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卷第十二章
“庄主！”萧暮璃看着云湮熄了灯才回到自己卧房院子，半只脚刚踏入门槛，听见身后有人唤。
转身望去，是……二弟子落凡，半掩在院中花下，显然等候已久。
“夜已深，不去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明日不准备修炼了？”萧暮璃微微蹙眉，其实比起什么明日修炼，她还是更担心弟子的身子。
庄主是去找云阁主了吗？
“落凡等候于此是因心中存疑，想恳请庄主为落凡解疑，疑惑解开了便去休息。”落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语气听上去也是恭恭敬敬。
“什么疑？”萧暮璃大致已经猜出来的。
落凡微微颔首，正色道，“庄主，我们——我和一众弟子都很好奇，我们圣花山庄与披星阁并无多少交集……为何要救？甚至连清林都分给他们一半。”落凡到底是十五六岁的男生，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兜弯子，脸也黑得跟王羲之的墨池有一拼。
萧暮璃刚把云湮和披星阁弟子带回来就想到了：本身与他们无缘无怨，除了灵池斗会上瞥了几眼就几乎没见过。这倒也难怪弟子不理解。
“可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祖训不是这么讲的。”萧暮璃的声音恢复到正常的冷淡，与这冷淡的月色别无二致。
“可是……庄主，他们已经被祖师殿驱逐，长久的待在山庄，也不是个办法。”
这句话好像把萧暮璃给噎住了一样，半天没了声响。私藏被逐之人是大罪，乐正宁猜测披星阁的这一切都有人预谋那也只是猜测，在没有证实以前他们就是被逐者，爹爹就算现在是二长老，他一人也抵不过其余六位长老，一旦祖师殿发现并怪罪下来，整个圣花山庄都会受牵连，本就被逐的披星阁更是可能会被处以死地。
太任性了，怎么能用山庄的命运去跟祖师殿博弈……如果能为云湮正名就好了。
可是，又如何为他们正名？
寂静良久，才又见萧暮璃薄唇扇动。
“我知道，我知道……”萧暮璃闭眼轻叹口气，“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去休息吧。”
落凡半张着嘴提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咽了回去，只留下了一句就匆匆离去：
“……庄主，如果有需要，落凡和千叶师兄也会尽力帮忙。”
萧暮璃睁眼望见花后消失的身影，似乎听见了花在风中凌乱的声音。
……
又一夜，云湮独自立于窗前。
右手指尖轻揉左臂伤处，隔着衣袖就能清晰感受到留下的疤痕，那恶兽毒液威力强大，竟能伤她如此之深，将近半个月了，揉起来都还有些微微刺痛。
这半个月……还得感谢萧庄主的帮扶，如果没有她，也许自己在半个月前就被毒液噬身，弟子们也许也性命不保。
圣花山庄果真名不虚传。云湮抬眸望向窗外，举目皆是繁花锦簇，她听过的，她没见过的，好像就没有水土不服一说，只要世间有，山庄就有。
也不知沧河山如何……当时走得急，娘的遗物都没来得及去取……
沧河山毕竟是故里，这万蝶山虽美，但在云湮眼里却永不及沧河山万分之一。如果是决心要重复披星阁光辉，那就必须回到沧河山，沧河山才是披星阁开始的地方。
云湮没有再犹豫，研墨提笔，左手指尖星蓝乍现，随后她把它压在纸上。
当作致谢吧，感谢庄主的救命之恩，感谢庄主这半个月来的帮扶，感谢庄主那夜的寻宝之旅，感谢……
太多太多感谢，愿它能帮我传达。
当然，还有对这突如其来的离别的抱歉。
弟子们已经休息，程辞开门看见阁主，吃惊得差点呼出声。
“嘘——”云湮见程辞的反应觉得好笑，把食指放在口边做禁声状。
“程辞，这么晚了是谁啊？”阿北不知道是云湮，睡得迷迷糊糊隔着帘子嚷嚷，惹来隔壁洛辞的不满，“北兄……大半夜得胡乱喊啥啊？”
程辞给云湮使眼色说他去叫醒他们，云湮笑着点点头，颇有些无奈的神色。
说起来也是自己过分，除了阿北而立之年已过，阿尘与自己同岁，其他人都还只有十一二岁，熬夜不利于他们的身体。
可是晚上不走，白天就走不了了。就这一夜，今后再也不会了。
