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其实对于如何判别对方是否对自己存有好感这个问题，宋时也很想知道答案。
当晚回家，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本想问问罗沁，但又想着她刚刚结束上一段恋情，这时候不好用这种事情打扰她。
问张清溪吧，她也不懂爱情上的问题，最多只能给你提供几种新的犯案手法。
看着手机里和江砚的聊天界面，她刚刚拒绝了帮他去问这个问题。现在转头就去问他结果也不合适。
来来回回的思考后，直接去找李闲获是目前最直接且有效的方法。
隔日，宋时给李闲获打去电话，那头的人很是意外。
“怎么，是画稿出了什么问题？”他十分关注自己在漫画中的形象，毕竟会被徐筱看到。
“我就是想问你个问题。”宋时顿了下，一时有些说不出口，“江砚有来找过你吗？”
“他为什么要来找我？”李闲获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宋时想也没想，当即提声说：“当然是朋友关系。”她愤愤地皱了皱眉头，江砚说了会亲自去问李闲获的，到现在还没行动。
“听说他近来被一个问题困扰，很是头疼。可他又好面子，拉不下脸来找你。”宋时说，“所以我出于情谊，来帮他问问。”
“情谊。”李闲获低声琢磨着这个词，总觉得有些微妙。他问道：“什么事儿啊？”
反正是用江砚的名义开的口，丢人也不是丢她的面子。
宋时干咳一声，平静道：“你之前说徐筱一直拒绝你的告白，但她对你又是有好感的，这话听起来有点矛盾啊。你怎么确定这不是你的主观臆断呢？”
“什么鬼问题？江砚对这方面有兴趣？”李闲获深觉不可思议。
“他可能突然抽风了，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宋时说，“你和我说说呗，怎么才能看出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意啊？”
李闲获“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不会是你想知道，才偷偷借他的名义来问我吧？够贼的啊。”
“你说不说？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明白画《寻》的时候就把你改成个大秃头。”宋时恶狠狠地威胁道。
“算你狠。”他龇牙咧嘴道，“喜欢一个人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你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追随他。他欢喜你就欢喜，他忧愁你更忧愁。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来问我。”
“这是用来确认自己的心意的。”
“你是不是傻？反向思考，当你每次回头的时候，都会撞上那个人的视线，不就证明了他一直在注视你。”李闲获恨铁不成钢。
宋时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我知道了，我会转告江砚的。”
“还装呢？”李闲获一眼看穿她的伪装，“你给我打这通电话，不就是想要知道江砚是不是喜欢——”
“不是！”宋时尖叫着打断他的话，“我不好奇，一点都不。”她嘴硬地反复强调，转头挂断电话。
向后躺进柔软的棉被里，宋时心中不断地念叨着李闲获那句“你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追随他”。
她发觉自己是经常盯着江砚看，但这也有可能是单纯被他那张出众的脸吸引。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至于后头同喜同悲的结论，宋时觉得她确实会关注江砚的情绪，他生气了就耐心安抚一下。但换个角度想，也可以仅仅理解为她是个温柔的好友，对周边的朋友细心关照。
宋时闭上眼睛侧躺着，将大半张脸埋进被窝中。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片段，或是出升的晨曦，或是漫天的晚霞，还有正午的骄阳，以及莹黄的弯月。无论哪一幕，画面中都有江砚的身影，或坐或立，或沉默或轻笑。
心脏忽得漏了一拍，在那禁止的一瞬间，宋时确认了自己对江砚的不同。说不上是汹涌的爱恋，但至少也存有微妙的好感。
她扭过身子，仰天躺着，突然扯过棉被一角盖在脸上。可能比好感更多一些，大抵是见之心颤的喜欢。
像是春日里拨开土壤，探出头来的嫩芽，满含期许又稍带了些彷徨。
她会憧憬头顶和煦的日光，渴望倾斜而下的春雨，期盼温柔缱绻的微风。
也会担忧烈日暴晒的灼热，忧愁连绵不绝的雨水，惊恐呼啸怒吼的飓风。
内心焦灼地左右徘徊，一边想要向他确认这份心意，一边又顾虑这只是她一厢情愿。
李闲获说如果江砚也喜欢她，便会时时关心她，注视她。
宋时抓紧了被子，一点点从面上移开。她自在地呼吸新鲜空气，心想李闲获在这方面比她有经验，那便信他一回。
