三个神灵的香火供奉,打发走了他们。”

    “可虽说打发走了阴廷神灵,他们却也无家可归了,一家人只得去住山里的窑洞,漫山遍野的挖野菜吃草根树皮为生。”

    “很快,整座山上的野菜连同草根树皮都被一群饥寒交迫的饥民给吃光了,迫于无奈,听说山下有种观音土可以充饥,于是李自成便带着妻儿跟着一群饥民跑去山下哄抢观音土吃。”

    “但不过一天,他的小儿子便因吃观音土而撑涨死了,听说这件事后,立马就有人上门来收购尸体,出价一小袋掺了碎石的陈米,问他买不买。”

    “气愤的李自成是鼓足最后的力气打跑了买尸的人群,连夜带着妻子将小儿子的尸体给埋了,结果第二天就发现尸体给人盗了。”

    “他和妻子是发了疯一般的四处寻找,找了一整天也没看见线索,回到家时,又发现小女儿不见了。”

    “大儿子涨着肚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告诉他们,妹妹被村口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公给接走了,土地公公说要给他吃肉。”

    “李自成又发了疯一般的带着妻子闯进土地庙中,想要抢回自己的小女儿,可到了庙中却发现,那一脸阴笑的阴廷土地正在煮肉吃,而飘着肉香的大锅旁边,正是他小女儿衣服的碎片,并且庙中,还遍布着死人骨头。

    “李自成彻底疯了,此刻身为平民百姓的他,再也顾不得对阴廷神灵的敬畏,是红着眼疯狂冲上去殴打土地,想要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可一介平民的他,那是阴廷神灵的对手,直接被打瞎了一只眼睛扔出了土地庙,连他的妻子都被土地给掳走了。”

    “满腔怒火却又无能为力的李自成,只得是脚步踉跄的走回窑洞,却发现,大儿子也和小儿子一样,因吃了太多的观音土而撑涨死了,这一刻,原本有个幸福美满家庭的他,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

    “在埋葬了大儿子后,已经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他,只想要报仇,便想着去投奔同样重新出世的西域佛门,可到头来却发现连山门都进不去,因为佛陀们嫌他没有香火钱。”

    “这一刻,看着那些肥头大耳的大德高僧们,只接待那些大腹便便的世家贵族,对他们谦逊有礼,有求必应,而对他们这些身无分文的穷苦饥民视而不见,他是彻底的心如死灰,一连闯了十多家庙宇皆是如此。”

    “唯独在最后一家时,那山门外油光满面的和尚倒是不拦着他进去,只不过山门外有一群狗,眼睛绿油油的看见人一点儿也不害怕,他壮着胆子想要上前投奔,可身后一位同样逃难的灾民是拦住了他,告诉他说进了这家大庙的灾民,就再也没出来过。”

    “于是他怕了,疯狂的跑走,想要去投军,当兵吃粮,可在一天傍晚路过一个小村庄时,却看到一伙平叛的官军是冲了进去,将满村百姓屠戮一空,哄抢了他们的财物,并将他们的脑袋割下来冒功。”

    “他再次怕了,觉得自己去投军的结局恐怕也是一样,被割了脑袋冒功,于是实在走投无路之下,他去投了黄巾军,大部分的灾民也和他一样,最终都去投了黄巾军。”

    “而黄巾军也果然不错,是热情的接纳了他们,里面的人都以兄弟相称,个个和蔼可亲,非常友善,甚至相互间还会帮些小忙,仿佛世外桃源一般,是他觉得待过最好的地方了。”

    “唯独在吃晚饭时,是突然有一个兄弟一脸惊恐的站了起来,指着手中热腾腾的包子惊叫道,头儿,这包子里怎么这么多人头发啊?”

    “四周所有刚刚逃难而来的兄弟全都是脸色大变,唯独李自成是神色如常,因为,他好似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只是大口大口的吃着手中的肉包子。”

    “甚至到最后,紧了紧手中刚发的钢刀,他还再次去找军头要了两个,只觉得真香,这仿佛是他在世上吃过最好吃的包子了,因为以往那般忍饥挨饿,走投无路差点活生生饿死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

    “呼……”

    写完这人生的第一篇白话文章后,柳宗元是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瘫坐在了椅子上,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

    可他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欣慰。

    他当然知道把这篇文章发出去意味着什么,说不得会瞬间天下震动,举国震惊。

    而他也会立时间被千夫所指,成为满朝诸公包括所有世家豪门厌恶的眼中钉肉中刺。

    包括佛门和阴廷神灵皆容不得他。

    也会彻底的得罪女帝,认为他是想借此给帝师大人翻案,从而直接将他下狱,乃至处死。

    但他也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只希望能借此,唤醒陛下与满朝诸公那心中最后的一点怜悯,快睁眼看看这永州城外那受苦受难的百姓吧,不要再把目光局限在那些世家豪门身上了,他们,不是这天下的根基。

    那所有和这李自成一样的升斗小民,才是,不要再把他们给活生生的逼反了!

    所以就算千夫所指,就算万人唾弃,就算秋后问斩,那又如何?

    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这样做了!

    毕竟他们这辈读书人,本就是魏帝师时代残存的清流啊,这新时代,哪还有容得下他们的汪洋?

    就算有,恐怕也是那新出现的忘川河吧。

    这样也好,他们这股苟延残喘的清流,或许本就该与魏帝师一样,魂归忘川吧,这也许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啊。

    说不得在那忘川尽头,还能和帝师大人重聚,再来一次把酒言欢,触膝长谈啊,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哈哈!

    于是正统元年八月,柳宗元新书成,他的这篇白话文章,就与他当年所作的‘捕蛇者说’一样,迅速传遍了天下,举国震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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