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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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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说:“不必了。”

    “为何?”他看着她的眼睛问。

    “你刚才不是把原因都说了吗。”就是你自己身子虚同不了床,还说的那么好听是为我着想,“你既在公公和婆婆面前说了此事,那怎好反悔?要是让他们知道今夜你与我同睡,怕是会以为我不懂事。”

    他将身体扶正,向她靠近了半步,低头笑着看她:“你真的是这么想?”

    她有些小心虚,但脸上还是很镇定:“那当然,我可都是为了我们着想。”

    他静静的看着她,眉间忽而蹙起,似是在审视,又像是想在她脸上寻找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将嘴角的笑容收起,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好休息,明天你还要早起敬茶。”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陆小清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猜不出他的心思。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个沈长鹤有些怪,包括刚才他在介绍英国公府的情况,很淡然,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难道因为他是书里的一句话人物,所以没有那么丰富的设定,才会显得有些奇怪?

    陆小清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了,正如沈长鹤所说,她明天还要早起敬茶呢,得赶紧休息才是。

    于是她唤了春桃她们进来替自己宽衣洗漱,顺便把当前的情况告诉她们,免得她们担心姑爷新婚夜离场,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隐情。

    “没想到姑爷的身体这么虚。”绿篱担心道,“小姐,姑爷这身子还要多久才能养好啊,该不会要等个三五年吧。”

    银杏瞪了她一眼:“呸呸呸!这大喜的日子你乱说个什么,还不快吐了口水重新说!”

    绿篱连忙道:“呸呸呸,瞧我这张嘴,小姐如今既嫁给了姑爷,那姑爷一定是能药到病除,逢凶化吉的!”

    “什么逢凶化吉!”银杏急得直跺脚,“我说绿篱,你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姑爷现在凶险吗!”

    绿篱正想开口再说,却被春桃拦住:“好了,你们两个别再闹了,小姐要休息了。”

    说完便扶着陆小清回到床上,柔声道:“小姐,您好好休息,我们就守在帘外,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

    “你们今天也都辛苦了,可别一起守,轮流吧,今天绿篱守着就行。还有,如今天寒地冻的,你们值夜时多加床褥子,千万别像过去那样又坐在地上睡了。”

    陆小清顿了顿,“绿篱,你今晚先凑合趴在桌上对付一宿,明日我便吩咐人给屋里添张醉翁椅,以后你们值夜就和从前一样,加个绣墩踮脚,在上面睡便是。”

    春桃正替陆小清将帐子解开,听到她这么说,立刻便道:“小姐万万不可,从前我们是在自己的院里,哪怕出格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如今我们是在英国公府上,这一言一行还得小姐三思。”

    银杏道:“是啊小姐,这里可是国公府呢,规矩大得很,而且小姐才刚嫁过来,都说新妇难为,您可别让别人抓到错处。”

    绿篱连连点头:“其实我们也习惯坐在地上睡了,所以小姐不必操心,我们没事的。”

    陆小清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慢慢巡过她们每一个人。

    “小姐,您在看什么呢?”春桃问,“可是我们说错了什么?”

    “你知道就好。”陆小清道,“春桃,你也说了,这事是我们自己院的事,从前我的院子是碧梧轩,如今便是这静堂,所以你们只需按我说的办,听清楚了没?”

    “小姐,这恐怕于礼不合啊。”银杏道。

    “什么合不合的,这是我的地方,我说了算。”陆小清不可置喙道,“再说了,我不过是让你们值夜时睡得安稳些,这有什么不合礼制的。”

    绿篱皱眉:“可是小姐……”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陆小清摆了摆手,“好了,我累了,你们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只好服从陆小清的安排,退了出去。

    见她们都出去了,陆小清便缩进被窝里,把大红的被褥盖好,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被绿篱和春桃吵醒。

    “小姐,已经卯时了,您可别再睡了,快些起来,待会还要向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敬茶呢。”