江砚好似并非一直盯着她看，更多时候他都是半阖着眼睑，任谁都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宋时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打算亲自去试验一回。她才不会像江砚那样磨磨蹭蹭的，提个问题都犯难。
次日下班，宋时抱着一个大纸箱，局促地站在江砚家门前。拍拍胸膛深呼吸后，她摁响了门铃。
江砚疲惫地从书桌上抬起头，烦躁地踏着拖鞋走到房门口，也没有兴致瞧一瞧猫眼，直接一把拉开门。
黑发凌乱地覆盖着前额，他蹙着眉头对上宋时的视线。
“我记得你今天没有课，就想来找……”宋时低头示意抱着的纸箱，“我找撕家。”
江砚诧异地舒展开眉头，接过纸箱颠了颠，有些重量。
“这是什么？”
“狗粮，我想着上次那些该吃完了。”
江砚转身迎她进来：“平白无故献殷勤，你想讨好谁？”
撕家听到门口的动静，蹦跶着朝宋时扑来。她立即蹲下来，拥住它的大脑袋揉了揉，手感极佳。
“当然是讨好撕家了。”
江砚弯腰将箱子放到一边，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放到她脚前。宋时认得它，是之前两人一起逛超市的时候买的。
江砚起身往屋内走：“你先在沙发那里坐会儿。”
撕家与宋时明明没见过几回，却意外地与她亲热。她笑着换上拖鞋，坐在客厅的长沙发边，温柔地抚摸撕家背上的狗毛。
“撕家，你是不是胖了？我怎么觉得你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圆润了些？”宋时想着这其中也有她上回送的那箱狗粮的功劳，朝着撕家满意地点点头。
江砚端着果盘摆到她身边。一颗颗晶莹饱满的紫葡萄上还留着透亮的水珠，忽而两三滴水珠滑落，汇出几道淡淡的水痕。
“家里没其他水果，只有这些葡萄了，你先将就着吃。”
“谢谢。”宋时努力掩饰自身的僵硬，但完全瞒不过江砚的双眼。
他压低了眼帘，坐到对角的沙发上，“说吧，找我什么事？”
宋时担忧自己直面他时露怯，小心地稍稍转开一点角度，若无其事地问：“你去找过李闲获了吗？”
江砚撩起眼睑，斜视她一眼，诚实地回复：“没有。”
“你不是说要亲自去问嘛。”
江砚观察到她神色细微的变化，忽然低头浅笑：“你不是已经问了，我何必多此一举。”
“我没有。”宋时脱口而出。
江砚微微歪过头，手肘随性地支在膝盖上。他今日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上身只穿了件宽松的米白卫衣，露出纤长的脖颈。
“所以知道答案了？”他完全没顾及宋时的否认。
宋时握拳的手心隐隐冒汗，面前的江砚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故意的？”她终于明白过来，李闲获告白那天，江砚在她面前演了场戏。
他一开始故意装作纠结为难的样子，后来还拒绝了她提出的两人结伴去问的建议，艰难地决定独自去找李闲获。其实他根本不会有所行动，因为他早已料定了她会偷偷借用他的名义去寻李闲获。
“算是。”江砚点点头，“李闲获告诉了你什么？”
“他就胡说了一通。”她觉得李闲获的回答也不一定正确。或许徐筱喜欢一个人的体现是目光的追随，但江砚的注视只是出于对话时的礼貌。
江砚扩大了唇角的弧度，收回带有侵略性的视线，伸手推了下银丝眼镜，堪堪遮挡住深邃眼底的调笑。
“那你教教我。”他像是个求知欲爆棚的学生，认真地向她求教，“小老师。”嗓音清润，短促的尾音上扬。
宋时刚与江砚对视就很快移开眼，圆弧的指甲尖扣进手掌心。
“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没悟明白，就不误人子弟了。”她偷偷瞄了眼江砚，发现他还在看自己。
“其实，理论的教学有时仅浮于表面，实践才能出真知。”江砚顺手捏起一颗葡萄，自然地拨开薄皮，将渗着汁水的果肉抵在宋时唇边。
“张嘴。”他的眼似一汪春水，霎时间望进了宋时跳动的心脏。
像是被某种神力驱使，宋时缓慢地张开了嘴唇。江砚捏着葡萄剩余黏连的表皮一挤，整颗果肉咻的一下蹭过皓齿，滑入舌尖。
“甜吗？”他丢了手上残余的葡萄皮，轻声问。
宋时咬破了果肉，一股清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她蓦地一整个羞红了脸，低下头点了点。别在耳后的乌黑长发随着这个动作滑落，遮掩了她白净凝脂般的面颊。
门口的铃声再次响起，似是溺水的船员抓住了水面最后一块漂移的浮木，宋时猛地抬头望过去。
江砚缓缓起身推开门，接过门口快递员手中的袋子，微笑道：“谢谢。”
满面尽是掩藏不住的好心情。
宋时撑着扶手站起来，看向江砚手中拎着的大塑料袋，里面是各种果蔬以及新鲜的肉类。
“我刚下的单。”江砚说，“你给撕家送了这么大一箱狗粮，我总不好厚脸皮地占你便宜。”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似是另有所指地偷笑了下。
他朝她身后的沙发微挑下巴：“坐着吧，吃点葡萄。”
“你要下厨？”
“我总得还你一顿丰盛的晚餐。”他转身进了厨房。
宋时依稀听到一句“也可能不止一顿”。她抬头看去，客厅里早已没了江砚的身影。
恍惚间，最后的那句细语像是她神思发散时的幻听，浑厚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