“你嚷嚷啥？这才半夜……”阿北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你说谁来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影响我睡觉……”
阿北睡得胡言乱语，微微睁开眼睛一看：
哎你别说门口这人还真挺像我们阁主的……哎虽然站在阴影里但你看这身影，这衣服，这气质，都跟我们阁主一模一样，就连憋笑憋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一激灵爬起来。
“阁……阁主？！”这一嗓子把一屋子人都嚷醒了，不明所以地看向门口，看见云湮站在门口又慌里慌张坐起来到处找外衣。
云湮和程辞憋着笑看那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在寝衣上胡乱套外衣外带去隔壁叫阿尘，等他们都准备好了才进屋去。
果不其然，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得到了一众弟子的支持，他们甚至直接开始收拾行李。
想来寄人篱下的半个月他们也不好过。
“这不强求。”云湮抿了抿唇，又担心弟子理解岔了，“我也不是要驱赶你们，只是，你们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那，我选择跟随阁主。”洛辞年纪最小，急着表态自己。
“阁主不必有负担，跟随披星阁是我们自愿的选择。”阿北平时不着调，到了这种认真的时候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他十岁入披星阁，跟随云正澜近二十载，又跟随云湮四载，一直忠心不二。
这一句话带动了弟子们的气氛，纷纷表态：“云阁主在哪里，我们就跟随到哪里。”
果然如阿尘当时所说，弟子永远都在。
云湮会心一笑，倏然对未来充满信心：“那就准备一下，我们乘月色出发！”
“云湮，云湮，还没起床吗？”萧暮璃跟乐正宁大清早练完功，在清林里转悠了半天没找到云湮，猜测她也许还没起床，便来到她住的院子里来寻她。
轻叩木门，半晌仍无人应。萧暮璃觉得有点莫名慌张。
乐正宁也猜到了一样，没管什么礼貌不礼貌的，直接推门而入。
卧房内一片寂静，床榻整整齐齐静默在角落，木桌托着茶具……和一张纸一声不响。
萧暮璃只觉得心被猛揪了一下一样狠狠一坠：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早知道干嘛那么听话的她说不感应就不感应？
“哎？怎么……走了？都不说一声啊？”乐正宁先一步踏进卧房，萧暮璃紧随其后。
忽然，一张纸闯入了她的视线，同样闯入的，还有纸上那支独特的星蓝色的发簪。萧暮璃把那张纸同发簪一并拿起来，只撇了一眼就认出是云湮的字迹：
“庄主救命与帮扶之恩，云湮感激不尽。恳请庄主勿念勿寻，待六载春秋，于灵池斗会再见。”
乐正宁凑上来看了看，指着这纸问萧暮璃：“看样子是昨晚走的，现在找还能追上，去吗？”
萧暮璃不语，又读了一遍信，把纸折成方块状握在手中，缓缓开口：“不去了。”
萧暮璃摩挲着那支发簪，发簪不是金的，也不是银的，摩挲起来指尖还能扬起一点蓝色碎尘，随即又吸附回去，且簪子里蕴含着熟悉的灵气——这是云湮用灵气凝聚而成。
如同云湮的剑，乐正宁的长戟，自己的蔷薇一样，都是由灵气所凝，不同的是这簪子不含攻击力，所需的灵气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可就是这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却那么浓郁地包含着云湮的气息。
萧暮璃目光贪婪地勾勒着发簪的轮廓：没有华丽的雕花装饰，就是很普通一头粗一头细的单棍簪，除了粗头刻有一点花纹，整个发簪就通体圆滑，比起萧暮璃首饰盒里精雕细琢的玉簪，可以说是简陋至极。
但拿起仔细看，那花纹是一簇蔷薇。
萧暮璃觉得自己再也看不上那些精细的玉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