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秦氏的声音打断了父女两人的沉默,陆永走到下首的酸枝椅上坐下,道:“我刚才出去一趟,便是去打听皇上对这事的态度。”
见陆永坐下,秦氏也挨着他坐了下来:“那老爷可打听出来什么?”
陆永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哪有这么快,我只是托了皇上身边的侍卫大人多留意,怕是还得等个一两日。”
秦氏微微点头,见陆小清还站着,便招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来。
“我刚才也托人去清儿舅舅家问了情况,只是她舅舅知道的与我们差不多,再无新鲜的。”秦氏叹了一声。
“如今此事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只怕一时三刻也不好平息。”陆永顿了顿,“清儿,你且将今日与景王相处之事与为父说说,须事无巨细。”
陆小清点点头,开始回忆起今日之事,至于玩游戏那部分的小心思,她当然是含糊过去了。
众人听着她的陈述,是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待到她说完事情全部,秦氏更是急得不行。
“我的儿啊,如此大事,你怎的不早说啊!”
你们又没问!再说了,她即便想说那也得有机会啊,刚来这里茶都还没喝一口就被人打骂了一顿,她哪有时间说啊。
虽然陆小清觉得自己很冤枉,但此时此刻她只会道:“是女儿疏忽了,还请母亲莫要生气。”
“事已至此,她早说一刻晚说一刻又有何差别。”陆永倒显得没那么气,只眉头紧蹙,沉默了一会,才高声道,“陆荣,去请大少爷过来。”
侯在外头的陆荣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陆成松的院子就在隔壁,他又一心着急着妹妹的情况,不一会就到了。
陆成松着湖蓝织锦纱质缠枝莲纹圆领襕衫,腰上坠一枚和田青白玉子母葫芦佩,分别向坐上三人一一行礼。
既见了礼,他也随之入座,看到陆小清手缠纱布,还沁了血,不由得眉头紧皱,低声问道:“怎会被打了?”
陆小清朝他微微摇头,也低声道:“没事了。”
陆成松虽不知个中缘由,但也大概猜到七八分,见自己妹妹说现已无事,也没有再追问。
“松儿,你且将今日宴席之上发生的事细细道来,切不可有遗漏。”
陆永刚说完,陆成松便看了陆小清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将他记得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如此看来,你们两个的记忆都没差。”陆永的目光掠过了陆小清和陆成松,才转头看向主座上的陆老太爷,“父亲,以孩儿愚见,为今之计只能开罪景王了。”
陆老太爷没说话,只静静看着陆永,陆永便又接着道:“景王对清儿只怕是真动了求娶的心思,今日他不惜拉下脸面,背水一战,若清儿不嫁他,此事恐不能善了。然景王所图甚大,孩儿实在不愿陆家全族涉险。”
书中齐长景看上去是燕王党,听命于皇后与燕王,实际上却是借着他们势来打压汉王,坐山观虎斗,做那渔翁罢了。
陆永其实一开始也没看出来,只是近几年陆青清对景王上了心,陆永才对他多有留意。这一留意便不得了,看穿了景王的心思不止,还看穿了他的人品。
在陆永眼中,先太子何等睿智仁义,陆永与先太子共事过,对皇上选的这位储君十分拜服,与太子也有一定私交。若储君之位落在景王这样的伪君子身上,陆永实在不愿意。
汉王暴烈不仁,如此性情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燕王虽孝义仁善,却缺乏了些杀伐果断之气,加上又一味盲从皇后,难保登上帝位之后不会外戚专权,祸乱朝纲。
至于裕王,陆永虽不曾与他打过交道,因他与先太子交好的缘故,也从先太子处听了些他的事情。
按照先太子的说法,裕王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偏生性情洒脱,不喜拘束,若不是投身在了帝王家,估计他会效仿古人游历天下,记录山川百河。
当时陆永闻听此言,只将“不喜拘束”这四个字听入耳中,加之先太子死后这几年,裕王只顾着吟风弄月,陆永对他的印象也并不算好,还一度以为他对帝位并无兴趣。
好在裕王也偶尔替皇上办过实事,比如彻查山东贪腐一案就办得十分漂亮,因而陆永才会觉得裕王虽然风流,但还是有些能力和手腕的。而且还是先太子觉得不错的人,再加上一段时间的观察,这才在他与景王之中,选择扶持他。
没错,原著里陆永的站边其实是很被动的,他其实并不想过早介入立储争斗,但没办法,他的两个女儿分别给他找了两个皇子当女婿,这相当于变相逼他立刻选边。
一开始陆永并没有对这两名女婿表现出什么差别,陆永的人设是正直忠君,心怀天下。他不是徐有贞,也不是隆科多,若他身在明朝,陆小清只怕他是杨廷和,更怕他会落得如于少保那样的下场。
随着剧情发展,陆永意识到裕王那些风花雪月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而且他与太子感情深厚,一直在暗中调查太子的真实死因。陆永这才选择与景王对立,与汝阳侯府乃至兴安伯府对立,转而扶持裕王。
陆老太爷扶了扶胡子,沉吟片刻,才道:“你既拿定了主意,我也没什么意见。”说着便看向陆小清,“只是清儿,你当真不喜欢景王了?”
