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宋时对着电话里的机械音发颤，她捏紧了贴在耳边的手机，忽而温柔地笑起来：“江砚，你到了吗？”
电话里仍是冰冷的一长声“嘟——”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
宋时颤动着卷翘的睫毛，欢笑道：“我就在这里，你看到我了吗？你看到了，可我怎么没见到你啊？”
她对着手机自说自话：“哦，往回走。”
她的眼珠不断地转动，大步朝着人更多的方向前行。
“还要再往前啊。”她不容许自己停下来，嘴里不断地说这话，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装出在和电话里的江砚交流。
终于，耳边穿传来一声“喂”，江砚疲倦的声音振动鼓膜，宋时激动得嘴角颤抖。
她咬住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露出马脚。
“你说你，我们都说好在车站那边见了，现在又临时把地点改成这家便利店了，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
江砚两指摁着鼻骨，蓦地抬起眼睑，沉声说：“哪家便利店？”
“你下次要提前和我说的嘛，府横街十字路口转弯，牛肉面隔壁那家，叫做‘永醇’便利店，这样我才能找得到啊。”宋时嘟囔着，像是在同电话里的男友撒娇。
她的右手已经抖动得过于显眼了，连忙抬起左手扶住右手手腕，勉力维持表面的镇定。
江砚举着手机夺门而出。
“到人多的地方去，别一个人独处，我马上过来，千万别挂电话。有应付不了的向周围的人求助，听到了吗，宋时？”
经过一个转角，她又在马路对面见到了刚刚躲进去过的那家便利店，门口挂着“永醇”的牌子。透过玻璃窗能见到门口的收银台边，高大的男收银员还站在那儿。
宋时忽然尖叫起来：“我看到你了。”趁着剩余十来秒的绿灯，她飞奔过马路，猛地冲进便利店。
她激烈的举动引起了收银员的注意，对方不悦地朝她看了眼。
宋时进门后走到最里侧，后背紧贴着货架。
“我在那家便利店里。”她第一时间告诉了江砚自己现在的位置。
“嗯，我马上到。”他及时地给了回应。
便利店的门被推开，宋时紧张地探头望过去，见是一个年迈的老人牵着个稚童，她才吐出口气，缓缓缩回身。
宋时磕磕巴巴地说着话：“我感觉有人跟着我，就是，我也说不上来。他一直在我后面，但是我看不见他。”
江砚静静地听着宋时的倾诉，她说一句，他应一句。
手指牢牢拽着方向盘，右脚踩下油门，只想下一刻就飞到她身边。
宋时一手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哒！”
单一的声响似针尖刺入心脏，一瞬间呼吸骤停。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地面上一道斜躺着的阴影从自己身后扑上来。他迈着步子，离她越来越近。
“啊！”宋时惊慌失措地反手推开了身后的人，挥动的手臂扫下了货架上整齐的商品。玻璃制品噼里啪啦地摔在地板瓷砖上，满地都是碎玻璃渣。
宋时这时才看清刚刚走过来的是这家店的收银员。
他看着一地的混乱，烦躁地闭眼咒骂几句。
“对不起，我……”宋时惊慌地想要走上前向他道歉，一道强硬的力度从斜后方拽住她的手腕，令她挣脱不得。
“抱歉，她不是故意砸碎这些瓶子的。”江砚从她身后走出，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背后，朝收银员说，“我会填补上这里所有的损失。很抱歉增加了你的工作量，我也可以给你一些赔偿，希望你不要怪罪她。”
收银员愣了愣，没再说什么，转身从后厨取来了清洁地面的扫帚和拖把。
江砚回身拍了拍宋时的肩背，安慰她：“没事，我来了。”
等宋时急促的呼吸渐缓，他走上前接过收银员手里的扫帚。
“实在是抱歉，这里由我来打扫吧。麻烦你清点一下被损毁的商品的数量和价格，从仓库里拉出货来补齐货架，并且告诉我具体的价格数额。我一定会全部支付的。”
“还是我来清理吧。”宋时刚跨出一步就被江砚制止。
他抬眼对她摇了摇头：“这里都是碎玻璃渣，小心划伤你。你先去旁边的凳子上坐会儿，我很快就能收拾好。”
宋时握紧了拳，自责地低头沉默。
“听话。”江砚的声音依旧温柔。
宋时看着他眼底的青灰阴影，最终坐到一旁的圆木凳子上等他。
江砚扫去所有的碎玻璃，又用拖把将地面拖干净后，到收银台赔付了店里所有的损失。
做完一切，他走到宋时身后，摸了摸她低垂着的脑袋，轻声说：“回家了。”
江砚牵起宋时的手，感到她指尖冰冷，拽着她的手伸进自己的外衣兜里取暖。
“对不起。”宋时经过收银台时再次和店员道歉，然后跟着江砚出门。
长街上，路灯规矩地站立在两侧，二人的身影被拉长，缩短，再延长。
“对不起。”她又重复了遍，这一句是说给江砚的。
“我当时太慌张了，我想着便利店里面有顾客，而且那个店员长得很高大，才躲进去的。那个店员可能是觉察出我情绪不对劲，想过来问问我的情况，但我听到脚步声，以为那个人追到便利店里来了，所以反应过激地弄翻了架子上的玻璃瓶。”
“嗯。”江砚捏了捏她柔软的指尖，丝毫没有责怪她，“饿不饿，回家给你做的。”
“你不生气吗？我一个电话把你叫过来，结果你一来还要处理一地的烂摊子。”宋时压低了头，声音越来越轻。
“确实是很生气。”
宋时抬眼胆寒地看向他，支支吾吾又是一句对不起。
江砚叹了口气：“生气你都这个点了还没吃晚饭。”
