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
“秦哥？”
秦凯的思绪飘飘然跑的老远，被安然这一声略带着点试探的声音拉回来了。
他看着手中的盖浇饭，脸上的笑容由内而外，“铭屿他挺有意思的，接触的多了，你就能明白。”
安然听着这句描述的模模糊糊的话，半知半解的咬了一下筷子。
“我还记得我们刚来刑侦队的时候，有一个绑架案，当时那个凶手走投无路了，绑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情况已经很焦灼了。”秦凯语气淡淡的，一边回忆一边不慌不忙的开口，“那孩子有心脏病，情况很糟糕，凶手的情绪又很激动，多拖延一秒都很危险。”
“当时我们尝试着和他谈判，但说来说去，他死活不肯让步，情急之下铭屿找准时机冲了上去。”秦凯话说了一半，顿了顿，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但我们没想到那凶手有枪。”
安然一愣，心头也跟着紧缩了一下。
“后来呢，顾队手受伤了吗？”
“没有。”他抬头，“受伤的不是他，是挡在他前面的一个老警员，叫杨震，是铭屿的师傅。”
秦凯眼皮垂了一下，“那颗心脏打穿了杨警官的心脏，后来送到医院的时候，杨警官已经”
安然愣愣的坐在那儿，大概是没想到吃个饭还能听到这样的陈年往事，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懵。
秦凯在她茫然的眼神中接着开口，“后来那件事结束以后铭屿经常去医院看那孩子，有一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钥匙扣，说是女孩儿送给他的，他就一直带着，带到现在。”
他轻轻吐了口气，语气飘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算是个念想吧，也算是提醒自己。”
安然眨眨眼，开口问，“是不是，一个小鸭子的钥匙扣？”
秦凯倏地转头，“你怎么知道？”
“我有一次正好看见了。”
秦凯一开始还以为是顾铭屿告诉她的，听到答案之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点点头，“自从这件事以后，铭屿他变了挺多的。”秦凯笑了笑，话语里都夹杂着笑意，“虽然看起来还是表面上那么不靠谱，但是真的变了很多。”
杨震牺牲以后，顾铭屿好像就一下从一个吊郎当的混小子升级为一个吊郎当的男人。虽然怎么看都是吊郎当的，但是内部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安然摆弄着手里的筷子，正打算说什么，就看见蜕变成功的顾队长迈着大长腿从外面走进来，好像没看见两个人似的，径直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在背后讨论他，安然有点心虚，眼神瞟了好几个地方，发觉他根本没看到自己，才大大方方的落在他后背上。
顾铭屿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好像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屋子还有两个人，他挪着椅子把身子转过来，很官方的一问，“怎么样？有什么消息没有？”
秦凯低头摆弄自己的盖浇饭，朝着安然递过去一个眼神，“小安你说吧。”
“嗯——我们今天去了监控消失的那片地方转了转，找到了当时载杨晶晶的司机，他说杨晶晶每个晚上都会在成安路附近下车，据杨晶晶所说，她是去那见什么人。司机说有一次看见杨晶晶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个子很高，也很瘦，然后他推测杨晶晶可能和那个男人去了成安路附近的一片空地——成安路附近都是一些带开发区，基本上都是土地，附近有一个工地在花岗大桥前面，平时没什么人在，只有一些看守的工人，各种设施也不全——”
安然滔滔不绝的开始汇报，顾铭屿听得心不在焉，在她说了半天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一点什么，抓住了话语里很重要的一个信息，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一个男人？”
安然被打断，愣了一秒，很快点点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白天的时候和路哥打了个电话，他说他们那也查到一个男人”
她抬了抬眼，有点犹豫着开口，“顾队，我觉得杨晶晶见的男人，很可能和去拿信的是同一个人。”
顾铭屿没说话，眉头微微皱在一起，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安然好像看出来他的眉头不是为了眼下这个线索而蹙，轻轻开口，“顾队，是不是有什么事？”
顾铭屿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没事，你接着说。”
“哦，好——我和秦哥查了查那片工地，那是秦国安手底下的一片地方，他原本是打算把那片开发出来建造一个小区，但是盖了一半秦国安就出事了，所以这个工程就停下来了，到现在仍然一直搁置着。”
“秦国安？”顾铭屿微微侧头，“是那个什么什么登上什么商务周刊的秦国安吗？”
“是她。”安然轻轻一点头。“三年前秦国安开车途径花岗大桥的时候和一辆油罐车撞在一起了，发生了很严重的爆炸，从那以后他的产业就一直很混乱，花岗大桥也重新翻修了一遍。”
顾铭屿想了想，“那片儿太过于偏僻，一般搞房地产的大概是不想冒险，所以没人敢接。”他话锋一转，整个人都侧了半圈儿过来，“杨晶晶和那个男的大半夜的去那片工地，周围工人又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吗，没有其他目击者了吗？”
