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梁辰旧忆（2）
“梁辰，可以帮我接一杯水吗？我头有些晕。”刘晨在床上说。
梁辰给他接了杯水：“下午不是要申报那个立项吗？你怎么去？”
他猛地喝光了水，大松一口气：“不去了，累死了。”
“可是人就不够了。”
“啊！烦死了，我好晕啊，我再睡会儿。”
……
梁辰坐到椅子上发着呆，这个立项本就有些困难，想着刘晨应该能弄到一些资源才准备申报的。
算了吧，给自己松口气。
他又趴到床上躺了起来，不一会儿被铃声惊醒。
“儿子，你昨晚挂了电话你妈难受了很久，你去给她道个歉。”
“嗯，好。”他迷糊着，只想赶快打发。
“还有，爸问你，大四了，毕业做什么想好了没？”
他忽然清醒：“没有。”
“学校不管吗？”
“不管。那么多人怎么管得过来？”
“我听说厉害的学生学校会包分配。”
“那得特别拔尖的，或者有关系的，名额有限。而且不是包分配，只是学校会帮忙规划，指导，给机会而已。”
“那你呢？你是不是松懈了，以为到大学就可以放松了。我们不在你身边你就不务正业。嗯？”
“没有。”他有些不耐烦。
“老子跟你说话甩什么脾气？要不是我儿子谁乐意管你？”
“那你别管啊？”
“我们供你吃穿，教你做人，你就是这么做的？”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冲着电话大吼：“滚吧，都滚，差你的好好算算。老子卖肺卖肾还你！”
他父亲完全没有想到儿子竟然这么和他说话。一直以来，儿子少言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会突然这么爆发。
然而电话早已挂断。
“梁辰你怎么了？”刘晨被他吵醒了：“那个立项你报了吗？”
“没有。”
“你怎么了？气成这样。”
“没事。”他感觉很无力，不在于自己的能力而在于父母的态度。他无力于父母的封旧固执，无力于无法沟通的言语。
刘晨看了一眼时间：“卧槽，超时了，你不报我们做什么呀？”
梁辰皱起眉：“你怎么不报？”
“什么意思啊？我睡着了你去报一下有问题吗？”
他闭上眼睛压制自己内心的不爽：“你自己说的不去。”
“我无所谓啊，是你没了机会。”
他那个语气听得梁辰心里起了一根刺：“老子不稀罕，求你给我机会啊！”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呵！”刘晨又躺下睡起。
看着书桌上的书，梁辰只觉得没用。或许是他长歪了吧，是他没用，是他不努力，是他在现有的环境下无法调解自己，无法改变自己。
好累，生活好累。明明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却还是那么累。
他夺门而出，管他的立项，管他的未来，管他的父母，管他的三六九等！
躺在草地上，他感受到了无所顾忌的轻松。
蓝蓝的天，绿绿的草……
他真的不想再顾虑那么多，朝着迷茫的方向拼命努力，也不知道达成的是谁的心愿。
后来，他不再接父母的电话，他找零工做自己的生活费，也不想和舍友过多接触。
很舒服，这样放松下来的生活很舒服，从头到尾都只为了自己。
可是想起过去，想起自己曾经的努力，他还是觉得现有的处境配不上自己，然而又只能接受。
他想，被父母支持的孩子会不会没有这样的烦恼，他们是不是一心一意扑在自己的生活上？
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担心着会不会对不起父母，会不会对不起培育自己的人，会不会对不起自己和寄希望于身上的“关切”的旁人。
哪怕他已经尽量放松，也时常会感受到紧张的压迫，那是在他乖乖听话的时候没有的。
当他决定放纵的时候，反而被束缚得无法呼吸。
他好像把这份痛苦转移到了父母身上，仇恨起来。他们既给不了自己好的条件，也无法给自己塑造健康的心理。
他不知道要怪谁，可是怪父母的话，他就觉得放松了一些，因为错不在自己，是他们逼自己，又无法满足自己。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又常常因为这是自己的人生而愤恨，为什么他们的偏见要自己的人生来承担？
他们为什么要强加到我身上？还一副苦心父母的嘴脸！为什么乱七八糟的是我的人生，他们却一副受挫的模样？
他受不了了，可是他要怎么反抗？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人生来反抗？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痛苦来印证父母是错的？
于是常常在夜里自怨自艾，第二天又重新拾整好面对这冷漠的生活。
他在想，如果父母爱他，或许他就不会那么害怕失败……
因为打零工的关系，他勉强毕业了。
没有考研，没有和想象中一样进入复杂的社会轨道，没有游刃有余的穿梭于职场、政场。
在外面打着闲散的工，拿着几千的工资过着自己朴素的生活。要是逢人说起，他也有一个光辉的历史，他唯一足以炫耀的资本，当然，只是相对于那个小小的县城。
有人说，重点大学毕业也不过如此。他就附和：“对对对！别读书了，谁也别读。让你家孩子辍学吧。”然而他却深深气愤着觉得读书无用的人。
他知道，是自己没做好……
可从实际来看，确实，读书更多的只是提高了工人的文化水平……少数人握有的资源不会轻易分发。
他也不甘心那走不出的浪浪山，不甘心曾骄傲地自己做着如此不需要脑筋的廉价劳动。
他放不下自己的学历，可是不得不像生活低头。
除了一纸文凭，他到社会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
没有才艺，没有过硬的专业知识，没有宽阔的眼界和良好的交际。
他早已把自己束缚起来，不肯前进。怕现实打他的脸，怕“尊贵”的人打他的脸，怕家在那里，却感受不到温情……
出门在外，每年都有人问他：“不回家过年吗？不管赚多少钱，爸妈最期待的是团圆啊。”
其实过惯了闲散的生活，他觉得挺好的，没有压迫，没有控制，自由自在，随性而为。不爽就甩手走人，大不了拳脚一架。管他荣耀！管他脸面！
他们说是堕落，只有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多轻松。
唯一难过的是，当见证大家幸福的时候，情感上的空虚来的越盛。没有亲人，没有好朋友，没有爱人，寂寞来临的时候，他就倍感生活无趣。
这时候又要怪他的父母，没有培养出一个健全的人格。
这样就好了，是他们的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