    春桃拉着陆小清的双手拼命将她往上扯,可春桃毕竟力气太小,根本没办法把她扯起来。

    “春桃,咱们一人一边。”这时准备好热水的绿篱也过来了,两人双手各拉着陆小清的一只手臂,可她们还是没办法把她扯起来。

    “哎呀你们别闹了,疼死了。”陆小清不耐烦的挥动着手臂,“你们让我再睡一刻钟,就一刻。”

    “小姐,可不能再睡了,这天都要亮了啊。”绿篱说。

    陆小清一副要死的样子:“搞什么啊,天还没亮你叫我起来干什么,不起!”说着便将被褥盖过头顶。

    这下子春桃和绿篱都愣住了,就在她们一筹莫展之际,屋外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

    “春桃、绿篱,姑爷过来了!”

    银杏话音刚落,便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挑帘而入。

    来人穿一身天青色多罗绒大氅,外披一件月白缂丝雪狐披风,头戴白玉冠,脚踏鹿皮靴,腰间坠着一枚和田白玉佩,和缎面织金香囊。

    银杏福了福身,脸上带着一丝尴尬,问道:“姑爷,您怎么过来了?”

    话刚说出口,银杏就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又连忙道:“奴婢的意思是,您为何这么早就过来,似乎还没到敬茶的时辰?”

    沈长鹤并没有回话,只是看了眼床上那一床鼓起的大红被褥,一旁的春桃又笑道:“其实小姐以前在家从不这样的,只是小姐昨日确实累着了,这才贪睡了些。”

    绿篱也连忙道:“是啊姑爷,咱们小姐可勤快了,她平常很早就起来的。”

    他手一扯,将她第一层被褥掀开,道:“你们给她备好衣裳钗环,这里有我就行。”

    “可奴婢们不知道小姐打算穿什么。”春桃道。

    “你们挑两套给她选,一套月白袄裙,一套鹅黄长袄,你们再对应配一件斗篷,不必太讲究,家常些便好。”

    他边说边将把她第二层被褥也扯开,陆小清瞬间寒气入体:“沈长鹤!你在干什么!”

    可他却好像没听到她的声音似的,只看着三人道:“还不快去?”

    三人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垂死病中惊坐起的陆小清,连忙行礼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这时他才回过头看向她,只见她已经盘腿裹着一床被子,虽然身体直发抖,但眼睛却是狠狠的瞪着他。

    “既然起来了,就先洗漱吧。”说着便将铜盆里的毛巾拧干,递给她。

    她并没有接过,只是继续企图用眼神杀死他,可他却没有选择继续和她对视,而是直接将毛巾扔给她。

    陆小清看着手里的热毛巾愣了愣。

    他到底是个什么设定啊,古人会这样的吗?

    但被他这么一闹,陆小清残存的睡意也都消失了,虽然眼睛还是很困,但还是决定先起床为妙。

    于是她一边打哈欠一边仔细擦脸,然后将用完的毛巾扔回给他,谁知他单手接住,那动作仿佛是在单手接篮球一样。

    陆小清本来想砸中他的脸,却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快,但她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不会再继续怄气。

    她下了床,双手抱臂在胸前,身体微微发抖,正想高喊春桃拿衣服给她,却见沈长鹤将披风解开,披在她的身上。

    “先不急着换衣服,先把牙刷了。”

    陆小清看着他递过来的刷牙工具,像和他有仇似的一把接过,低声道:“你应该当我爸。”

    “你刚才说什么?”他好像没听到。

    陆小清没有理他,只是认真的刷着牙,等全部刷完以后,才将工具塞到他手里,微笑道:“我说夫君真是善解人意呢。”

    他微微一怔,这时陆小清已经挑帘离去,春桃她们看到陆小清就披了件披风出来,连忙又将她送回到里头。

    “小姐,这里的炭火足,您就在这里待着,待会我们把衣服给您送进来。”

    春桃说完便出去了,不一会儿,绿篱和银杏就分别捧着一白一黄的衣裳进来。

    陆小清粗粗的看了一眼,指着那套月白小袄配妃色袄裙的道:“就穿这套吧。”

