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在医院陪伴你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无时不刻地就陪在你的身边。成了一个专业的护工,每天24小时全程守候着你。
有一次我父亲来电话了。实际上,自从你住院后,我来到北京陪护你以后,我爸爸是几乎天天都来电话的。他关心着你的病情,问你每一天的治疗情况,问医生有没有说什么,问你能不能吃得下饭,问我在医院里怎么吃饭、怎么睡觉、和怎么过日子。
我有的时候会如实回答,有的时候却不敢和他说得太多,怕他担心。雨城离北京多远啊,他看不到,也帮不上忙该得多着急。所以,通常实话实说的都是好消息,不太乐观的多是瞒着他的多。
有一次,我爸打来电话说我外公出车祸了。凌晨大半夜里,说是医院往舅舅家里打了电话,舅舅赶到医院以后才又一一地通知亲属们。我爸大半夜的也赶到了医院去看望外公。父亲在电话里哭着,我听到后也跟着大哭起来,他说外公的身子被血模糊了。
你知道,我的母亲过世得早。所以,外公一向疼爱我们,与我们感情也深厚。就在那一刻,我多想回去看一看他老人家呀。放下电话,我难过极了,这边是你,我亲爱的人儿啊,没人照料。那一边是我的外公,是我至亲的外公,左右两边都割舍不掉啊。
我实在是想不到还可以找谁倾诉。梁南儒的工作忙极了,偶尔见到他也是步履匆匆,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着,永远都停不下来似的。我的心里一下子堵得很,便把实情告诉了你。谁知,你听了以后,跟着我也大哭起来。但你却坚持不同意我离开北京回雨城去看一看外公。你说:“杨杨,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求你不要回去,求你不要离开我。”
那一刻,我突然好伤心啊!在我最难过最伤心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你千万般地祈求似的挽留,而不是安慰。你首先想到的是怕我离开你,而不是要先来照顾我的心情。可见人生病久了慢慢或许会变得自私起来。
我多渴望哪怕是你能来一个小小的拥抱,或是像以前那样轻轻地帮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那样微小的举动也没有了。是啊,你习惯了,习惯了我一味地付出,而不再能有些许的回报心理。
陪护的日子是煎熬的,尤其是每当大剂量的化疗和放疗之后,你的身体就会格外地虚弱,你的脸庞就会格外地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医生们开会商量后,突然给你换了主治医生,说你和梁南儒关系太好了。为了避免医保报销上出麻烦,给你换了个医生。
新接手的医生姓李,叫李研,北京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大家都喜欢喊他李博士。他一接管了你,就过来叮嘱我一番,说这一次化疗以后,得让你的父母和弟弟来一趟北京,看看他们哪个的骨髓能和你的配得上型,要准备移植手术了。
我答应着,很快就拨通了你家里的电话,第二天上午你爸你妈还有你弟弟都来了。
他们来后的第二天早晨,医生带他们去做了检查,我则陪着你坐在病房里等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回来了,你的主治医生李博士也跟着走进了病房来,说了一些很专业很术语的话。真真是隔行如隔山,他嘴里冒出了很多个生硬的医学术语,我几乎听不懂。只听懂了他说的他们只给你弟弟做了检查,先看结果吧,如果你弟弟配不上再考虑你父母的。然后又向我们介绍了骨髓移植的相关知识,说骨髓移植配型亲属的最佳顺序是新兄弟姐妹,这种如果能配得上是最理想的,叫全相合移植,这是骨髓移植配型的最优选择。第二个选择是从骨髓库里进行全相合移植,第三选择半相合移植。还说,一般情况下,男性供者要比女性供者优势更大、年轻供者要比年纪大的患者优势更大、子女供者要比父母供者优势更大。
所以,如果你弟弟能与你配得上那是最好不过了,而且也可以省去另外寻找骨髓配对花一笔费用。
这里,不得不说,你得为自己感到庆幸,进了一家好单位。
在你治疗期间,还按月给你发放基本的生活费,医疗费是按每次五万五万的往医院账户上直接划款。
