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
一帮人围在一块说笑了几句，又被顾铭屿都撵出去干活儿。
他去厕所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安然还站在那块白板前，盯着上面写的密密麻麻字迹。
哦，这还有个研究生班没给分配任务呢。
顾铭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垂下手腕甩了甩。
“你——”
“顾队，我想和你去分局。”
————
半个小时后，顾铭屿开着车行驶在通往郊区的高架上。
这会很热，太阳烤的椅背都是烫的。
安然把空调的出风口往上调了调，很一本正经的开口。
“顾队，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顾铭屿扬扬眉毛，把挡光板放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好像不愿意带着我。”
他被这话噎了一下。
看出来了还说的这么直白。
“你想多了。”
安然转头看了看他，顾铭屿带着一副框架很大的墨镜，几乎挡住了半张脸，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察觉到那人一探究竟的眼神，顾铭屿冷笑，“怎么？还想审审我？”
安然抿了抿嘴，又靠回椅子上。
这会已经下午了，她连午饭还没吃，一上了车忽然感觉有点饿。
刚开还能忍受，现在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她把头扭向窗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片刻之后，安静的车厢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动静。
打破了沉静，把尴尬的气氛推向风口浪尖。
安然瞪了瞪眼睛，悄悄转头。
看见那人嘴边挂着一抹略带嘲讽的笑。
她忽然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饿肚子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只是因为加班加到现在才没时间吃饭。
这么一想，安然又觉得没有这么尴尬了。
到分局的路没有很远，下了高速以后，顾铭屿开着车拐进了一条胡同里。
然后把车停在了路边。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他解了安全带，长腿一迈，从车里下来，转身走进了一家面馆。
五分钟后，拎着一盒打包好的拉面又回到了车上。
头也不回的塞给旁边那人。
“就在车上吃吧。”
安然一愣，没伸手接。
“怎么就一份，顾队你不吃吗？”
他侧头，动了动嘴唇，“我不饿。”
“哦，哦。”
安然接过来，用手托着一次性塑料盒，吃的很小心。
等她吃的差不多，顾铭屿刚好把车停在南城分局的停车场。
安然来过两次这里，虽然有印象，但不是很熟悉。
但看顾铭屿的样子，好像和这里的人都很熟。
顾铭屿下了车，打扫卫生的老大爷冲着他笑笑，“哟，小顾回来啦？”
“王叔，还没下班啊？”
“嘿，还早着呢！”
“您忙，我先进去了啊。”
他轻车熟路的紧了刑侦办公室。
安然迈着小碎步紧跟在他后面。
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忙各自手头里的活儿。
顾铭屿转了一圈，没看见自己想找的人，正准备走，常远从身后叫住他。
“铭屿？你怎么过来了？”刚说完，又看见站在顾铭屿身后的安然，瞬间有点惊喜。
“安然？！”
安然往前跨了一小步，很有礼貌的打招呼，“常警官。”
顾铭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好家伙，认识姜磊，也认识常远，这在警局的人脉快比自己还广了。
常远指了指两个人：“怎么，你们这是你们俩怎么一块儿来了？”
顾铭屿：“安然正好在我们单位实习。”
“哦哦，我说呢。”常远笑了两声，“我当时还跟她说来这实习呢，结果给分配到你们那儿去了。”
“磊哥呢？”顾铭屿捏着根烟往前递了递。
常远接过来，叼在嘴上，转手开始翻打火机。
“出外勤了，估计快回来了吧。”
“怎么？有案子？”
“一个抢劫案，那孙子两天之内抢了三个珠宝店，还捅伤了一个，姜磊带着人出去蹲点去了。”
常远翻出打火机，反手捏着烟头吸了两口，“你俩是为了杨晶晶那个案子来的吧？”
“是，主要是我现在有点没头绪，当时这几个案子都是你负责的，想着再跟你聊聊细节。”
顾铭屿也点了一根烟，两个人对站着，脸上都有点为难。
“这几个案子吧其实并不复杂，作案动机明确，杀人手法也很简单，所以我们当时没怎么费事。但当时，其实从我们知道高子恒那孩子也自杀以后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两个案子连着，有点太巧了。再后来杨晶晶也出事了，我就觉得肯定没这么巧。”
常远皱了皱眉头，别过脸吐了口烟。
“但当时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毕竟能查的都查了，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当时就应该能发现，但我又怕真有点什么事儿，所以想着跟你们也知会一声儿。”
顾铭屿听着他说，抬手在一个空易拉罐旁边磕了磕烟灰。
“杨晶晶杀死杨文杰的那个□□你们查了吗？”
“查了。”常远换了个姿势站着，“杨晶晶的姥爷年轻的时候是部队的，所以家里有这东西并不奇怪，应该是退伍以后带回来的。”
□□早年是部队常用的匕首，后来淘汰掉了，也不怎么常见。
但老一辈的军人大部分都知道。
“杨晶晶从杨文杰家里搬出来，还特意带了一把□□。”
顾铭屿说完，看了常远一眼。
后者立刻就会意，“是，所以其实这么长时间，她根本就没有释怀。”
谁知道她带着那把□□是不是为了等一个机会，还是说只是偶然。
“我们想的是——”顾铭屿话说一半，把目光移向安然。
“这三个凶手的背景经历和作案动机都很类似，有没有可能他们自杀也是受同一种特定东西的影响。”
“有可能。”常远肯定的点点头，“如果他们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才自杀，我觉得不太可能。”
“就要看是什么影响了他们。”
“是东西，还是人。”
说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在心里吸了一口气。
