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寐
月色冷寂,初春的风带着山茶花的清香,吹动着珠帘,微微作响。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很多不愿想起的事情。”
凝霜城,东淮,正月十五。
凝霜城有东,西淮之分,每逢佳节,西淮因人少而显得冷清些,东淮昌繁,每每这时,总有许多游园活动,填词,猜灯谜等。
徐天语的本家在凝霜城的东淮,正月十五回东淮是他的惯例,然而这一年,因南芜使者来访,为建交,以他的官职,不得请辞。因此,只有徐叶氏带着徐子安回本家。
春园是游园活动举办得最好的地方,许多人爱来这,徐夫人也不例外。
“子安,你先呆在这,母亲看见了一个熟人,马上就回来,好吗”
“嗯。母亲,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先看会儿,母亲可以多聊会儿。”少年徐子安穿着黑色的衣袍,头系红发带,一脸正经,眉宇间却还有未腿尽的稚气。虽只是个十岁的少年郎,却有英姿勃发,五官俊秀之感。
徐夫人离去后,徐子安便一直在长廊上看各式各样的花灯,当然,也猜花灯下的灯谜。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开叶落几世缘……”徐子安站在长廊的椅子上,右手托着一张纸条,有显困惑,“是”
“是彼岸花。”
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谁说魂魄终相伴,奈何桥头却不见。”
徐子安转头,只见一个约摸有七八岁的女孩,扎着高马尾,系着黑色发带,一身黑色便衣。乍一看,徐子安还以为是哪家的少年郎。
“谁家的女娃娃,一个人在这人多的地方是很危险的。”徐子安放下纸条,跳下长椅,打量着这个比他矮了差不多有一个头的女孩。
女孩面露窘色,支支吾吾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的你你”
“哪有长得这么水灵的小公子?况且,哪家公子的发带会系成你那样再者,谁家的小公子会打着耳洞?”徐子安环抱着双臂,有些无辜地看着女孩,耸了耸肩,道。
女孩下意识地摸了摸发带,瞬间语塞,更是对为她绑发带的人无语蝴蝶结,还是双层的那种真的是没有哪家小公子会这么系
徐子安偷偷地伸出恶魔般的爪子,趁着女孩低头懊恼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女孩黑色发带的带尾,轻轻一扯,三千青丝随而飘,迎着女孩恼怒的目光。
“你你做什么!”女孩猛地抬起头,先是有些一愣,后是气愤。
徐子安对她报之一人畜无害的微笑,说:“这样子,比刚才好多了。”
女孩有些凌乱的发丝飘荡在风中,微微红的双颊,一幅受气的模样。看着徐子安那张好看到无法言语的脸,加上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她终究是生不起气来。
她只好对徐子安说:“你弄掉的,你得系回去。”
“嗯好吧。”徐子安佯装作一幅深思熟虑过的样子,“不过,我觉得,红色却是更适合你的。”
话毕,他将自己头上的发带扯下,为女孩系上。
又是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喂,你是哪儿的人?”女孩问道。
“我吗?楚夏啊。”徐子安笑着回答。
“”女孩沉默了,好像是没什么毛病,“我是说,你好像不是凝霜城的。”
“为什么不是?”
“这不是显而易见?凝霜城的人们在今日会佩戴荷包的,以求来日方长,上天眷顾。”
“也有例外吧,比如我。”
“我就是觉得你更像是岚京城的人。”
“嗯?”
“也就只有岚京城的傻子们才会在今日还这么穿着。”女孩自顾自说着,“你看啊,大家都穿着与今日相符的红衣,我听说,岚京城里的人都喜欢在今日穿黑色衣裳。”
傻傻子还真是,童言无忌。不过,这个女孩过于常人的洞察力,实在令人叹服,徐子安摸默默叹气。
“啊呀,聊这么久,我跑没了,许晨哥哥该生气了,有缘再会!”
“嗯。”
徐子安看着女孩跑远又跑回来,“哈哈,差点忘了,我的发带,还有这个还你。”女孩扯下发带还给了徐子安。
“诶,其实不必还的”看着她离去,徐子安失声笑了笑,只当是一次乌龙事件。
过往云烟,再起波澜,一入红尘,岁月如梦。
“阿年!我在这!”女孩蹦蹦跳跳来到凤流年的身边,晃着他的衣袖,笑嘻嘻地说着。
“我就离开了会,怎么就不见了人影。”凤流年弹了弹她的脑袋。
女孩捂着脑袋,气呼呼地看着凤流年,又说:“不就是比我大了三岁,干嘛老欺负我。”
“那也是比你大,你得喊我一声哥哥。”凤流年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哼,我要回去和哥哥告状!”
