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彦安返程,云苏惊梦
大雍朝,天启八年十月,西北西羌国大举进攻边境。
大雍士兵节节败退,西羌连下西宁、熙州、渭州、庆州、延安、秦州六城,所过之处,强抢一空,屠掠百姓,十室九空,惨绝人寰。一时间,民怨四起,群群激愤。
天启九年三月,睿王受封大将军赶赴边疆,率军迎战西羌大军,所向霹雳,收复失地,西羌残军丢盔弃甲,逃回阴山之外。
大周百姓无不惊叹睿王用兵如神,战无不胜。要知道睿王祖上不仅是开国名将,英勇善战,随太祖南征北战。后代亦不失先祖英勇,世代名将,十年前上任睿王旧疾复发病逝,恰逢睿王世子和二公子在外征战,二人战败而亡。众人都认为睿王府即将败落之时,年仅十九岁的睿王府三公子签下军令状,独掌大军出征告捷。不仅大败满族,收复失地,而后在两年前同样打败南理,当时使睿王府及其麾下精兵名声大噪,敌人闻风丧胆。此后睿王却深居简出,极少露面。而今睿王再次领兵大获全胜,天下人皆欢欣不已。
然就在大家等待睿王班师回朝,争先恐后想瞻仰睿王风采之时。却传来睿王身受重伤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民间还有说睿王重伤身亡的传闻。
此时西羌来使臣求和,大周皇帝宽容大度,以和为贵,亲封睿王十二岁侄女为定安公主,和亲西羌,西羌王也愿以王后之礼迎娶定安公主为侧夫人。预计八月启程和亲。
此时,河间府一间茶馆里,一老者唾沫横飞的讲着近来发生的事,居然毫不避讳。
茶楼进门往左最里靠窗一张桌子上,坐着两名男子,一位身穿宽袖月白锦衣,头戴同色方巾帽,容貌清逸俊美,眼神清澈有神,背脊挺立,似是一名文士。另一人则一袭藏青劲装,显然主仆二人。
青衣随从低声道:“睿王真是一位顶顶的大英雄,可惜了!”
白衣书生开口道:“周青,吃好了就启程吧。”
说着拿着包袱挎上肩。
周青站起来收拾起包袱,拿了打包好的干粮和水囊。
身后只听“啪”的一声,老者道“欲知下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人脚步不停前往城西市集买了马,周青牵着两匹马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公子,我们不去汴京了吗?”心中有些疑惑。
此次主仆二人本是进京准备来年的春闱。可眼见到了大名府界,主子居然要折返回乡,开始还是用马车,此刻居然等不及换马而行。
“我担心家里,时局不稳恐生变故,况且,呵……”这样的朝廷,就算高中,又有何用。
周青见自家主子向来温和的脸上竟然一脸讥讽。
自从收到妻子云苏两次来信,再加之最近路上所见所闻,这些变动的时局一一佐证,他完全相信了妻子的梦境。
大周建朝一百三十余年,早已不复往昔盛世,如今北方各个外族部落蠢蠢欲动,西北有异族建立的西羌国虎视眈眈,北边的齐国虽然日薄西山,但是新崛起的北月国却不容小觑。
第四天傍晚,大周北边保州城的南城门口,士兵正欲将城门关闭,忽闻一阵马蹄声,打断士兵动作,其中一位定睛一看,远远看到是二人,显然认识白衣书生。停下了动作让二人进城。
“周三公子这么晚进城?”
白衣书生在马上温和拱手道,“正是,有劳将士了!”
周青下马忙给几位茶钱,要知道一旦城门落锁,难找下榻之地不说,还会耽搁一夜时间。
看着二人消失在夜色里,另一个士兵好奇询问,“那是何人?”
小兵瞥一眼小同僚,“周彦安啊!”
“周彦安,小三元,可是那个举人老爷周彦安?”
