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失控

    人类学到底是什么神奇的课啊？柳氰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这样感慨了，与其说这门课叫人类学，不如说是颠覆人类三观学。

    此刻坐在座位上，听老师讲人类的历史名人，还有那些历史名人的故事。也许是因为夸克族的视角，总给柳氰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我们都知道，李白是人类历史上非常有名的诗人，所以他也是我们最需要认识的一位诗人。一旦有人讨论起诗人的话题，提李白是绝对不会错的。李白是浪漫主义诗人，代表作有……”

    柳氰很喜欢李白的诗歌，作为前人类，她自然对李白很熟悉，所以，她已经猜到老师下面要说些什么了。

    “除了他个人的艺术成就之外，人类对于李白本人，广为流传着许多故事。这些故事中，离不开一个关键词——‘酒’。

    “这位在诗作上的天才，有着一项让很多人类羡慕的能力，即喝酒之后能够爆发出非常多的灵感。据传，他许多有名的作品都是在喝醉之后完成的。如《将进酒》、《月下独酌》等。”

    所以下一步，就是开嘲了。柳氰面无表情地在课本上记录着，在此之前，人类的酒文化是糟粕中的糟粕这件事已经被不同的人类学老师强调了很多遍。她当然知道老师为什么要不断反对人类的酒文化，人类饮酒尚且经常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许多让人后悔一辈子的事情，夸克族人一旦饮酒过量，轻则发生体内魔法紊乱，重则化身人形武器。所以一直以来，夸克族的教育都坚持着拒绝酒，坚持滴酒不沾的方针，甚至不少夸克族人为了防止被有心之人悄悄下酒，在人类世界的时候都会随身携带酒精探测仪，防止自己误食酒精。

    “虽然我们夸克族人对待酒，是一种深恶痛绝的态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该因此而觉得人类饮酒的行为可耻。”台上老师的一句话，引得柳氰惊诧地抬起头，其他同学也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那老师继续说道：“人类饮酒，有些是为了忘却不好的回忆，暂时不去管自己的社会关系。我们夸克族，难道就没有类似功效的魔法药水了吗？只要拥有正常人的情感，就都会有脆弱的时候，这是非常正常的。诚然，人类的酒文化里，也有着很多糟粕，但是仅仅因为人类存在酒这种饮料而鄙视人类，在老师个人看来并不合适。”

    “老师。”柳氰举起自己手，示意要发言。

    “柳氰同学，怎么了吗？”人类学的老师笑眯眯地让柳氰站起来，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认为在现在，酒的唯一正面作用就是乙醇在工业和医学上的用途。既然我们夸克族人对酒精持有的是抵制态度，那就没什么好说的，继续抵制就好了。我们的看法影响不了人类，我相信人类根本也不关心我们对待酒精的态度。就比如老师所说的那个李白，他就肯定不会在乎我们到底喜欢不喜欢他喝酒的习惯。就算现代人类医学告诉他喝酒对身体不好，就算他知道有那么一个种族的人因为他爱好喝酒而鄙夷他，也不会影响他继续喝酒，他依旧会在醉酒的状态下创作出那些经典的诗句。”柳氰直视着人类学老师的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狂妄的态度说出了这些话，“老师，人类不在乎。”

    不过老师并没有生气，她先是让柳氰坐下，随后靠在讲台边上，慢条斯理地说：“老师明白，你们这个年龄，正处于很喜欢思考，经常有新奇想法的阶段。但是，作为以保护人类为宗旨的夸克族人，作为西萌的学生，你们中很多人都会在未来成为守护地球的战士。到那时候，你们就会明白，对人类发自心底的认同，还有接受他们不好的一面，有多么重要了。”

    明明所有的教育都在告诉学生们人类的缺点，那些处处写着人类缺点的教材当然会培养出看不起人类的夸克族新一代，然而这么多年来夸克族却又以保护人类的口号对抗暗黑族人。真是，可笑之极。人类学的老师叫什么来着？算了，既然记不住，就不想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校规不能不遵守，柳氰还是跟着身边同学一起点头，大声回应说：“我们明白了，谢谢南栀老师。”刚刚那番话，确实出自她的肺腑，作为前人类，本来就很烦夸克族在教材里对人类的各种明里暗里的贬低，现在又出来一个明明也没那么了解人类却还要表现出来自己慈悲之心的南栀老师，实在是有些生气。

    不过，她也没有那么生气，至于为什么突然脑子发抽跟老师说这事，可能是因为最近真的太压抑了吧。计划越深入，她的不安感就越强，加上最近诺森学长因为要出任务不在西萌，整个学校可以说一个能完全信任的人都没有，个中无奈，实在是一言难尽。

    “你是叫柳氰对吧。”下课后，南栀老师将柳氰“请”到了办公室，笑眯眯地跟她说，“亚煜跟我提过你，说你很喜欢人类的诗词，想来你应该是很喜欢李白的。”

