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只是很可惜,他们只看到了奏乐鸣炮,十里红妆,却没能看到本该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倒不是新郎没来,只是他坐在了马车里,自然也无法一睹真容。
陆小清从绿篱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倒是挺高兴的,只是春桃她们都为她担心,而且明明是担心的,可她们脸上还是笑呵呵的,嘴里也只说吉祥话。
春桃说:“春桃听闻唐汉迎亲多用马车,姑爷如今御车而来,乃是遵循古礼,想来姑爷定是个克己复礼的人。”
银杏说:“姑爷和小姐的八字极合,小姐嫁过去之后姑爷的病一定会好。”
绿篱说:“姑爷……姑爷虽然体弱,但这也意味着小姐嫁过去不怕会被他欺负,他也没力气凶您,这也是极好的!”
绿篱这话刚说完,春桃和银杏纷纷给她一个白眼,而陆小清却说:“绿篱此言,最得我心。”
多年后回想起这段经历,陆小清只有一个字:累。她就像木偶一样被摆布着,糊里糊涂的穿戴上凤冠霞帔,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离开碧梧轩。
她来到正堂,拜别双亲,在父母殷切的嘱咐中,握住那个男人的手,由他引领着自己,登上花轿。
其实在登上花轿前,她有偷偷看了一眼沈长鹤,只是隔着大红盖头,她只能模糊的看到他的轮廓,只知道他长得很高,穿着大红的喜服,手掌很大,即便是这么冷的天,却依旧温暖。
可这个男人究竟长什么样,性情如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却一概不知。
而她相信,他也是一样的。
这就是古代寻常的婚姻,明明在大婚前彼此还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要在大婚当天,成为最亲密无间的夫妻。
在礼乐声中,陆小清离开了这座她所熟悉的府邸,虽然她只在这里生活了九个月,可不知为何,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花轿从陆府正门起,沿着水荫街直行到东街,再由东街到南街,如此绕过了大半个的奉京城,最后才在英国公的铜钉朱门前停下。
花轿落地,便有傧相请他们出轿,沈长鹤牵着她的手,从大门迈向二门,再穿过抄手回廊来到正厅前,此时的英国公夫妇早已坐在上首,一众亲朋也在厅内四周笑意吟吟,目视着这对新人跨过门槛,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后,又是一套繁文缛节,宾客们在新房里闹了好一会,陆小清才得以清净的坐在喜床上。
陆小清顶着六七斤重的头饰,在新房里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再多戴一会,她的颈椎可能就会被压变形。
此时此刻,她只想将头上这堆玩意卸下来,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
其实早在一个时辰前,陆小清就问能不能把冠先放下,只可惜春桃她们死活不让,所以她只能继续当忍者神龟。
“春桃,现在什么时辰了。”
春桃心疼道:“小姐,如今已是酉时二刻,您且再忍一忍,想来姑爷很快就能应酬完过来。”
绿篱也点头道:“是啊小姐,要不您先吃点果茶?银杏特地在果茶里加了您喜欢的胡桃和松子,您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陆小清道:“不用了,我没胃口,吃不下。”
绿篱担心道:“虽然小姐先前在家里吃了不少糕点,可眼下都过了那么久,换作平时您早该饿了,怎么如今却没胃口了?可别是病着了。”
“绿篱,你以后可得改口了,如今英国公府才是家里,陆府是小姐的娘家了。”春桃道,“不过绿篱的担心倒是有道理的,小姐,您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你们别担心,我只是太累没胃口而已,不碍事的。”陆小清有气无力道。
绿篱和春桃对看了一眼,春桃担心的开口道:“小姐真的没事?可千万别是怕麻烦硬撑着。”
“我真的没事。”陆小清道,“倒是你们两个,等银杏回来,你们也出去吃点东西吧,可别饿着了。”
绿篱笑道:“小姐放心,刚才银杏给我和春桃顺了些糖和果子,吃下去可顶肚子了,现在还饱饱的,一点都不饿。”
“银杏也真是的,叫她出去看看情况,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春桃刚说完,便看到一个行色匆匆的少女走了进来,正是银杏。
“小姐不好了,富春侯喝多了酒在发酒疯,说什么汝阳侯府仗势欺人,还说咱们陆家把女儿嫁入高门是卖女求荣,大少爷和几位表少爷听见都来气,便质问富春侯是什么意思,两方争论间便起了冲突,听说诚意伯的两位公子本想去拉架,谁知反倒被大少爷打了,现下他们都扭打在了一起,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如今外头正闹得厉害呢。”
陆小清问:“他们都说些什么了?”
银杏道:“也没什么,无非就是闲言碎语罢了,都不是什么真的话。”
陆小清想了想:“郭家那两个是说我不知检点,喜欢勾引男人,还是薄情寡幸,辜负了某人的一片真心?”
银杏忙道:“那倒没这么过分,他们只是说您不愧是名动京城的才女,能让整个奉京城的男人都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还说您好谋略,是女中诸葛,而且眼光也非同常人,姑爷能娶到您是他的福气。”
陆小清哼了一声:“那不还是拐着弯在骂我嘛,看来他们是为了景王抱不平来了。”
“小姐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啊。”春桃劝道。
陆小清问:“银杏,姑爷他没被伤着吧?”
银杏笑着答道:“小姐放心,姑爷好着呢,一个人在角落里待着喝茶,只是如今场面有些难堪罢了。”
“大哥和表哥他们也真是的,怎么那么容易被挑拨,那富春侯爱闹就让他闹去好了,反正发酒疯的又不是我们。”陆小清顿了顿,“如今是谁在管这事?”