二人议论着相携走开了。
周彦安乃清苑县人士,还是整个真元府有名的才子。
此人赋有天资,九岁才启蒙,十二岁上场便接连通过县试、府试、院试,考取秀才功名,且三次均夺得案首,名副其实的小三元。过了三年年仅十五岁参加乡试秋闱,再次夺得解元,考取举人功名。
当年真元府知府大人对其青睐有加,赞其有望连中六元,要说为何他如今还是个举人,那可不是他考不上,而是没有机会入考场,周彦安十六岁那年丧母,要守母孝,故错过一科,而三年前那科则是皇上并未下旨开考,故而春闱并未举行。
如今周彦安本积压多年,就等着下场大展宏图,六月中就开始启程,原打算先入京见识了解一番。如今却不得不返程了。
天空黑压压的,尘土挥扬的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前后绵延十数里。
零星的壮年男人背扶着自家的家小匆匆赶路,更多的是老弱妇孺步履蹒跚的艰难行进着。
偶尔传来惊呼,伴有喊叫和哭泣声,似是哪家的亲人倒下去再没有站起来。众人也来不及观望,毫无生气的麻木向前。
微微有风吹来,却也解不了赶路难耐的炙热,
一位年轻妇人脸色暗黄粗糙,嘴唇开裂干涸,头发枯燥凌乱,背上背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爬扶在妇人背上,无声无息,旁边一个稍大的男孩用手紧紧挽住妇人手腕,全凭本能往前挪到,母子三人艰难地缓慢行进。
忽而地面巨震,黄沙漫天,一列列骑兵从身后疾驰而来,顿时孩子们啼哭、女人们抽泣、男子们哀叹、兵士的怒骂、战马的嘶鸣……各种声音混在了一起,割裂了这片死气沉沉的逃亡景象。
兵士们身材高大,脸续长须,身披铠甲,骑在高高的战马上,说着奇怪的口音,嬉笑怒骂,远远地开始弯弓搭箭,对着人群胡乱射杀,众人东逃西窜丢下,无辜百姓当场被射杀,兵士们走近了,挥着鞭子长刀继续击杀着慌不择路逃窜着的百姓。
妇人听见声音,急忙带着两个孩儿奔向边上躲避,她拖起男孩,用尽全力的奔跑,胸腔里的肺像要炸开了似的,她搜索着可以藏身的地方,身后不断传来箭矢的破空声和人们的惨叫声,随即她放下男孩,把他推到一边:“昭儿,快躲在那石头后面。”
男孩机灵的藏到边上的石头下,妇人还未跑到石头边,脚上撕裂的剧痛让她重重扑倒在地,显然是腿被流矢射伤,她下意识的去抓自己肩后,然背后的小女孩终是被狠狠的摔在地面,小女孩底底的嘤咛一声,没有爬起来。
妇人挣扎着想坐起来,腿上的剧痛阻碍着她,疼痛让她额上冒出细汗,她只得向着女孩爬过去,着急的呼唤女孩的名字:“曦儿,曦儿,快醒醒,别怕,娘在。”
匍匐在爬到女孩身边,紧紧扶起女孩儿搂在自己的臂弯,女孩额头满是鲜血,妇人底底的呼唤她,试图托起她来,然而她太过衰弱,怎么也没法将女孩儿抱起来。
躲在石头后面的小男孩见母亲迟迟不过来,焦急的呼唤着,妇人呵斥着不准他出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惨呼声越在耳边响彻,长刀劈砍着一个个无辜的流民。
眼见着就到了眼前,妇人绝望的躬身趴在女孩身上护着,马蹄毫不留情踩踏而过,女子脊椎断裂,再也挣扎不起来了,她绝望的看着男孩躲避的地方,模模糊糊的看着男孩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妇人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罢罢罢,这样的乱世,即使昭儿躲过这劫,也难以独自生存,让她们母子三人永远相依在一起吧。
骑兵们呼啸而过,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倒下的人里有的迟迟没法咽气,不舍得看着自己懵懂的稚儿跌坐在地上,无助的哭泣。步兵接踵而来,无情的补掉他们的生命,留下尸横遍地,血液流露飞溅,熏染红了大地。
“啊!”张云苏从梦中惊醒,脸色苍白无血色,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整个人还陷在惊恐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