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二天一早,俞煊醒来发现自己的喉咙一阵干涩,火烧一样地疼。
杨茂雨见俞煊一直眨眼睛,还以为他没睡好:“眼睛不舒服?”
俞煊眼眶有点疼,跟没睡醒似的睁不开。
他还没说话,杨茂雨看见俞煊满床的衣服,十分惊讶道:“昨晚下这么大的雨,你就是这么睡的?”
俞煊清了清嗓,却不料一咳嗽就停不下来,还没回笼的意识在此刻变得清醒:“被子盖不了。”
“我这里有药,你要吃点吗?”杨茂雨问。
俞煊想到今天满满当当的课:“算了,吃了就困。”
对方闻言点点头,没强求。
操场上,齐殊一见到他就问:“你熬夜写检讨写生病了?”
俞煊的脸上立马出现“怎么可能”四个大字,嗓子有些哑:“你觉得我至于这么脆弱?”
说完他就不合时宜地咳了两声,脸上带着微妙的尴尬,然后嘴硬道:“你应该知道,这就是一种应激反应,并不是我真的想咳。”
齐殊:“你是想告诉我这种应激反应还有道说法叫做‘感冒’?”
俞煊:“”
但不得不说,俞煊的气色看上去确实不算好,他平时没表情的时候眼尾就是耷拉着的,这会儿更是显得没精神。
升旗台上的王皓大概说了两句话,康纭国站在旁边已经听俞煊咳了五六次,转头一看吓了一跳:“俞煊你是不是发烧了?这脸色看着比齐殊还白,不正常啊。”
俞煊没听出不对劲,忘了对后半句话做出反驳,语气毫无波澜:“只是有点咳,应该不严重。”
康纭国刚想说要不他跟阚东说一声算了,这时王皓的五百字检讨正好念完。
“从今以后我决定改过自新,戒掉不良嗜好,做一个文明人,行文明事,说文明话。”
旁边的俞煊已经走上了升旗台,脚步不明显的虚浮。
“我操?煊哥你脸色怎么这么他妈难看?”王皓看见俞煊下意识道。
阚东气得牙痒:“王皓你给我下来!话筒拿开再说话!”
每个人见了他都一种反应,俞煊皱起眉头,他看上去真有这么明显?
原本无精打采的学生们在看见俞煊那一刻纷纷抬起头来,免费帅哥谁不爱看?
他的自我介绍也不像王皓那样长篇大论,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俞煊,高三十六班。”
俞煊的嗓音本就因为不舒服带了些沙哑,透过扩音器传送到每个人耳里莫名就变了个味儿。
“靠,这哥们真帅炸了,念个检讨都这么性感。”
“确定是上来念检讨,而不是来散发魅力的?”
王皓不服:“现在这些人怎么都只注重外表看不见内在?虽然我兄弟是很帅,但我也不差好吗?”
旁边的女学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升旗台上,俞煊的自我检讨还在继续。
“由于我嗓子今天不太舒服,所以长话短说。就在昨天,我做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那就是在这个冰冷的二十五度天里给我的室友方剑成同学泼了一桶从厕所里接回来的凉水,导致他至今躺在医院病床上久卧不起。说实话,我也没想到看上去坚强稳固的他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作为一拳打倒他的人,我表示很震惊。”
全校师生:“”
郭嘉延听得一乐:“煊哥这是在说相声呢?我头一次知道久卧不起指的是不超过24小时。”
迟迟没听见回应,郭嘉延转头见齐殊拿着笔和纸面无表情写东西,略微诧异:“你在干嘛?”
齐殊头也不抬:“分析病句。”
“”这都能卷?
郭嘉延默默把笑憋回去。
俞煊全然不顾底下阚东的脸色有多么不高兴,坚强执着地深刻反省自己。
“对此我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终于在挣扎懊悔当中得到报应。如你们所见,我感冒了。”
“——那真是太可怕了。”王皓摇头唏嘘。
“我自愿写下这份检讨,以表我对室友的歉意,更希望今后大家可以引以为戒,不要像他一样嚣张跋扈,害人终害己。”
你再说一遍不要像谁一样???
这个结尾转得太突然,台下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阚东在底下听得差点岔气,本就不多的头发在此刻显得更稀疏了。
愁的。
台上的俞煊说完这句话就没了动静,任由下面的人怎么讨论都不为所动。
“康老师,你自己听听你们班学生的发言,这到底是检讨还是挑衅?”十二班的班主任说。
康纭国擦擦脑门上的汗,表情不变:“呃,这不是他本意,你看他前面说挺好的,我听了都很感动。”
十二班班主任:“”亏您是个语文老师。
憋了许久的一中学子们在听了这番狂妄发言后个个都忍不住躁动起来,更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劲。
除了当事人十分淡定以外,还有一个人默不作声地望向升旗台。
齐殊站在最后一排,无论郭嘉延怎么找他说话都没有反应,视线始终落在俞煊身上,微微蹙眉。
对方的表情与平时无异,但面色却呈现出不自然的红,此时恰好吹起一道风,他发现俞煊微不可察地拢了拢校服外套。
实际上俞煊的意识已经开始渐远,脑袋里仿佛有道嗡嗡声,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浑身很冷,但又透着股难以忍耐的燥热。
起初他迟疑了好几秒,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我的意思是别学我。”
合着你一不小心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是吧???
