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考试当天俞煊去得很早。
在看见个别神色焦虑的考生时，他原本十分平静的情绪也跟着起了点波澜。
瞿箐抽空给他打了个电话：“怎么样？”
俞煊下意识说：“还不错，林老师说我联考没问题。”
“知道，林老师和我说过你的表现很不错。”瞿箐说，“我是说你，紧张吗？”
闻言，俞煊摸了摸鼻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迟钝了两秒他才回：“有点。”
瞿箐嗯了一声，竟破天荒地叮嘱起来：“进考场后把颜料和笔放好，不要毛手毛脚的，考试中途注意看时间，放轻松去考。”
最后几个字让俞煊眨了眨眼睛，想也不想反问：“你觉得我能过吗？”
原以为瞿箐的态度会很冷淡，结果不然，她似乎笑了一下。
“这话应该问你，你不是一向对你的水平很有信心？”
记不得自己后面说了什么，俞煊觉得自己活在梦里，瞿箐又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他老妈刚才是不是笑了？
俞煊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妈”字，后知后觉一阵纳罕。
这是瞿女士本人没错。
好像更惊悚了。
把手机揣回兜里，他自言自语地嘀咕：“还真是我妈。”
进考场之前，两边群聊里也在给他加油打气。
齐殊给他私发微信。
-拿高分回来。
-在家等你。
后面四个字直接暖在了俞煊心头上，比什么都有效果。
最后检查一遍画画工具和证件，他长呼一口气，进去了。
美术联考科目分三项，分别是素描速写和色彩。
前两项在上午，色彩留到下午最后考。
真正进了考场俞煊反而平和下来了，又或者说是完全顾不上其他情绪。
平日里的累积与付出基本都在这一天见分晓，俞煊一旦拿起笔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尤其专注，沉浸在其中。
一天很快结束，俞煊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背后这么久的艰辛只为换取这一天成果，他考完下来觉得很满足。
给齐殊发了条微信。
-稳了。
齐殊回语音：“真帅。”
俞煊脸上的表情如同破冰，很快笑了。
学校门口的马路上停了一排车，都是家长开车来接自家孩子的。
俞煊背起画包出校门，正要过马路，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喊了他一声：“俞煊。”
循声望去，他看见尹闻斐时愣了几秒。
尹闻斐向他走过来，动作自然地接过他背上的画包，“看见我这么惊讶？”
不等他问，尹闻斐自觉解释，“我来接你，考试辛苦了。”
俞煊没想到有人来特意接他，听见这话更不可思议了。
“你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俞煊会这么问完全是条件反射，因为瞿箐向来都是一上来直接问结果，什么“辛苦了”“累不累”她根本不会说出口。
他下意识把尹闻斐和瞿箐归到了一类。
“不着急，晚点问也不迟，我认为你这段时间的状态更重要。”
尹闻斐一如既往贴心：“现在还有精力吗？想直接回家还是去外面吃个饭？”
“吃饭吧。”俞煊打量他，兀自琢磨着，“我好像知道我妈为什么喜欢你了。”
尹闻斐似乎怔了怔，没料到俞煊会主动提这个，同他开了个玩笑：“你也被我的人格魅力吸引了？看来我很成功。”
俞煊清了清嗓：“我妈因为你变了很多……看不出来你影响力这么大。”
“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你妈妈也需要时间成长这句话吗？”尹闻斐笑了笑，没多说。
他帮俞煊拉开车门：“走吧，我请你吃饭。”
尹闻斐开车带俞煊去了附近的商业街。
原本俞煊都做好了一个人回来一个人走的准备，这会儿旁边多个人是真不习惯，但是感觉不赖。
尹闻斐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都可以，我不挑。”俞煊随口说。
不料尹闻斐似笑非笑看着他，见他的表情逐渐木然，对方这才笑着说：“你妈妈和我说过你很挑食。”
“……”俞煊没否认，“反正我没想法。”
最后尹闻斐带他去了一家私房菜。
俞煊来的路上就时不时低头给齐殊发消息，这会儿菜上齐了也要拍两张发过去。
齐殊回得很快。
-看着很好吃。
俞煊忍不住笑。
-有机会我们来吃一次。
他刚放下手机，这个时候尹闻斐递了一张银行卡过来。
俞煊见状下意识说：“你该不会还要贿赂我吧？”
尹闻斐浅笑一声：“不会这么直接。这是你自己存的钱，我只是替你舅舅转交给你。”
之前冯宁妹妹生病那段时间，俞煊知道自己存的钱被瞿连拿了，但他谁也没说，包括瞿箐。
那尹闻斐怎么知道的？
他忍不住多看对方两眼。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尹闻斐说：“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她找你舅舅把钱要回来了。”
俞煊了然点头，不觉得奇怪了，在他眼里瞿女士什么都知道。
但是下一秒他说：“里面的钱是你自己存的吧，瞿连那样的人不可能还钱，我妈更不可能给我补上。”
尹闻斐依旧不愠不火：“果然一下子就被你发现了。”
“我不收。”俞煊把银行卡推回去，“我当这钱打水漂了，反正之后也能挣回来。”
“就当作这是你顺利通过考试的奖励。”
俞煊语气一扬，带了点笑意：“成绩都还没下来，你怎么知道过了？”
“其实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你妈妈也这么说，”尹闻斐说，“因为我们都相信你能考上。”
不知道为什么，俞煊听见这句话鼻子一酸。
思忖半秒，他问：“我妈真这么说？”
“不骗你，所以收着也没事，不用感觉负担。”
“嗯。”俞煊没再看尹闻斐，埋着头吃饭，良久后才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吃完饭，尹闻斐又借着饭后消食的理由拉着俞煊在附近逛了一会儿。
