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吃完晚饭，乡村里并无什么娱乐，村路上也无路灯。你也就不带我出去玩儿了，那天，我和你还有你父母挤在你家的大堂屋里聊天，由于你父母浓重的家乡口音，他们说的普通话我一下子还不适应，听着很困难。于是，他们每说一句话，你便用普通话向我翻译一句。
你母亲问我：“到我们家吃得惯吗？”
我说：“能习惯的，和雪城的饮食差不多，馒头我能吃，米饭也是可以的。”
她同我聊道：“村里有个小伙子，从外省带回一女孩，吃不惯我们这儿的饭菜。她妈妈便每天起两个灶，单独给女孩做。你能习惯就好，若是不习惯我就单独做你的饭食，不碍事的。”
我微微一笑说：“北方的饮食习惯我可以适应的，阿姨请放心。”
她听了才又放了些心似的不再问下去。
那个晚上，我们就漫无目的地聊着，我和你把我们在学校的情况与两位老人讲一讲。他们也同我们俩聊着他们在村里的一些情况。
他们现在村里也没有多少地可种了，只好学着做点生意，到县城上卖点东西增加收入，而你父亲，则在村里的棉花工厂里做事儿。我们四人正好各占着桌子的一边。灯光下的我们一定显得格外温馨吧。
想到你父亲在满是棉絮的工厂里做活，而你母亲在街边不管是风吹日晒却也数年如一日地站在那儿，为的就是能够挣些微薄的收入好供你俩兄弟读书，心里便有一股酸楚回漾到心里来。
那个年代，当父母的真不容易。应该说，不管是哪个年代，当父母的都不容易。
你父亲始终憨憨地坐着，一看就知道是个憨厚老实的庄稼人。母亲的样子很慈祥，相比父亲，她开朗得多，也看得出来，母亲比父亲活络许多。
不多久，你母亲便说：“一路上奔波，你们辛苦了，要不还是早点睡觉去吧。”这当然也是通过你翻译后我才知道那意思的，你笑着跟你父母说道：“那我带杨杨到屋里先睡去了。”
同他俩道了“晚安”！我们就走出了堂屋。
我们来到了你的房子里，说真的，那一晚，我好害怕，你把我单独一个人安置到你的房间里，然后就去你弟弟的房间里睡觉去了。
我突然好希望那天晚上，你能陪着我同住在一个房间里，或者是你打地铺也成啊。但由于女性的矜持让我没把话说出来。另外，看着地上全是土，也很是不忍，只好忍着跟你道了一声：“晚安。”
你也同我道了声：“晚安！”
准备要出门时忽又转回身加了一句：“不要害怕，把门拴好，我就在你隔壁屋。”
我抿着嘴微微笑了笑，同你说：“我不怕。”催着你赶紧离开，做出我要关门了的动作，你只好离开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赶紧起床换好衣服开好门等你。你很快来了，关切地问道：“睡得好吗？”
第一次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又是你的家里，又怎能睡得好？
但我却违心地跟你说：“睡得很香。”
可却逃不出你的眼睛，你苦笑了一下说：“一定不习惯吧，看你眼里有红血丝。”
我说：“没有，可能是路上太累造成的吧。”
你再看了看我的眼睛，转变成一脸的柔情，然后牵上我的手一块出门准备洗漱去。
你拿着一个大瓢（葫芦做的）盛满了水，再倒入两个小杯子，这种感觉挺好。忽然就觉得仿佛回到了原始生活里。你家里用来装水的水缸也好原始，跟个古董似的。
刷完牙，你又去为我盛了盆温热的水，拿出一块新毛巾，让我洗洗脸。
穷人家的家庭看着真真是让人心酸，像被水洗过似的干净。
女性的敏感及一个写作者的习惯，总是爱观察及留心周边的细枝末节。那忽儿，怎么都觉得你家比我家还穷。
不过在那个时候，普遍的中国人的家庭都差不多是一穷二白的，大多都还处在贫穷的阶段，还没有全面奔小康，富裕起来也并不那么容易啊。更何况你家还养着俩孩子上学呢。
你知道吗？唉，我也是明知故问，明知道你已不在人世。
在我现在给你写信的这个年代，我们中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中国人民已全面过上了小康生活，人们已不再为温饱发愁，家家户户都能吃上了香喷喷的大米饭，餐餐都有鱼有肉吃，还有漂亮的衣裳，现在的孩子无需再继承哥姐的衣服了。
大北：
我大姨过世了，你之前见过的。
她临死前，我父亲去看望她了。但可惜那时已不能再说话，弥留之际，呼吸也是时有时无。
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大姨父不无遗憾地同我父亲说：“唉，一辈子命苦，现在我们终于都能吃上肉了，她却要撒手人寰。”
听到父亲跟我转述了这句话，我突然就特想哭。肉香，在他们的那个年代，是多么高级的奢侈品。
长辈们的艰苦，我想也许我这做晚辈的估计只要活着就会一直心疼下去的。每当回忆起这些往事，就如同刀割着内心一样。
而你，我又何尝不心疼过。年纪轻轻就这样地离开了人世，你才二十几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啊。你父母为了供你上学得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才换来了你的学业，可是正当日子已在慢慢地转好了的时候，你却离开了他们。
洗漱完后，我看你妈妈也已起了床，在厨房里开始忙碌着做早餐。便走进去同她说话，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父亲也走了进来，问我：“昨天睡好了吗？”
你看到了也赶紧跑进了厨房，怕你爸妈说的话我听不大懂，你当翻译来了。他们无需我的帮忙，说他俩准备就好了，让我好好休息。一阵问候过后，我和你就走出了厨房，我看着你家院子里有一把笤帚，看着院子里落了满地的树叶，拿起笤帚就扫了起来。你爸妈忙走了出来说：“高杨，莫扫呢，别把灰弄到了身上，脏了你的衣服。”我回答：“不碍事的，这活从小就干惯了。不要紧。”你赶紧去端了盆水过来往地上洒，避免尘土飞扬。
就这样，我扫地，你洒水，活脱脱就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嘛。俨然就是一幅妇唱夫随的画面。
洒完水后你又赶紧去拿灰斗和一个编织袋把落叶装了起来。
扫完院子，本来还想再扫一下屋内的，但初来乍到，不敢走进你家的内屋里。感觉那样多少有些不礼貌，便不扫了，还好你母亲已做好了早餐端到了桌上。
于是，我们四人围坐一起，开始吃起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