安然静静的听着两个人的谈话。
这两个人，在工作里都算是自己的前辈，前辈说话，她没有插话的份，所以选择很乖巧的听。
“除了送过来的这点资料以外还有其他的吗？”
顾铭屿最后吸了一口手里的半截烟，把剩下的扔进手边那个易拉罐里。
他捏起铁罐子，丢进垃圾桶。
“剩下的就是一些报案人的笔录，还有一些我们查到的无关紧要的一些资料，我觉得没用，就没给你们送。”
“给我吧。”顾铭屿开口，“我看看。”
有东西看，总比没有强，万一碰巧大海捞针了呢。
“在我柜子里呢，你拿去吧。”
安然本来也想跟着顾铭屿过去，结果常远把她留下来嘘寒问暖。
“实习单位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那就行，你这刚刚工作，要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安然冲着常远笑了笑，“那就要麻烦常警官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乖乖巧巧的，看着很讨喜，尤其是常远这样性格的人，最喜欢这种又乖又懂事的女孩儿。
“嗐，这有什么麻烦的。”常远往顾铭屿的方向看了看，“你在顾铭屿手底下干活儿还好，他这个人啊，护犊子，对待自己的人那都是没的说的，就是有时候脾气冲了点儿。”
“我知道。”安然忍不住小声笑了笑，“能看得出来。”
“他没冲你发过火吧？”
“没有，我这才来第二天。”
安然心想，以后会不会发火就不一定了。
“嘿，我跟你说，这小子原来就是在这实的习，他那会儿那暴脾气，牛都拉不住，有一次还差点和一群高中生打起来。”
“和高中生打架？为什么？”
安然觉得有点新鲜，没想到在这还能听到顾队长的闲闻逸趣。
“就那会儿他实习，正好遇见一帮高中生偷电瓶车，那是一帮小混混，本来说话就冲，结果他说话更冲，原本是好好的问询，结果让他弄得差点变成群殴现场。”
“能想象出来，这确实是顾队能干出来的事儿。”
安然话音刚落，顾铭屿刚好从常远的宿舍出来，把这句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
“说什么呢？”他目光在常远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在安然身上。
“我能干出哪种事儿？”
“哎，说你英勇无畏呢。”常远打哈哈，“都找全了？”
“嗯。”顾铭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文件袋，他几乎把有关案子的所有资料全都拿走了。
“要是查不着，就算了万一真是咱们想多了呢？”
“你就交给我吧，别管了。”
两个人兜兜转转大半天，回到局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下班的时间点早就过了，于是大家又开始很自觉的加班。
顾铭屿先把拿回来的资料分了一下类，拿了一把椅子，开始在灯底下研究。
“顾队，给你叫了份外卖，别饿着干活啊。”路野拿了个餐盒放在他面前，往他那儿推了推。
除了早上那一顿，顾铭屿还真一天都没吃饭。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饿，还是饿过劲儿了。
“买的什么？”他拔开包装袋看了一眼，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肉馅香。
“小笼包，我买完才发现他就在咱们楼旁边儿。”路野半倚在桌子上，“安然吃不吃？我买了可多了。”
“我就不吃了，我不饿。”
中午那碗拉面的分量很足，吃的她现在还很饱。
顾铭屿抓了个包子塞进嘴里。
“你今天下午怎么样？”
路野闻着香喷喷的小笼包忽然又来了食欲，也拿了一个一边说一边啃。
“我今天去跟董韶华聊了聊，她在业界还是挺有名的，自己还写过很多关于抑郁症患者治疗方案的文章。她说杨晶晶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在那个愈疗中心接受治疗。早些年的时候那个地方还没有现在这么出名，但是近几年随着心理问题越来越受大众重视，这个地方才慢慢被人知道。董韶华说杨晶晶一开始去那儿的时候情况确实很严重，身上有很多伤痕，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但是一直很努力的配合治疗，差不多吃了小半年的药吧，情况才开始慢慢好转，她情况好转了以后又开始又继续接受脱敏治疗，到后来恢复的很好。”
顾铭屿听他说完，把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送进嘴里，“她最近一次去那个疗愈中心是什么时候？”
“嘶”路野皱着眉头想了想，“董韶华说她已经很久没去了，得有一年多了吧。”
“哦对了。”路野从桌子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资料里翻出一个文件袋，“这个是杨晶晶做的评估表，和就诊记录。”
顾铭屿放下手里的包子，把那一摞a4纸抽出来翻了翻。
心理健康评估测试很详细，总共一百多道题，具有很强的专业性。
杨晶晶就是通过这个量表来评判心理健康的程度。
“也就是说，她早在一年多前就恢复健康了。”
安然的目光也停留在那份评估量表上。
“对，这个应该是没问题的。”
既然恢复了，那后来发生的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
吃完了包子，顾铭屿把桌子上的包装袋都收拾干净，拽了两把椅子拼在一起，径直躺了上去。
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安然坐在他旁边，手里捧着着那本从杨晶晶家里拿回来的书。
看见顾铭屿这么随性的姿势，歪了歪头。
这是打算睡这？
“顾队长不回家了吗？”
“不回了。”顾铭屿声音闷闷的，仰着脑袋，把自己的整个后脖颈都靠在柔软的椅背上。
安然没说什么，低着头继续看书。
“你早点回家。”
顾铭屿说完，见她不说话。
他侧过头，看见那人微微侧着眉头，正盯着书页上的某个地方发呆。
“怎么了？”
顾铭屿调整了一下姿势，从椅子上坐起来。
“这里，有个电话号码。”
安然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蝴蝶页的左下角。
有一串用铅笔写的，痕迹很淡的电话号码。
顾铭屿皱皱眉头，“让路野去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