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锦盒里头，放着一花嵌宝子孙万代纹簪，簪子以金铜饰凤鸟、葫芦、蝙蝠与双钱纹绶带。凤鸟鸟冠以橘红色宝石镶嵌，凤鸟曲颈飞翔，蝙蝠灵动。
绿篱有些惊讶：“这簪子的手艺倒是精巧得很，看着不像是掐丝，倒是花嵌。凤鸟冠上那抹橘红瞧着像是流石，可惜小了些，不然还能贵上许多呢。不过小姐还没这颜色的流石，恰好补上了。”
“要我说这些还是次要的，主要是这簪子的寓意好。”春桃笑道，“葫芦寓意子孙福禄，蝙蝠与双钱纹意在福至眼前，双凤吉祥欢快，这些摆在一起，又暗喻了子孙绵延，福禄万代。”[1]
陆小清将簪子拿起，也细细看了一下，花丝镶嵌她还是知道的，只是这凤鸟冠上的宝石名字她似乎没有听过，“流石是什么？”
这下子轮到春桃有些惊讶了：“小姐，这是从大食国那边过来的石流石啊。石头的石，石榴的榴。因色如石榴，形如石榴籽，便称为石榴石，为了顺口，我们一般叫榴石。”
陆小清知道这书里的商业发达，与其他国家多有贸易。可她对珠宝没什么兴趣，来来去去知道的无非是什么红宝石玛瑙这些常见于小说里的，一时间真不知道石榴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这书里自创的？可她看了那么久，也没见提过这石头的名字啊。
见陆小清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绿篱便急道：“哎呀春桃，小姐应该是一时间忘了这名字。紫牙乌，榴石和紫牙乌是同一种的宝石，只是颜色不同。就是那个小姐您行及笄礼时，庆国公夫人送您的紫色石头手串，当时我们还说是不是紫英石来着，小姐可有印象？”
书里陆青清的及笄礼只是一笔带过，只说场面很大收了许多贺礼，所以她也不知陆青清具体收了什么。
不过陆青清是个喜欢珠宝首饰的人，陆小清虽然也对紫牙乌没什么印象，不过就是一种宝石罢了，她也没必要较真，便点头道：“知道知道，原来是紫牙乌，我当然知道。”
绿篱一脸得意的看着春桃，仿佛在说“还是我最了解小姐了”。
春桃自然不会和她生气，只看着簪子，微微皱起了眉：“这簪子不曾见赵姨娘戴过，应该不是老爷夫人赏赐的。如此价格不菲的簪子，赵姨娘如何能有这么些钱买了它？”
“你忘了，当初夫人怜她痛失一双子女，给了她田庄土地，那些可都是她额外的进项。”绿篱道。
“可那也不过是一处田庄，四十亩地罢了，那庄子我是知道的，地是好，面积却不大，不过百亩而已。北方岁仅秋禾一熟，一亩产不足三石，少者不过一石有余。”
春桃掰着手指头算，“且不说耗损，咱们天子仁德，田赋不过二十税一。可还要留与佃户十之六七方能不被人说黑心，如此到主人手里能有几多。一石米六百钱，匀算一年至多不过六十两。光这些进项，怕是得攒个□□年才能将这簪子买下。”
陆小清还记得，陆青清以前每月的日常开销就高达六七十两，当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加上红尘居的经营又顺利，她对价钱不是太敏感。可听到春桃这番话，她才觉得每月日常花销六七十两确实是奢侈了。
不过话说回来，赵姨娘这次确实是很大手笔。
她记得之前陆青清为了陆老太爷的寿诞新做的首饰头面，加起来也就七八百两，而这簪子就能抵这些的一半有余。
那些首饰也是以金玉宝石制成，只是工艺上没有这件那么繁琐。看刚才绿篱和春桃的反应，单说这块榴石的价值与其他宝石不会差太多，由此可得这里的首饰工艺人工成本相当之高。
要是能够量产就好了，那钱还不是哗哗地来。陆小清心里感叹了一句，但她也知道这不太现实。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她重新看向手中的簪子。
赵姨娘在府上过得体面，她给自己与陆和春打的首饰买的衣衫，光靠例银哪怕是每年的这些进项都不够，以前秦氏会额外照顾她们一些，所以赵姨娘才比秋姨娘更加体面。
按理说赵姨娘这样过日子应该是没有多少积蓄的，可如今秦氏这小半年也没怎么帮衬她们，怎么赵姨娘还能如此阔绰，给自己送如此名贵的簪子？
虽然陆小清觉得这里头一定有猫腻，但小说里没写，而她暂时也想不出，所以暂时不能确定。只是赵姨娘哪怕是有钱，可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给自己送这份厚礼。
“绿篱，赵姨娘可有说为何突然送我礼？”
“有的小姐，赵姨娘说这是庆贺您……”绿篱微微一顿，“说是祝贺您与景王好事将近。”
“好事将近？”春桃皱眉，“今日小姐与景王到红尘居……难不成此事被泄露了出去，老爷这才如此生气？”
“景王今日仪备齐全，阵仗太大弄得满城皆知，如今外头恐怕都以为我要嫁给竟景王了。”
虽然陆小清之前是猜到齐长景会把这事弄大，好以此胁迫他们陆家。陆小清本想着借此顺水推舟，让之前那些权贵之家打消求娶自己的欲望。
哪怕日后她不嫁入景王府，只怕有了这么一段经历，那些想求娶她的人也不太敢了吧。