她诧异地眨了下眼，又见他皱眉说：“我就两天没来接你吃饭，你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了是吧。”
他牵着她上了车，往家里开过去。
刚进门，江砚推着她坐到沙发上，让她陪撕家玩闹一会儿。
“我们都说好了，要一起做饭的。”宋时挣扎着站起来。
“我今天很生气，宋时。”江砚彻底冷下脸，嗓音透着彻骨的凉。
宋时被吓得不敢反驳。
“你看看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你还没吃晚饭。下次你要是再这样饿着自己，就永远不许进厨房了。”他的唇角被扯得平直。
“这算什么？”
“惩罚。”
说完话，他转身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厨房的门被打开，他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出来。
宋时探头嗅了嗅，香得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她羞赧地捂着肚子走过去，今天又换了一种白菜的做法。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她被江砚牵着去洗手。
他拉着她的手，伸直平放到洗手液泵口处，按了两下。
“我问了店员，你进去之后一直站在那个角落一动不动。”
宋时接了点水，双手搓搓出了不少泡沫。
“你都进便利店了，怎么不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宋时支支吾吾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大概也吃不下。”
“觉得害怕可知找店员求助，一个人站在角落发抖能解决问题吗？”江砚一想起店员的描述就气愤。
那人说宋时从进门起就一直贴在货架角落，门口一有人进来就立马惊恐地抬头看过去，其余时间一直低着头，就攥着一部手机在那里打电话，也不挑选商品。她进来时的慌乱加上之后奇怪的反应引起了他的强烈关注。
“我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有人在跟踪我，只是心里有种隐约的感觉。再说，我也不想麻烦别人。”宋时压低嗓音，沉重地说。
洗完手，江砚催着她吃了一大碗饭，收拾完剩菜后坐在沙发上陪她。
他张开双臂朝她轻挑眉梢：“还不快坐过来。”
宋时咬着下唇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江砚闭眼亲了亲她的发梢：“没事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件一件和我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宋时吸了吸鼻子，从昨晚下班时街边灌木丛里一晃而过的人影开始说起。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眼花，后来再没见到过。我几次猛地转头往后看，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今天这种异样的感觉更强烈了，我走一步，他就好像跟着走一步。”宋时越说越快，话语里是掩不住的慌乱。
江砚拥紧了她，一下下轻拍她瘦削的肩膀。
“别急，慢慢说。然后呢，你有再见到他吗？”
“没有，所以我不能保证这是不是我的幻觉，但是我真的有种很强的预感，那个人一直在跟踪我。”她害怕江砚觉得她多事，慌忙地解释着。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平白有这些想法的。我赶到便利店的时候，门口没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
“他是走了吗？”
“或许是。”
宋时拧眉说：“但是我打电话的时候怕他突然扑上来绑走我，故意大声说我在便利店看到你了，然后跑进店里去，但你当时根本不在店里。所以他现在肯定知道我已经发现他的存在了。”
门铃忽然响起，江砚起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袋子。
“你买了什么？”
宋时接过来一看，一个是余余奶茶，照旧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另一袋里塞满了各种零食。薯片、果冻，还有她喜爱的抹茶饼干。
“我刚吃完晚饭。”
江砚笑着重复宋时之前的说辞：“是谁说自己消化米饭的胃和消化零食的胃是不同的？”
宋时撇嘴，那只是她随口说的胡话。
“你要是吃不下就先放着，想吃的时候再吃。”
她点头：“嗯。”
超市送来的袋子上层装的都是她爱吃的零食。
再放下翻，那个袋子里还装有一次性的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
江砚坐到她身边，再度揽肩将她拢进怀中。
“你今天就先住在这里，明天开始我接你上下班。你中午下楼吃饭的时候也要和你的同事一起出来，不要一个人落单。”
宋时呆愣地眨巴眼睛，抿着唇反应许久。
“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