路过一家运动品牌店，俞煊停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好半天没从其中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上移开眼。
俞煊想起齐殊那件破了道口的外套。
尹闻斐：“想买衣服了？”
俞煊说：“想送给一个朋友。”
“是你那边的朋友吗？”尹闻斐猜测，“我见你经常看手机。”
俞煊：“嗯，关系很好。”
尹闻斐说：“既然关系很好，那下次可以把他叫过来做客。”
听见这句话，俞煊有点心动。
那件羽绒服最终还是被俞煊买了。
尹闻斐中途去接了个电话，俞煊干脆给齐殊打视频。
视频一接通，俞煊就扬声问：“吃饭了吗？在干什么呢？”
齐殊那边光线很暗：“吃了，我在高坡。”
他说着把摄像头反转过去，俞煊只能看见那边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有一两处光亮。
想起来齐殊之前说的话，俞煊问：“怎么突然想着去高坡了，心情不好？”
“没有，”齐殊说，“你不在，我闲着没事儿就顺便来了一趟。”
“顾爽他们没和你一起？”
“他们店里就两个人，哪儿忙得过来。”齐殊笑了笑，早在刚才他就看见了俞煊那边的场景，“在外面？”
“嗯，你等我一下，”俞煊拿摄像头对准附近的地标建筑，“看见了吗？这就是我家。”
“你家住塔上？”齐殊的笑声传过来。
俞煊啧了一声，顺着说：“不要太羡慕我了。”
两人兀自乐了一会儿，齐殊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我在这儿都能听见你那边有多热闹。”
俞煊听出他的意思：“那你是羡慕我这里热闹还是羡慕我住塔上啊？”
片刻后，齐殊缓下来，语气听不出情绪似的：“我现在很羡慕每一个可以和你擦肩而过的人。”
俞煊一愣，心脏剧烈地跳了两下。
“这么想我？干嘛不直说。”嘴边的笑意加深，俞煊看着那头的齐殊挪不开眼。
“我一直在想你，从你进安检口那一刻起我就在想了。”
俞煊有一种现在就立刻飞回去的冲动。
他说：“是谁前两天和我说又不是见不了。”
齐殊嗯一声：“我装的，我没这么冷静。”
……草。
要死了。
他觉得这样的齐殊很可爱。
俞煊没有在这边待很久，有齐殊的一半功劳。
元旦节那天他就回去了，接下来还要准备校考，时间很紧迫。
重新回到小城市，俞煊感到前所未有的期待，急不可耐地打了辆车直奔齐殊家。
然而齐殊没在，他给齐殊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他干脆直接进去等，但是没坐多久就坐不住了，在熟悉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又或者是去阳台上边抽烟边望着小区大门。
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道铃声，齐殊给他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俞煊隐约听见齐殊那头的风声。
他问：“你在哪儿？”
齐殊顿了两秒：“你回来了？”语气仿佛有一瞬间活过来了。
“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回了，我在你家，赶紧来见我，我想死你了。”俞煊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巴不得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全部告诉齐殊。
“好，”齐殊笑出来，“我马上到了。”
挂了电话，俞煊穿上外套冲下楼，一路跑到大门。
刺骨的寒风刮着俞煊每一寸皮肤，呼啸而过，但他却感受不到冷似的，目光紧盯眼前的大门。
俞煊跑得有点急，一口吐出白雾，很快这道白雾中闯进来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正是齐殊。
齐殊一看就是出去了一天没回来，他身上那件红色厚外套裹得严严实实，脖子上还戴了一条黑色围巾，手上提着东西。
俞煊：“这是谁家男朋友才回来？”
“你家的。”齐殊从围巾里露出下半张脸，冲着他笑了一下。
“让男朋友抱一会儿。”齐殊说着张开手臂把俞煊圈进怀里。
心里的空缺处仿佛一下子被填满了，俞煊一阵踏实。
他侧脸贴着围巾，略有不满：“怎么还把我专属位置给遮上了？我脑袋都没地方放。”
齐殊薅他的头发：“回去再让你闻。”
“也行。”俞煊眼睛都是亮的，“你今天去哪儿了？”
“花鸟市场，我买了三条鱼回来。”
“你喜欢养鱼？我家里有只乌龟大爷。”俞煊顺着齐殊的手看过去，这才看清透明袋里的金鱼，“怎么就两条？你不是说三条么？”
齐殊牵着他，抬脚往里面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俞煊挑眉：“玩神秘？”
回到家，齐殊把两条金鱼安置好，这时候俞煊一把抓住他。
“快点，”俞煊盯着他，嗓音很低，“围巾摘了。”
不知道是谁碰着了墙上的开关，原本亮堂的屋子倏地一下熄了灯。
齐殊背靠在门上，右手似有若无地穿过俞煊的发丝，听着耳边的呼吸声不断加重，腰上的那只手越来越不安分。
俞煊贴着齐殊颈侧的皮肤，叫了他的名字，带着隐忍：“齐殊。”
“嗯。”
“吻我。”
唇齿接触那一刻，似乎所有的火都被引燃了。
俞煊微眯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里有波光。
齐殊的衣服被俞煊弄得有些乱，他在齐殊的腰上胡乱搓着，像是他发泄情感的方式，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不安地躁动着，只能靠在齐殊的肩上闷头喘气：“齐殊途。”
“我在。”
“知道你在，我感觉自己踩在了实地上。”
被齐殊捏着后颈，俞煊抬起头，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接着呼吸一顿。
齐殊的脖子右侧多了一道清晰的刺青，是一条小小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