毕竟这内情不弄清楚，即便是首辅的嫡女，一不小心便是得罪了皇子。虽说外人瞧着齐长景权势不咋的，可毕竟是皇后党啊，又美名在外，哪怕他日不能继承大统，那也是有从龙之功，授个要职还难吗？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那时首辅还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这就是陆小清之前打的如意算盘，本想着可以一箭三雕，谁知现在却骑虎难下。还好陆永本就不喜欢齐长景，坚决不妥协，否则她这次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概是来到这里以后事情都太顺了，陆小清也反思了自己，日后得更谨慎些，要居安思危。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是眼下的事更为要紧，她看向春桃，又问：“在此之前，你也不知外头传了些什么对吧？”
春桃点头道：“那是自然，在咱们府上当差嘴巴严实可是第一要紧的。事关小姐清誉，哪怕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若非得主子们的允许，做下人的哪怕知道内情也不敢说啊。”
“绿篱，赵姨娘可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陆小清问。
绿篱道：“我乍听赵姨娘这么说也是吃了一惊，我问她这是怎么说，她却只是笑笑，说这些话她不好乱说，让我回来问您。只说让我放心，说这是小姐您的大喜事。”
陆小清对齐长景的态度变化自然是没有与那两位姨娘说过的，甚至在府里，也是刻意维持她还喜欢齐长景的假象，免得府里有嘴巴不牢靠的，被齐长景发现。
只是即便如此，她觉得以赵姨娘的才智，哪怕没能看透亮，也应该能看出些端倪才是，就像林可馨。
更何况，她还没有忘记彩云这个细作时时在盯着自己。
如今京中有关她与齐长景的流言，赵姨娘显然是知道的，这就有点意思了。
而她得到了外面的风声，知道陆永为了此事会向她发怒，所以才会做这么多小动作。
情况其实大致明朗了，只一点陆小清有些不解。赵姨娘送自己礼物，明面上看是要拌着绿篱，可如果只是如此，她有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吗？
她总觉得这簪子还有什么猫腻。
“你们帮我掌掌眼，瞧瞧这簪子可有违制的风险？”
陆小清知道在这里吃穿用度可不能随意，需要符合自身的身份，若是错用了什么东西，尤其是皇家御用那种，只怕是会找来杀身之祸。
听到这话，春桃和绿篱也警觉起来，分别将簪子拿在各自手中，仔细查看每一处的细节。
“依我看，应该是没有违制的。”绿篱道。
春桃道：“我也这么觉得，只是我们见识粗陋，小姐还是拿给夫人瞧瞧方才稳妥些。”
陆小清点点头，盯着簪子又看了好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将簪子放回盒子里了。
虽然她不知道秋姨娘这么做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但至少她知道，来者不善。
也总算等到对方动手了。
这小半年里，赵姨娘和秋姨娘虽受了冷落，却出奇得沉得住气，除了赵姨娘以往照常的挑唆以外，竟然没有一点小动作，包括彩云。
这一度让陆小清很头疼。
秋姨娘也就罢了，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的蠢货。但赵姨娘不同，书里的赵姨娘绝非善类，而且心狠手辣，如果不将她彻底打垮，留在府里终究是个祸患。
虽说如今秦氏在心中疏远了赵姨娘不少，可说到底她还是狠不下心将对方赶尽杀绝。
而陆小清虽然知道萧姨娘之死与赵姨娘有关，但时隔这么多年，若是没点契机她也不好突然翻出来。加上红尘居刚开张她也忙着，便暂时将这边的事放一放。
没想到这次赵姨娘居然主动出击，银杏突然身子不适，只怕与彩云也脱不了干系。
赵姨娘如此费心绊住绿篱与银杏，一来是知道陆永会发雷霆之怒，想借此机会破裂他们的父女情，只要秦氏像往常那般护着她，那么秦氏与陆永之间的夫妻感情势必也会破裂。
当然，赵姨娘知道陆老太爷会充当援军赶来，只是援兵来得越慢，矛盾就会越深。所以赵姨娘才会尽可能的拖住自己身边的丫鬟，哪怕知道陆成松也会去找陆老太爷帮忙。
想到这里，陆小清不知道陆成松是否也有被赵姨娘阻拦，不过赵姨娘应该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再说了，她想拦恐怕也做不到。
别看赵姨娘这么做好像很鲁莽，别说是换作书里的陆青清，哪怕是自己，如果不是确定赵姨娘是敌人，彩云是内应，而自己又心悦景王，当看到赵姨娘送来这么好看的簪子来恭贺自己，也不会去在意拿簪子时的那些细枝末节。
或许赵姨娘此番举动，也是为了试探自己对齐长景的态度？可即便她知道自己对齐长景没了意思，但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总不能赵姨娘与齐长景还能有勾连吧，他们也没见过面啊。
想着想着，陆小清只觉得想得脑仁疼，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春桃和绿篱见她如此辛苦，都不约而同的开口道：“小姐，别想太多了，当心身子啊。”
“放心，我没事。”
陆小清虽一时想不清这个中的蹊跷，不过俗话说危机危机，有危才有机。她正好也借这根簪子用一用，来个借题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