有一次,你们单位人事处的牛大姐,还专程代表全体单位前来探望你,提着一篮子的水果,还有一笔慰问金。她一看到我就紧握着我的手,直说太辛苦我了。安慰我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陪伴着你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日子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有困难时再给你们单位打电话就好。我说单位已经帮得够多了,其他的我们会自己克服的。
临走时她拍了拍你的肩膀,让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战胜病魔。你笑着点了点头,你坐在病床上目送牛大姐远去。我则把牛大姐送到了外面病房的大门口,看着牛大姐走下了楼梯,我才缓缓地走回到你的身边。
配型的结果出来了,很幸运,你弟弟与你的配上了。接下来就要听从医院的安排,什么时候从你弟弟身上取骨髓什么时候让你进行移植手术了。我们等待着,等待着这个充满了希望的日子。
等到第三次的大剂量化疗结束后。李博士说,由于化疗后身体比较虚弱,得养一段时间后才可进行移植手术。让我先细心照料你一段时间后再检查一下身体看情况,如果各项肌能指标都达标以后就可以进入重症病房监护室,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了。
等到进入重症监护室以后,我们就得离开病房。家属也将不能在医院里陪护了,要到医院外头去租房子住。晚上也不需要在医院里陪护,倒是可以一个人睡在出租屋里,不用半夜爬起来照顾你了,白天再来医院看一看你就好。
进了重症监护室后,第一个疗程的化疗你的身体倒是很争气,很快就恢复了。我们被批准可以出院回出租屋住七天,但不能离开北京。
那既难忘又珍贵的七天啊,每每想起就令人无限的怀念。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弟弟也来北京的出租房里。我们快乐地一块度过了那美好的七天,挤在狭小的出租房里,我们就像一家正常人的生活一样。每天一起做饭,全家人一起坐在饭桌前吃饭。饭后一起到小区附近散步。回来时顺便买一些第二天简单的食材。其乐融融,和和美美的。
不同的是你得天天戴着口罩。二零零几年那时,出门戴着口罩,别人会投来异样的目光。戴着口罩的人出门会让旁人怀疑是否得了什么传染病,或者脸部长了些什么怪异的东西吧。总之会引来别人的各种猜想。但他们哪里知道你这只是一个重症患者为了防止受到有害气体的侵害而采取的一个措施而已。
他们会同情吗?不知道,也许会吧,又也许不会吧。
你知道吗?如果换到了今天,或许是会受到表扬的。人家会说:看这人多自觉啊,疫情期间一出门就自觉地戴着口罩。要知道,这能给各相关防疫单位的工作起到了很大的配合作用。
你应该是怎么也料想不到的吧,在你离开这个世界十四年以后,人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一场突出其来的灾难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一种叫作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染病一下子席卷我国的湖北武汉,又从武汉迅速漫卷全国各地。于是,就在2020年的春节,我们全国人民过了一个异常安静,异常冷清的春节。我们不敢出门,哪儿也不敢去,连亲戚之间都不敢走动。在万不得已要上街买东西时都要配戴口罩,街上冷冷清清,但凡经济能力强些的老板都关起门店。开着的可能也是出于生计所迫不得已才开门营业的。但尽管门开着,也会在门口隔了一件东西,赫然挂着一个牌子:禁止入内。
顾客想要买什么东西得跟老板说,老板再从店里递给客户。递完以后,收完钱,就赶紧用装满医用酒精的喷壶刷刷几下地喷一下自己的双手。仿佛刚才那客人有瘟疫似的。而转过身来,客人那边,也赶紧地提着自己备好的酒精喷壶喷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和所买来的货品。客人也担惊受怕般,速速地离开了。
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活到现在,你又将会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场灾难似的疫情呢?你肯定也会像你的好哥们南儒一样积极地加入到自愿者的行列里,对吗?
大北,南儒现在已经是科室里的主任医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