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瞧这人如此吝啬，想来这位娘子也并非甘愿做他的妻子？有光兄德才兼备，何不将她救出火海，聘为您的十三夫人？”
握住陆小清的手忽然一紧，沈长鹤侧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想说什么，却听到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十六文可买精米五升，上好猪肉一斤八两，这还叫不坑？”
不等那小女孩回话，陆小清又道，“你方才说，你是今日尚未卖出花去，也就是说昨日你把花卖了。按寻常花价，一朵当季蔷薇最多不过十文，也就是你卖一朵可至少赚二十六文，能买米四升，总不至于米缸见底吧？”
那小女孩一脸惊讶的看着陆小清，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不仅是她，包括围观群众也是一脸的错愕。
有人甚至在感慨“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就连那位有光兄也不禁摇头感慨道：“可惜，可惜啊！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啊！”
可陆小清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反而趁着小女孩发愣之际，强行将腿抽出，反倒拉起沈长鹤的手往外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等他们冲出那片被花童包围的区域，她才停下来，喘着气道：“呼，呼，幸好是个小女孩抱着我，要是换个大妈来，估计我就没那么好跑了。”
“他们此举，本就是利用人同情弱小的善心，又怎会找个身强体健的妇人来卖花？”沈长鹤道，“更何况养个小娃娃总比养个妇人要省钱些。”
“幸好刚才你没松口要买她的花，我多担心你一时招架不住松了口，其他的花童肯定也会扑上来缠着你买的。”
陆小清侧过头看着他，“不过我还以为，你会从一开始就答应把花买了，没想到你居然会拒绝。”说着她故意露出一副狐疑的表情，“该不会是你讨厌我，这才不愿意买给我吧？”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不喜欢别人送你花吗？”
陆小清闻言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微微一怔，别过头道：“我猜的。”
她盯着他的侧脸问：“你是怎么猜到的？一般女子都喜欢花吧？”
“男的也喜欢。”他说，“只是我虽然喜欢花，却也不喜欢簪在头上。”
“你别扯开话题，我是问你怎么猜到我不喜欢的。”
她确实不喜欢别人送花给她，不是说不喜欢花本身，而是觉得买花浪费钱。一束鲜花买回来养个几天就会凋谢，还不如把这些钱买点吃的实在。
当初刚工作那会，沈远曾经在她生日的时候买了一束花送给她，刚好她生日是在情人节前一天，她收到花时第一时间就问他花了多少钱，得知将近三百时，她当场就骂了他一顿。
你敢信这束花只有十一朵玫瑰，均价快三十一朵，而且这还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品种，只是普通花店里买的寻常玫瑰。
自从被她骂了一顿以后，沈远就再也没送过她花，改为生日时请她吃大餐。也有些不懂事的男生追她时送过花，但都被她一脸嫌弃的拒收了。
当初的前台小姐姐好奇，问她为什么不把花收下，毕竟人家买都买了，拒收也不能退钱啊。
她说收了别人的礼物就代表给别人希望，既然不喜欢人家就不该吊着对方，其次这花太占位置了，她家也没花瓶，还是拒收比较好。
可话说回来，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喜欢收花的，除了她这种奇葩以外，更何况书中的陆青清也喜欢花，她也从未在这个世界展现出，不喜欢收花的情绪。
所以他为什么会一脸确定的说出这番话，仿佛他是早就知道一样。
“因为比起花，我觉得你更喜欢吃的。”
沈长鹤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可不等她提问，他又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先登船吧。”
她一个没留神，便被他牵住手往码头方向走去，登上了“万树春”。
画舫内灯火璀璨，奢华非常，正中心处，正悬着一盏巨大的琉璃花灯，此灯由八十一盏小琉璃灯聚集而成，花灯四角各延展出一条彩色绸缎，远远看去，犹如天上晚霞。
最奇的是，画舫中间竟养了一棵修剪得极好的水杨柳，树顶四角各有一个侍女抱瓶的花树纹的瓷塑，清泉从瓷口倾泻而下，如四道水幕一般。
花树前是一个用波斯地毯装点而成的高台，此刻台上有十三名异域舞姬正在轻歌曼舞，手脚上的金镯在灯光之下，显得熠熠生辉。
这时陆小清和沈长鹤已座入席中，他们的座次并不太好，是一楼的角落，很容易被前排的人挡住表演，他们旁边还有几张空位，估计也是因为座次不好的问题卖不出去。
此时此刻，陆小清忽然意识到，也许“万树春”不是因为票价太贵才没人买，而是好的位置都售罄了。
她心里那个悔啊，她想自己早该想到这一层的，主要是价钱，按照行规来说，越好的位置售价肯定更贵，也不知他们这里的座位会不会便宜些。
后来当她得知确实有按座次好坏收费，她的心才稍微舒服些，只可惜最好的座位也不过比他们贵了两倍，还是让她觉得亏了。