“我们去打听了，那帮看场子的工人就是去那混日子的，没人管他们也是走走形式。”一直安安静静吃盖浇饭的秦凯把话接了过来，“下午还在那儿打打牌赌赌博，天还没黑就各自跑路了，除了那个司机，没人见过杨晶晶和那个男人。”
安然没心思吃饭了，把一双筷子放在手里把玩，“他故意选在那个地方，也许就是为了避开耳目，或者——也可能因为那个地方有什么特殊意义。”
她这话提醒了顾铭屿，他直了直身子把背挺起来，“之前咱们说，如果这三个人的自杀很有可能是收到外界的干预，如果和杨晶晶见面的这个人跟和高子恒写信的是同一个的话，这个人的嫌疑很大——这样，老秦你留个心眼，让咱们的兄弟去那儿蹲蹲，看看能不能——你怎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看见秦凯冲着自己不明所以的笑了笑，尔后，带着这种笑意转向了安然。
后面那人呆呆的开口：“顾队，我在那儿留了个摄像头”
顾铭屿：“”
这小丫头片子，还挺精！
在公事公办的交代完了案情进展以后，顾铭屿倒了杯水，又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桌子上。
一抬头，看见安然正对着自己那盒没吃几口的盖浇饭相面。
“看什么呢，赶紧吃饭，吃完了赶紧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秦凯那听到了顾铭屿的过去，她现在看着自己的队长好像带着一层镀金的光环，印象又更上一层。
于是很乖巧的一点头，“好哒。”
顾铭屿顿了顿，想出去，意识到什么事以后拎着自己两条腿又转回了办公室。
安然看着去而复返的顾铭屿，松开一直咬在嘴里的一次性筷子，抬头问，“顾队，你又不回去吗？”
她这个“又”字用的很巧妙，这证明她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没回家。
顾铭屿调了个位置，眼神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自己身前这个小丫头，哪哪都是缩小一号的，看着呆呆愣愣，但这个心眼儿多起来，另自己有点没想到。
看来这智商和长相真是不成正比。
顾铭屿稍稍眯着眼睛，看着分不清喜怒哀乐，安然觉得自己这副身体要被他看透了，抿了抿唇瓣，而后又松开，“顾队，你”
顾铭屿伸手在半空点了点，“吃完赶紧回家！”
————
“早上好，欢迎光临！”
顾铭屿推开咖啡店的大门，挂在门框上的铃铛响了响，店员立马露出职业微笑走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他微微一点头，目光在不大的室内空间里打量了一下，最后落在靠窗的一排位子上。
那排位置临街，面冲着正值早高峰的街道。
坐在中间的，有一个青年，大概四十岁左右，留着偏长的头发，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看样子是在工作。
顾铭屿顿了顿，迈开脚步，朝着他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
大概是感觉到了旁边有人，男人转头打量了一下，又把视线放在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
顾铭屿侧着身子，摆了个手势婉拒了热心询问需不需要饮品的服务员。
他打量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男人，目光很直接。
感受到了他带着探究和询问的眼神，男人忍不住转身，很礼貌的开口，“先生，您找谁？”
“何元琛，对吧？”顾铭屿转身，冲他坐着，“我找你。”
他没想到顾铭屿上来就说出自己的名字，在脑海里迅速回忆了一遍，还是对面前这个人没有一点印象，他确定自己应该不认识他，礼貌的笑了笑，“对不起，我不认识您，您以前见过我吗？”
“不认识就对了。”顾铭屿轻轻吸了一口气，单刀直入的开口，“七年前，刘海东的女儿刘英在兼职回家的路上被人杀害，但是警方一直苦于没有证据，所以让当时案件的最大嫌疑人一直逍遥法外，后来刘海东找到你，一直雇佣你为他寻找证据。”他轻轻顿了顿，看了一眼何元琛脸上的表情，“昨天，刘海东在西街公交站把吴帅杀害了，又从附近的一栋写字楼跳了下去——你应该看到新闻了吧？”
何元琛扬了下眉毛，表情看不出来是惊讶还是别的情绪，他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缓了缓，开口道，“所以你又是谁？刘海东的亲戚？朋友？还是刘英的朋友？”
顾铭屿低头，翻出证件放在桌子上，两只手指往前推了推。
“我是警察。”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明显的感受到何元琛整个人顿了一下，懒懒散散的往后一靠，“哦，警察。找我什么事？”
顾铭屿换了个姿势，“我想问问你当时替刘海东查到了什么？”
“没查到什么。”何元琛说完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当时其实谁都清楚，就是吴帅杀的人，只是没证据而已，警察都查不出来，我又能查到什么。”
顾铭屿抱着胳膊，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眉眼很正，脸庞周遭的棱角分明，还带着几分锋利，平时看人的时候就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严肃起来这种气场更甚，好像周围的温度都低了点儿。
何元琛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目光在电脑和顾铭屿之间游移不定。
顾铭屿没说话，又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那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刘海东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