“是大爷和大奶奶。”银杏答道,“老爷夫人他们和女眷都去了园子里听戏,都是些小辈的哥儿才继续留在厅里吃酒。”
怪不得他们突然敢发酒疯。陆小清想了想,道:“春桃,你出去一趟,把我哥哥和那几位表哥都劝住了,叫他们自个找个安静的地待着,别理那些脑子进水的人。尤其是我哥,明年开春他还得考试,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岔子,他还想不想在我爹面前吐气扬眉了呀。”
春桃福身道:“是,春桃知道了。”说完便立刻出去了。
“银杏,你再出去一趟,告诉我母亲这些事,让她和平阳公主说一声,有她们回去坐镇,这场闹剧估计就能平息了。”
银杏笑道:“小姐,银杏来之前大奶奶已经派人去通传了。”
陆小清笑骂道:“那你早不说,敢情是在逗我呢。”
银杏忙道:“哪有,银杏正准备说呢,谁知道小姐这么快就有主意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陆小清笑道,“既然没事了,那你便去瞅着吧,一旦出现什么新状况马上回来报我。”
银杏道:“是,银杏这就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工夫,春桃便回来说陆成松他们都照着她的话做了,还说局面已经控制住了,目前已经恢复平静。
“小姐,富春侯也太蛮横了,还有郭家那两位少爷,纵然景王与他们交好,可难道他们和咱们松哥就不好了?都是有交情在的,要闹也得看看日子啊。好在您当时不在外头,否则还不知该怎么收场呢。”绿篱恨恨道,“再说了,小姐您也没欠景王什么,倒是他欠您许多钱呢!”
“好了绿篱,你就少说两句吧,别惹小姐又生气了。”春桃道。
要是换作以前,陆小清肯定堵得慌,可现在的她不一样了,如今她已经想通了,格局放开了,她觉得以前的自己就是死脑筋,为什么非要哄着齐长景还钱?难道她就不能换个方法,把齐长景的景王府给抄了,自己那二千两银子不就一下都能回来了?
想通这点以后,她觉得整个人都豁然开朗,再也不用像个孙子似的伺候他了!
绿篱显然不知道春桃所指的是什么,只撅起嘴巴道:“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小姐大喜的日子被这些混蛋给搅了,真是气死我了!”
陆小清笑了笑:“好了绿篱,我都不气你气什么,这群笨蛋以为这样闹起来就是让我没脸了?真正没脸的是他们。你看着吧,以祖父和舅舅的脾气,估计都察院今晚就能把奏折备好,明早就会有一批奏本递到陛下的案头。”
“还有夫人和老爷呢。”绿篱笑道,“老爷夫人那么疼小姐,肯定不会轻易绕过他们。”
“我刚才去前厅,看到平阳公主揪着富春侯的耳朵给夫人赔不是呢,我听别人说,平阳公主一来就先给富春侯两个巴掌,直接把他醒。还有诚意伯的夫人也去了,银杏说应该是跟着郭家兄弟的小厮去给她报的信。”春桃道。
陆小清突然精神起来:“那她有没有打这两兄弟?”
“银杏和我说,一开始是没有动手的,后来她看到平阳公主直接给了富春侯两耳光,也连忙给他们两兄弟一人一耳光,好生训斥了一通,给咱们夫人赔了好多软话呢。”春桃补充道。
陆小清道:“这两兄弟也是,之前也没发现他们这么蠢,以为有富春侯挡在前面就没事,还能顺便给景王卖个人情,真是做梦!要是这事被诚意伯知道,不得把他们活活打一顿。”
说到这陆小清顿了顿,“对了,林可馨呢,你出去的时候看到她吗?”
春桃道:“没有,小姐您忘了,银杏当时说的是女眷都一起去听戏了。”
陆小清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忘了。”
春桃问:“小姐是觉得此事与林小姐有关?”
陆小清道:“我只是怀疑她可能挑唆了他们,毕竟此事不可能是景王指使他们做的,景王没那么蠢,他们也不该这么傻,除非是林可馨为了出口气,挑唆他们干的。”
“可是林小姐和您有什么恩怨吗?”绿篱疑惑道。
“我让她输了八百多两,她当时没钱,问郭家兄弟借了,之后也没还。后来估计是诚意伯知道此事,直接让林尚书连本带利还了回去,为此林可馨被她父亲动了家法停了月例银子,还禁足了好久。”陆小清道。
春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一直听说她是病了,连王二奶奶小儿子的摆满月酒也没见她跟去。”
“要我说,像她这样的女子,就应该一直关在房里别让她出来,瞧她这一出来又来祸害咱们小姐,真是晦气!”绿篱咬牙切齿道。
“好了绿篱,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咱们不聊她了。”春桃开始转移话题,“要我说平阳公主也是很好的人,为人和善,驸马爷虽然英年早逝,但也是我们明国的栋梁,公主与驸马爷也十分恩爱,怎的富春侯会被养成如今这性情。”
“就是因为驸马爷早逝,所以公主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自然是会溺爱些。”陆小清道,“罢了,反正这事也不用我们操心,自有人来替我们收拾他。”
春桃和绿篱连声说是,三人又闲聊了一会,陆小清的精神也愈发精神起来,不知聊了多久,银杏突然急匆匆的回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的跟前,道:“小姐快准备一下,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