“哦?那你哥哥就会知道你偷偷溜出去的事情咯。”凤流年凑近,笑嘻嘻地说道。
“哼,我讨厌你阿年。”女孩受气地闷头走在前方,却被少年用一根糖葫芦吸引,短短不过几分钟,又和好了。
君心在,我心在。
“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我吗?”
追忆昔年,故人安在。
聂沐怀从梦里惊醒,余魂未定,抹了把冷汗,扶额道:“怎么就梦见了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这是第几次了?”聂沐怀坐在床上,看着双手,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对,好像哪里不对,几年前的这件事情,真的是这样发生的吗?
“钰儿,还没起吗?”门外敲门声阵阵。
“白祁,你这么闲的吗?”聂沐怀起身下床,梳妆打扮。
“什么叫我这么闲,明明就是你懒。”
聂沐怀换好衣裳,开门便见白祁倚在墙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束着高马尾,黑白的衣裳显得少年桀骜不驯。少年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他那双异瞳了,左眼是寂静深沉的蓝,右眼却是神秘的金色。
“什么事?”
“你今日好像没有初云阁的训练吧?”白祁站直了身,兴致勃勃地看向聂沐怀。
“嗯,所以呢?”聂沐怀面无表情。
“所以!你哥哥叫我带你去谷里,游山玩水!”白祁笑嘻嘻的让聂沐怀有点不好的预感。
“游山玩水?”聂沐怀有些逼问的意味问道。
“好吧,其实是喊你去帮我处理一下谷里的事情,我一个人处理不过来。”
“那走吧。”
“你早饭还没吃吧?”
“那你去帮我带些糕点。”
“诶,不叫上你的阿年哥哥吗?”白祁调侃道。
“处理事务罢了,况且他身为二长老,有军中事务要处理,比你忙多了。”
“也是。”白祁点点头,表示很赞同。
野狼谷。
“这就是你说的有事处理?”
“嗯这怎么不算事呢?我头快疼死了。”白祁揉揉太阳穴,表示自己真的很累。
“青寒投诉你说你半夜睡觉会打呼?”聂沐怀看着眼前一群狼,扶额,质问白祁。
“嗯?胡说八道,青寒你给我出来。”白祁皱眉,他刚刚可没听青寒说有这事的。
只见狼群中一头高大的狼走出来,化形成一个只及白祁腰际的小孩,对着聂沐怀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可怜兮兮地抱怨道:“钰儿姐姐,你不知道白祁大人晚上睡觉会打呼,而且打得很大声,咱们大家伙都睡不着。你们说,是不是?”
狼群没动静,毕竟他们的狼王是一个很记仇的人,要是这时候当众打他脸,回去了还不知道会被怎样报仇!青寒又拽着聂沐怀的衣角,道:“钰儿姐姐,你看我的黑眼圈,这么重了,呜呜呜呜呜呜呜这样下去我会变丑的。”
“青寒,你居然打我的小报告!”白祁作势就要上去和青寒打架,“还他妈的化形装什么小孩,明明就是个大糙汉子,你羞不羞?”
“大丈夫能屈能伸!”青寒虽然觉得这小孩子的模样很憋屈,但是,可以打白祁的小报告,可不是美事一桩?
“青寒!”
“行了,白祁,别吵了,我觉得这事你有错,你身为狼王,就该为族群尽心尽力。”聂沐怀一把拉过白祁。
“好吧,听你的钰儿。”白祁虽是不满,但是还是选择听从聂沐怀的。
“你们都回去吧,免得叫钰儿看了笑话。”白祁吩咐下去,顺便给青寒一记怨恨的眼神。青寒对白祁做了个鬼脸,便带着众狼回去了。
“钰儿,你为何次次都帮着青寒。”白祁抱臂,站在一旁,恨恨问道。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人家青寒说的是,你晚上会打呼那我是有多明白,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习惯,我什么时候帮你欺负回去。再说了,在狼群里,青寒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你总该让着他些,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别坏了感情。”聂沐怀笑了笑,说道。
“哦。”白祁思虑了一会,“那本大人大人有大量,就原谅青寒了。”
“去帮我把琴取出来吧。”
“好。”
初春的风吹过,聂沐怀整了整些许凌乱的发丝。小院里的梨花刚开不少,她坐在树下,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救……救我……”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着白衣,血迹斑斑的少年,他虚弱地撑在门上,讲完话,便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