    绿篱和银杏正要伺候她更衣,沈长鹤便把披风拿上,道:“我在外面等你。”

    不一会儿,陆小清已经装扮完毕。

    她上着月白色泥银绣梨花纹锦袄,下穿妃色织金百蝶穿花马面裙,乌黑的发绾作飞仙髻,发间斜插一支赤金南珠步摇,并一对鸾钗步摇,腰配青玉禁步,耳系明月珰,穿一双掐金羊皮小靴,右手还戴了一只成色极好的白玉镯。

    她本就白皙,这一身打扮更衬得她粉妆玉琢,明艳动人。

    “小姐这身真好看。”春桃笑着将桃红羽纱白狐毛斗篷给陆小清披上,“姑爷,您的眼光可真好。”

    “是呀,小姐这些衣裳首饰都是往日用惯了的,既不失礼数,也也很家常呢。”绿篱给陆小清递上锦缎套的暖手炉。

    银杏也将加好炭火的暖手炉,双手递给沈长鹤:“要我说,小姐这身打扮不仅好,和姑爷站在一起那才叫一个绝字,就像戏文里说的璧人,真是有夫妻相呢。”

    那是因为他们穿的色系近,陆小清心里吐槽了一句,道:“都别说恭维话了,你们家姑爷又不是个小气的,就算你们不恭维他,他也会好好赏你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敬茶。”说完还特地侧过头,温婉笑道,“我说的对吧长鹤?”

    沈长鹤看着她,也微微颔首,温言笑道:“这是自然。”

    “小姐,我们不是……”

    “我们不是忘了时辰,还请小姐放心。”春桃笑着打断了绿篱的话,走到门边的油纸伞前,拿起其中一把,“你和银杏留下来,收拾一下房间,我跟着夫人去就行了。”

    听到“夫人”这个词,银杏和绿篱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道:“好的春桃姐,我们知道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陆小清和沈长鹤并肩而行,春桃和他的小厮棋生则跟在身后。

    片刻后,雅山堂内。

    陆小清刚进门,便看到屋里坐了一堆人,正有说笑着,见他们进来,便都默契的止住了声音,目光齐齐投向他们。

    屋内上首端坐着一对老夫妇,男者看上去约莫六十,穿一件石青色缂丝仙鹤纹鹤氅,头戴四方巾,两边的鬓发皆白,但双目却炯炯有神,虽穿得文雅,但周身却有一股杀伐之气。

    他旁边的老妇人穿一件秋香色缂丝遍地对襟长袄,外套一件缎面黛绿绣菊比甲,头上戴着金银丝髻,齐眉处勒着石青珍珠金抹额,手缠念珠,正慈爱的看着他们。

    无需介绍,陆小清也能知这二位便是英国公夫妇。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四弟、四弟妹,我们正念着你们呢,四弟妹快过来,让大伙仔细瞅瞅!”

    说话的是坐在左侧第二个座位的王氏,她穿一身桃红遍地织金长袄,腰束豆绿宫绦,绾朝天髻,满头的金钗翠翘,颈上戴一个金云璎珞,正笑着朝陆小清招手。

    “二弟妹,你可别吓着孩子了。”沈长缨坐在右侧下首,穿一身赭色流多罗呢云纹箭袖,头戴银月冠,标准的国字脸,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

    “哎哟大哥,您这是哪里的话,我可是早就把清儿当作自家妹妹看的。想当初陆老太爷八十大寿,庆国公夫人还说过,长鹤与清儿很是般配呢。”

    王氏笑说道,“清儿可是咱们奉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美人,我当时哪敢肖想咱们家能有这福气,还道是她在打趣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清儿居然真的嫁给了长鹤,看来还是我那邵姐姐有眼力见啊。”说着脸上又流露出感慨之色,“这些事一晃眼,仿佛就在昨天一样,清儿,你说是吧?”