当然，你要是问她，会不会额外花两倍的钱买最好的座位，她的答案肯定是no。
“老爷，刚才引起骚乱的，就是这两个人。”
刚坐下没多久，陆小清就发现他们成了视线的中心，看对方的眼神，不是认出了他们，估计是因为刚才在堤上的那一幕传到这里了。
“哦？就是他们？”一个坐在前排的中年肥胖男盯着陆小清，他挑了挑眉毛，眼里露出色迷迷的目光，“不愧是有光兄看上的，长得真俏啊。”
他边上的小厮立刻露出一副狗腿笑，附和道：“老爷若是喜欢，何不将她抢过来？反正这小娘子的爷们瞧着也没什么气力，正好十五娘子去世了，这不刚好补了这个空缺嘛。”
那中年男人顶着个大肚子，肥胖的手摸着下巴的小胡子，眼睛一直色迷迷的盯着她，虽然没有回小厮的话，但仿佛是在考虑什么。
“邱家那个废物别的不行，看女人的本事还是有些的。”
“这算什么本事？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小娘子的美貌，何须他姓邱的看出来？”
“只可惜成了亲，还是嫁给这样的穷酸，连三十文钱都不肯出，当真是可怜啊。”
“他们是从‘枫林晚’处置办的这桌酒席，瞧着也得要个五两银子，想来这人也不是真穷，就是太守财奴了，家里是行商的吧。”
“这就是邱家小少爷相中的小娘子啊。”二楼雅座上的蓝衣男子凭栏远望，“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三十六文钱说出那番话，确实并非俗物。”
“我倒觉得，她的夫君更有意思些。”一旁的白衣少年笑道。
那蓝衣男子喝了一口酒，也轻笑道：“怎么，吴兄弟该不会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吧？”
“这倒没有。”白衣少年端起描金茶盏，用茶盖刮了刮茶汤上细长的茶叶，浅饮了一口，才继续道，“我只是觉得，他的夫人能随性而活，不过是仰仗他夫君对她的宠爱。”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蓝衣男子不以为然道，“若能得如此佳人为妻，我也愿意宠着。”
“钱兄这话要是被嫂夫人听见可不得了。”白衣少年笑道。
蓝衣男子也笑道：“吴兄弟仁义，想来是不会坑害我的。”
他们聊的热闹，陆小清也没闲着。
“早知道这么麻烦，刚才看到那群小孩就该绕道走的。”
陆小清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他们在围观她和沈长鹤是铁板钉钉的，估计问题就出在刚才拒绝花童一事上。
“既来之则安之，与其后悔，不如想想你花钱上船的目的。”
她觉得沈长鹤说得有理，也懒得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开始学习起画舫的装潢动线，节目表演，着重留意扬州人的娱乐习性，为本土化做好准备。
在船上看了这么久，陆小清也着实学习了不少，比如她发现，比起舞蹈表演，扬州人对以笙笛、鼓板、三弦的清唱更为喜欢。
她问了跑堂的小厮才知道，原来每一市会，还会争相斗曲，以画舫停篙就听者多少为胜负，好不热闹。她想，如果自己要在扬州开店，或许能将这些情景融入到剧本里。
一个时辰刚到，画舫便也停靠码头，陆小清和沈长鹤下了画舫，准备回家。
“虹桥这边好是好，只可惜是在城外，周边除了园子，竟然连一间大点的民宅都没有，难不成我要在这边建个房子？可这也太费神了点。”
“而且在郊外开店，终归还是危险了些，你说要是在城北找间民宅如何？可我刚一路走来也看了，城北大多食肆繁华，其他都一般般，而且食肆之所以繁华，也是因为虹桥订餐。”
“看来明日还得看看城西和城南，城西听说寺庙比较多，会不会太清净了些，还是先看看城南再说。”
陆小清自顾自的说着，见沈长鹤不搭理自己，又道：“沈长鹤，你是不是觉得陪我出来有些无聊啊，要是你不喜欢的话，明日不如在家里休息一下，我可以让春桃……”
话还没说完，沈长鹤便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往小巷里钻，陆小清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小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两个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啧，糟了，这下可怎么和老爷交代！”
“你们先定一定，这一头是咱们的地盘，我们先在附近转转，我就不信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对，是这个理，我们三个人分头去找，半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
其中一人跑进了小巷里，而他们此刻正躲在一堆竹竿后，天很黑，那人也没有发现，只简单看了两眼，便往另一头跑了去。
沈长鹤撑着墙壁，身体挡在她的身前，待到脚步声远去，才道：“应该走远了，可以出去了。”
说着便先走出竹竿堆，将手伸向陆小清，好让她扶着自己。
陆小清刚才正在天马行空，全然没有发现有三个人在尾随他们，当下向沈长鹤投去感激的目光。
“幸亏有你，否则还不知这些歹人会对我们做什么。”
沈长鹤道：“先别说这些了，赶紧回去吧。”
她点点头道：“没错，幸好这里离我们住的不远，应该不会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