    一进办公室，柳氰的气场立刻就弱了三分，此刻她站在南栀老师面前，双手握在一起，死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南栀老师见她不说话，就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你今天上课生气，是因为你觉得老师不了解李白，是吗？”

    柳氰依旧没有说话，涨红了脸，轻轻点头，又使劲摇了摇头。南栀老师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回去继续上课。柳氰连“老师再见”都没说，转头就冲出了办公室，差点把前来等她的甄仲给撞倒。

    “你没事吧？”甄仲担心地看着柳氰，却看见眼前人迅速从刚才怯懦的状态恢复了过来，充满精气神地回应道：“没事啊，办公室气压太低，出来就好了！”

    担心南栀老师看到生气，甄仲反复看向办公室窗口，确认她在低头改作业，这才放下心来。她正欲跟柳氰回教室，却正好遇见了同样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的卞陈仁，便热情地向他打招呼道：“陈学长！”

    柳氰也跟着笑眯眯地看向他，无声地挥手致意。

    卞陈仁抬起头，见是她俩，笑着同她们挥了挥手后，举起手里的书，无奈地说：“我还有事要忙，下次有空再聊咯？”

    “好，下次再聊。”甄仲也挥挥手，向卞陈仁告别，又拉着柳氰的手跑回了教室。

    不过，对柳氰来说，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她其实很好奇南栀老师为什么突然说出和其他老师不一样的话。也许是一种直觉吧，虽然她明面上没有否认南栀老师的话，但是“南栀老师说不定也喜欢诗词”的念头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等一切都结束了，说不定能再找她聊一聊，至少柳氰自己是这么决定的。

    诺森学长回来了，虽然在任务中受了一点小伤，但是好在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前为这件事担惊受怕了很久，柳氰听到消息就赶忙跑去了他的宿舍，把诺森学长吓了一跳。

    “学妹，战士出征难免有风险，就算真的战死在战场上，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荣耀，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吧。”诺森学长依旧带着点东北腔，调侃她道，“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俩有啥呢。”

    虽然这段话在柳氰看来非常欠揍，不过看在以后联络还需要有他帮助的份上，她只是严肃地告诉他，这种玩笑并不好笑。随后就拿出了自己几天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给了他：“虽然有点迟了，但是，生日快乐。”

    诺森学长笑着接过礼物，顺手打开包装，看到了一条做工粗糙的项链，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小心将项链收进随身的口袋中，转而认真地对她说：“谢谢。”

    “学长喜欢就好。”柳氰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嘴角微微扬起，轻快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学妹，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诺森学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本《普通话水平测试专用教材》，举起它问柳氰道，“你应该知道吧，想要当老兵，如果未来希望有晋升的话，对普通话是有要求的。我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成功改变过自己的口音，这种事我也不好意思跟自己的同学说，你能帮我练习普通话吗？”

    柳氰稍微反应了一下，随即点头应允，仗着自己现在站着拍拍诺森学长的肩膀，用老成的语气说：“放心吧小同志，我会尽力帮这个忙的，先走啦。”

    和萌学园不一样，西萌坐落在地球，也因此，西萌的防护罩不需要像萌学园一样那么高级，只要能防止被人类发现、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就行了。所以西萌是存在四季的，事实上，东西南北萌的气候都与当地一致，而能够随人提需求改变保暖能力的衣料又较为稀有，这也就意味着分萌的校服不能像中萌一样一套衣服解决全年需求，于是各分萌根据当地的气候制定了不同的款式。

    客观来讲，柳氰很喜欢西萌的校服，款式多，还免费，最重要的是，西萌的校服更多的参考了人类学校的设计，夏日校服类似运动服这点比中萌的西式校服舒服太多了。

    试穿着刚刚下发的夏季校服，柳氰忍不住抚摸起衣服的面料，滑溜又粗糙的质感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就是很久以前自己穿过的，可以肆意弄脏也不心疼的经典校服啊！

    试完校服，柳氰将校服扔进脏衣篓里，长叹一口气，闷闷不乐地坐在床边，翻看起了那本《普通话水平测试专用教材》，训练普通话的过程比自己想象中要艰难很多，不过这两个月来也算小有进展。当然，这并不是她生活中的主要问题，眼前有个更麻烦的事情——年度检测。

    当然，在过去的一年里，她自认在各方面的考核都是合格的，只是，由于本身魔法的被动属性太高，她也很难说自己会不会被刷下来。

    理论上来说，刷不刷下来并不影响预期计划的发展，但如果被刷下来，柳氰多少会觉得有点失落。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硬是凑出了一段时间用于加训。

    又开始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灵魂微微脱离了肢体，大脑轻盈又沉重，柳氰面前书上的字逐渐模糊，晕成一个个黑色的字块。若是在前世，她会以十足的把握告诉自己这是解离现象，只是大脑在受到重大刺激时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但是在这里，每一次出现类似的情况，她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又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好在这次异常很快过去了，柳氰在获得右手的控制权后，第一时间就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眨巴眨巴眼睛就又研究起了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