这场景实在啼笑皆非,阚东在台下摆手:“算了算了,让他下来”
话音未落,一声声惊呼打断了阚东的话。
只见俞煊最后朝着台下鞠了一个躬,他这一动作下去仿佛就不受控制,下一秒身子直直地往下栽。
“——俞煊晕倒了!”
俞煊一阵天旋地转,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齐殊最先反应过来跑上升旗台,表情有些凝重。
“卧槽,我的兄弟你咋了——”王皓也跟着上去,扯着嗓子嚎。
“他发烧了。”齐殊二话不说背起俞煊,“我先送他去医务室。”
康纭国连忙应好:“你赶紧带俞煊去,一会儿我跟代课老师说明情况。”
齐殊点头,背着俞煊开始往医务室跑。
俞煊双手垂着,脑袋无力地歪下来贴着齐殊的脖颈,滚烫的体温通过皮肤传了过来,任他怎么跑都没有要醒的迹象,估计烧得挺严重。
十几秒后,台下的人炸开锅,立马传出一个流言——高三十六班的俞煊心怀不安,最终不堪重负晕倒。
齐殊把俞煊背到医务室,身上已经热出了一层汗,有些喘。校医刚把手探过去就惊叹了一声:“都这么烫了!”
她把水银温度计甩了两下后递给齐殊:“你现在应该没什么事吧?帮你同学量一下体温,五分钟后拿给我。”
齐殊没什么异议,搬了个椅子在床边坐下,拉开俞煊的胳膊把温度计放进去。
因为怕温度计滑落导致测量结果不准,齐殊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这大概是他俩认识以来最平和的一次,如果这会儿俞煊意识还清醒,看见这一幕肯定要炸毛着起来说一句“谁让你摸我了”。
齐殊近距离看着他新理的发型又觉得有些好笑,视线下滑落在他紧闭的眼睛上,不自觉多看了一会儿。
平时臭拽着脸的时候看不出来有这么长的眼睫毛。
齐殊有些出神,将眼前安静的脸猛地和两年前的某一幕重叠到一起。
——“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齐殊。”
少年生得耀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俞煊笑。
似乎被阳光晃了一下眼,齐殊眸光微微一颤,随机不动声色地敛下情绪。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外面不知何时出了太阳。
俞煊体温结果39度5,这段时间的压力和水土不服种种原因加起来最终导致的高烧。
校医给他开了退烧针,俞煊躺了一上午终于醒了,但还是烧得不轻,需要回家好好调养休息。
康纭国给俞煊开了假,但由于李槿如不方便联系,于是送俞煊回家的重任又落在了齐殊头上。
“上来。”齐殊看着俞煊。
“”俞煊忽地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皱起眉,“不用你背,我能自己走。”
“我说了要背你?”齐殊索性握住俞煊的手绕过自己的脖子,“能走和能走稳是两个概念。”
俞煊一发烧,整个人就变得迟钝起来,被架着走出大门许久才反应过来刚才一直有人看他:“靠,这些人看我干嘛?”
齐殊语气淡然,带着点幸灾乐祸:“恭喜你,一摔成名。”
俞煊:“”
“所有人都知道你因为方剑成愧疚到发了高烧。”
“关他鸟事。”俞煊不自觉把原因说了出来,“我是因为没盖被子。”
齐殊说:“你睡觉还踢被子?”
“我他妈看着像那种人?”俞煊瞪他。
“你现在的样子说这句话很没气势。”
俞煊噎了两秒,竟没有反驳:“被子湿了我能怎么办?”
“你好像在撒娇。”
俞煊:“”
“你是不是想死。”
上了出租车,俞煊后知后觉看向齐殊:“你到时候怎么回来?”
齐殊转过来看他一眼:“将就在那儿住了。”
闻言俞煊下意识蹙眉,他其实想问的是齐殊没骑车第二天怎么赶过来上课,但对方却说将就在那里住。
在哪儿住?
俞煊蓦地想起那个女人。
几次欲开口,但俞煊看着齐殊安静的侧脸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家事不可外扬。
他脑袋枕在靠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到了。”
俞煊满脸困倦,直到齐殊跟着下车的时候他才反应慢一拍地回过神来:“不麻烦你了,我自己上去。”
齐殊看着他半晌,想也不想就拒绝:“这句话你要是在半小时前当着康纭国的面说我还会觉得你是真不想麻烦我。”
说罢,他抬脚往台阶上走。
“草,他那老妈子性格我能拒绝?”俞煊说,“这么不乐意你自己不会说?没长嘴?”
“我不跟生病的人计较,过来。”齐殊站在台阶上低头看他。
俞煊有一种身处弱势的不爽,“谁他妈稀罕你计不计较?”
俞煊说着越过他,最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当着齐殊的面敲了敲门。
他先是听见一阵脚步,门内一道声音传了出来:“谁啊?”
俞煊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就想拽着齐殊离开,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下一秒老人不耐烦的脸出现在门后,看见他时愣了愣。
他目光越过老人,看见了她背后红着眼眶正在哭的李槿如,对方明显没料到他会来,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奶奶好。”
齐殊在旁边突然出声,中间顿了两三秒,俞煊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齐殊道:“阿姨好。”
李槿如却没看齐殊一眼,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俞煊的万分抗拒下进行。
俞煊看着李槿如抬起手对着他们——准确来说只对着他,比划了一段让人看不懂的手语。
他的脑子在这一刻砰的一下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