    陆小清微微函数,柔声笑道:“二嫂嫂说的是。”

    “好了,也都别顾着叙话,父亲和母亲还等着喝四弟妹的茶呢。”

    周氏穿一件艾绿色绣银白梅长袄,外披四合如意云肩,头戴一对海棠仙鹤簪,右手腕上戴着一只伽南香木镶金手镯,微微笑着坐在沈长缨隔壁。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穿着得体的老嬷嬷双手端着梨花木托,里面摆着两个天青色茶盏,陆小清端起其中一盏茶,双手奉到英国公身前,恭顺道:“请父亲喝茶。”

    英国公接过茶盏,饮了一口,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放到木托里,笑道:“四郎媳妇长得可真俊啊,怪不得连陛下都想把你讨回去做儿媳妇,只是陛下没想到,你早就喜欢上咱们鹤儿了!”

    说着英国公便哈哈大笑起来,又看着她身旁的沈长鹤,正色道:“鹤儿啊,以后你可要好好护着你媳妇,可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沈长鹤一揖道:“是,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

    陆小清微微低着头,双手将茶奉到贾氏跟前,恭顺道:“请母亲喝茶。”

    贾氏笑着接过茶,浅抿了一口,便将手上的佛珠脱下戴在她的手腕上。

    “听你母亲说,你也是个虔诚的孩子,你别看这串佛珠不过是串檀木珠子,不值几个钱,但我戴了它二十多年,是我从六榕寺的住持净元大师处求来的,能够趋吉避凶,消灾解厄,今日我便赠给你了。”

    “母亲,此佛珠如此贵重,清儿愧不敢受。”陆小清连忙辞谢道。

    贾氏笑道:“无妨,此珠我本是想让鹤儿戴的,可净和大师说此珠认主,若贸然易主,只怕受赠者会有血光之灾。需得找个二月里生的人,且八字属金者方能镇住此珠。鹤儿是六月生的,而你的生辰八字,正合适。”

    陆小清看着手腕上的佛珠,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我也问过净和大师了,若你与鹤儿结为夫妻,将此珠赠你,也可惠及鹤儿,让他远离病痛。想来你与我儿是有缘的,否则也不会因那匆匆一面,便成就了这段良缘。”

    贾氏握住她的手,慈爱道,“清儿,母亲知道你很优秀,就连陛下都对你赞不绝口。我也知道,奉京城里那些个尚未娶妻的高门子弟,有许多都倾心于你,就连宁王世子对你也一见倾心,只是都被你们家一一拒绝了。我们鹤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英国公也点头道:“是啊,你们陆家世代清流,亲家如今又是当朝首辅,说起来是我们家高攀了。”

    陆小清一脸惶恐,忙道:“父亲母亲这话让孩儿如何受得起。英国公府世代簪缨,从□□时便为我明国开疆扩土,庇佑一方百姓。若无父亲与二哥镇守嘉峪关,那边关哪能得这十几年的太平?爹爹在家时便常常教导我们,说如今世人皆以文官清流为贵,殊不知若无英国公这般的战神坐镇,四周强蛮早就进攻中原,哪还有如今的太平日子。”

    陆小清顿了顿,“至于清儿那些微末才名,不过都是陛下和诸位叔伯抬爱,清儿再不懂事,也绝不会因此虚名便沾沾自喜。而奉京虽然才俊众多,可他们都不是长鹤。更何况长鹤能忍受病痛煎熬十数年却从不放弃,光凭这永不言弃的精神,便非常人能比。即便长鹤如今身体弱了些,但清儿相信,有了这串佛珠以后,他的身体定能很快好起来。”

    “清儿,难得你年少成名却如此谦逊懂事,真是我沈家的好儿媳。”贾氏满意的点点头,拉过沈长鹤的手,与她的手交叠在一起,“如今你们二人既结为夫妻,便当互敬互爱,相互扶持,你们只要记住,夫妇一体,夫妻和睦,才能家族兴旺,永葆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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