陆小清连忙点头:“真的真的,孙女发誓,这绝对是孙女的真心话!”
陆老太爷微微颔首:“既如此,永儿,你便按你的想法去做吧。只一点,为父希望你做任何决定前,先想想你的兄弟,还有你的孩儿们。”
陆永起身作揖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事情既已清楚,也无旁的事,天色也不早了,都先散了吧。”陆老太爷起身,目光落在陆永身上,“你扶我回去罢。”
陆永连忙应是,微微弓身扶着陆老太爷离去。其余人也跟在后头,一路将两人送出院子。
“清儿,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明儿我再给你上药。”
陆小清应了声“好”,正想和陆成松一同回去,却听到秦氏又道:“松儿,你留下来,母亲有些话要问你。”
“是,母亲。”
于是陆小清只好与两人告别,与春桃一同回去。
一路上,春桃也没有问陆小清什么,只是与她说说闲话。等回到碧梧轩后,春桃闭紧了窗户,又把屋里干活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神色急切的问:“小姐,刚才到底是怎么了,老爷怎的一回来就朝你发这么大的气,还动了刑?”
事发时春桃等在外院,并不知道内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知道陆永生气,还是通过陆荣陆浩手捧荆条猜测的,加上陆小清手上的伤,便能确定是被陆永打了一顿。
陆小清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了一圈四周,反问道:“银杏和绿篱呢,怎么不见她们?”
春桃道:“我来找小姐前,银杏身子就有些不舒服,我便给她熬了点安神汤让她服下了,如今估摸还在睡着。至于绿篱,奴婢来时她还在屋里的,现下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经过陆小清这几个月的不懈努力,春桃她们已经将“奴婢”改成了“我”。
陆小清问:“病得可要紧,不如找个大夫来瞧瞧?”
春桃宽慰道:“小姐放心,银杏只是有些头晕,身子懒懒的使不上劲,不打紧的。若是明日她还不见好,再派人请大夫也不迟。”
话音刚落,陆小清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一个女声道:“小姐可是回来了?”然后便见一个穿着碧绿纱衣的少女向她走近。
“你刚去哪了?”陆小清问。
绿篱将手中的锦盒放下,摆手道:“快别提了。夫人今天来咱们院里找您……”说到这绿篱看到陆小清手掌上的伤,不由得惊道,“小姐您怎么还被打了!”
“我没事,不过就是被父亲打了板子罢了,现在上了药都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绿篱的声音里带着些哭声,“本以为最近这些日子老爷总算对小姐好些了,可现如今怎么、怎么这日子这么难啊!”
说着绿篱就小声的哭了起来,陆小清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好啦,我都说我没事了,乖,别哭了啊。”
绿篱低低的“嗯”了一声,但还是在哭,陆小清只好等着,等绿篱自己平复好情绪再谈正事。
“现在好些了吧?”见绿篱点头,陆小清又道,“那你快接着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绿篱擦了眼泪,回道:“夫人今天来咱们院里找您,我见夫人的脸色不大对,便等春桃去请小姐您以后,也去了夫人的院子,想着春桃在里头可能不好行动,便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可我也没见着你啊。”春桃道。
“可不是没见着!”绿篱一跺脚,“我走到半路上,都快到夫人院子了,谁知半路出来个连翘,说赵姨娘有件好东西要给小姐您,恰好在这里遇见了我,便让我跟她去拿。”
“夫人的撷英苑和赵姨娘的蘅香居刚好是两个方向啊,若连翘真是从蘅香居出来想到咱们院里,又怎会在撷英苑出现?”春桃皱眉道。
绿篱闻言一惊:“那时我倒没想这许多,可我本意也是不想跟她去的,心里还想既是赵宝石姨娘送东西来,为何不直接让她屋里的丫头把东西送去咱们院里。可这些话我也不好明说,只叫她到咱们院里挑个人走一趟。”
说到这绿篱叹了一声,“可你是知道的,连翘那张嘴多能说会道啊,她一个劲的说不会耽误我太多功夫,又说她待会还有急事云云,我也懒得和她再纠缠,想着赶紧跟她去拿完东西就走。”
“结果你就被赵姨娘困在她的蘅香居了?”陆小清问。
“正是!”绿篱恨声道,“小姐你有所不知,那连翘光走路就磨磨蹭蹭的,我提了她一次,她说她脚疼,我也不好说她什么。这也就罢了,好容易去到那蘅香居,谁曾想赵姨娘居然睡着了,我本来是要走的,可连翘死活不让,只打发了丫头去叫醒姨娘。”
“那她可起来了?”春桃问。
“起了,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她的影。”绿篱说。
“所以这就是赵姨娘给咱们小姐的好东西?”春桃拿起那锦盒,仔细瞧了瞧,脸上毫无波澜,“这檀木盒子虽然精巧,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货色,只不知里头的东西如何了。”
说着便将锦盒双手递给陆小清,陆小清随手接过,略略看了一眼盒子,便将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