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我和梁南儒，一个在北京，一个在雨城。相隔着2646公里的俩人，竟然开始热恋起来。

    慢慢地，我不再去思念你。

    走在街上我也不会再像以往一样四处寻找与你长得相似的身影。我觉得那样于梁南儒来说是不公平的、也是不道德的。所以，你的样子，与你的往事渐渐地在淡化、渐渐地在消失，逐渐地在我的记忆里模糊了、甚至也许沉到了心底乃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你应该也是理解我的，对吗？

    然后，出于对你及对你家人的尊重，我觉得这远远还不够。应该要亲自去一趟你的家乡看望一下你的父母，并告诉他们我往后的决定。祈望能得到他们的理解和祝福。

    那些年，临汾还未修建机场。我先订了一张从雨城飞往太原的机票，再从太原坐火车到了临汾，独自一人到了临汾。

    走出临汾火车站的出站口，远远地就看到了你弟弟站在阳光下在候着我。他消瘦了很多，瘦削的脸庞上渐渐显出了颧骨。侧着的身子看着更显单薄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够把他给吹倒。咳，看着他又想起你，想起一路上不易的你，实在忍不住地让人心疼。

    弟弟雇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轮碾压着我和你曾经来时的路，摇摇晃晃一路颠簸着回到了你的家里。

    你的父亲母亲早已在家里等着，他们一看到我就哭上了。你母亲过来抱住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她带着哭腔同我说道：“大北真是没有福气啊！”我所理解的你母亲所说的福气莫非应该是你我没能顺利地结婚吧，我没能成为你家的媳妇儿。

    哭过之后，再细看你的母亲，她看着更苍老了。岁月无情地又在她的脸上刻上了深似沟壑的皱纹。弟弟告诉我，自从你离世以后，就没让她再到城里去卖过东西。老太太打击太大，在家里，时常一个人默默地哭，没有人能安慰得了她，没有人能安慰得了她。没有办法，有一段时间你舅舅只好把她接回了你舅舅家里去疗愈，在那里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后来，你爸爸又到北京揽工去了。为了生计，平时多是不在家乡居多。那天知道我要来，临时从北京赶回到临汾的。只见他原本就瘦削的脸现在变得更加瘦削了，原本就凹陷的眼睛现在凹得更深了，原本就已花白的发丝现在已几近全白，原本已粗糙的双手由于长年还干粗活的缘故，看着更是粗糙无比，简直就是一双茧手。

    值得欣慰的事儿，几年不见的弟弟，他结婚了。生了一个刚满一岁的儿子。脸上原本的稚嫩没了，多了几许沧桑和憨厚。

    他告诉我，你过世了以后，他大学一毕业，选择回到了家乡。为了陪伴双亲，他回到老家以后，开过一家快递公司。但由于他自己的经验不足，不善经营生意。创业失败了，赔了三万来块钱。他说他自觉不是做生意的料，便只好认命一般地到村里的棉花厂去上班，宁愿领着微薄的工资。

    后来与你们村的同在棉花厂里的一个姑娘结婚了。弟媳看着人也很憨厚，长得很敦实，典型的农村姑娘，看着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不免让我想起了路遥笔下的《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安媳妇贺秀莲的形象来，朴实得那么可爱，那么使人疼。弟媳高中没有读完就回到家乡帮忙做活来了，我看着他俩幸福的小两口，俨然就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村夫妇。你弟弟抱着他们的儿子，你弟媳则有些拘束地把长满茧的双手很不自在地搭在大腿上，看着我显得有些不自然，许是第一次见面的缘故吧。我向她靠近，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同她说道：“又要带孩子，还要照顾老人，你辛苦 了。”

    她抬起头来望向我，回答道：“不辛苦不辛苦，好着的呢。”

    我说：“你自己也一定要注意身体才是，好好抚养孩子成人吧。”

    她又答道：“好的呢，好的呢。一点也不辛苦，再说我们乡下人从小做活也习惯了。而且孩子也有奶奶看着，挺好的挺好的。”她说完，向你母亲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你母亲看到她在望向她，便把凳子挪了过来，与我们同坐到了一块，伸出手来把我的手握得紧紧的。但一坐近我又悲伤地哭了起来：“大北没福气呀，这么好的姑娘，他竟然就撒手人寰，把我们都给撇下。”看她又哭起来，弟弟赶紧把她拉走了。把孙子抱到她的怀里，让她带孙子去了。

    她赶忙擦拭着两边眼角的泪水，擦完泪的双手再往臀部的裤子上擦巴擦巴两下，抱起了孙子蹒跚而去。我望着她的背影，不免心里一酸，也想流下泪来。

    你母亲离开后。弟媳立即说，现在有了孙子，还好些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老经常抹泪。

    一直默默坐着听我们讲话的父亲，这时候也说话了，问我：“家里的爸爸可好着？”

    我说：“挺好，为我操劳了一辈子，现在年纪大了，让他好好歇息也不听话。在老家里种了一院子的葫芦，逢到亲戚朋友来了就送人。”

    你爸听了呵呵一笑，答道：“这样蛮好，让他忙着，有点事做，不会显得过于凄凉。”

    我说：“是的呢，后来我也想通了，本是想让他享福别太辛苦的。他乐意做些事儿也就让他做吧，找点乐趣。也怕他太闲了，身体会出毛病。”

    他听了又是呵呵一笑，右手搓了搓他的腿。然后，低下了头像是很艰难地启齿同我说道：“爸爸年纪大了，你的年龄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就找一个吧。”说到这儿，他嗓音粗咽起来，眼睛使劲地眨巴眨巴地闪着，他是在想办法把将要流出来的泪水给倒流回去呀。

    我的鼻子一酸，心被抽了似的也想哭起来。

    他看到了，赶紧摆了摆手，说：“你对大北已经是蜡之祭，仁之至，义之尽也。村里的人听说了你俩的事，无不都在夸奖你。医院那样艰难、恶劣的环境，你都能做到对他不离不弃，我们对你已经是感恩戴德了。所以，别再空守着，找一个合适的人好好过日子，把他给忘了吧。”

    我的泪情不自禁地就流了一脸，你弟媳看到了赶紧拧了一块毛巾帮我拭去。我看到你弟弟也哭了，你的弟媳也哭了，在旁的人无不都在为你的离去而伤痛哭泣起来。

    你弟弟抹了抹眼角，同我说：“高杨姐，以后别想念着我们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我们理解你。哥哥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也是希望你重新开始的。”

    看到你的家人如此地善良，又想到我此趟来的目的，心中便愧疚起来。

    这时，厨房里帮忙包饺子的两位亲戚，猫着身子出来了，招呼大家道：“都别想太多了，以后都要高高兴兴的，都要向前看才是啊！”

    另一位也跟着说道：“说得是呢，饭菜都做好了，都上桌吃饭吧。”

    你弟弟和弟媳赶紧起身到厨房去端菜、拿碗，准备着要吃饭了。我也起身想去厨房帮忙时，被你父亲叫住，说：“你不用去了，让他们来，你不熟悉的。”

    于是，我重新坐回座位上，又跟他聊了些近况。当饭桌上都摆齐了饭菜后，我们就开始吃饭了。那天来的亲戚有十来个人，便分成两桌，一桌男士，一桌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