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过火
“陆总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我和周尧池好歹是朋友,还不能打招呼了?”江浅之笑脸盈盈地瞧着他那小气样,故意不接他的招。
眼看着陆辞渊的脸色越来越臭,她也只是默默盯着他,笑意不减。
陆辞渊冷哼着低垂眼帘,斤斤计较的一桩桩一件件细数她的“罪行”,“要和他约会看电影,跟他说不认识我,为了他说我不是好人,现在还说我无理取闹”
江浅之听得满额头黑线,这个人一天天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尽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时不时拿出来参她一本。
“你还可以再记仇一点。”她咬牙切齿地说着,瞪了他一眼,接着忿忿说道:“非要翻旧账的话,我说不认识你是因为谁?”
陆辞渊一怔,一记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未愈合的伤隐隐作痛,奔涌而出的还有一如既往的歉疚。
他起身去到她面前,乖顺地蹲下攥住她的手,是微凉的触感,“别生气,我哄你好不好?”
江浅之没想到他因为一句话这么快就服软,也觉得自己一时口不择言说出的话有些过分,本想揉揉小狗的脑袋,但他一丝不苟的发型又让她顿住。
转而抽出手捧上他的脸,弯腰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安抚似地说道:“好啦,我没生气,你也别不开心了。”
陆辞渊神情显而易见的雀跃起来,嘴角弧度漾起,抬起的眼中皎如日星,和他这西装革履的装扮产生奇妙的碰撞。
看得江浅之心神荡漾,笑吟吟地又在他脸庞亲了一口,调侃他道:“陆辞渊,你真的很好哄诶。”
陆辞渊垂头蹭了蹭她的手,甘愿在他的全世界面前虔诚臣服。
天色渐暗,窗外已经飘起细雨,但彼此眼中皆是崭亮。
他们六点才离开公司,与陆陆续续下班的人擦身而过,从专用电梯中下到停车场,一路又是迎着无数隐秘探查的目光。
到了车前陆辞渊不肯让她开车,说叫司机来开。他从那次雨夜后,凡是和她一起就再不自己开车,怕万一碰到突发情况,不敢拿她的安全冒险。
江浅之笑说这次就是来给他当司机的,好劝歹劝他才勉强答应。
车缓缓驶出停车场,细雨不知疲累地飘摇着落在车窗上,又被机械规律的雨刮器短暂刮去。
江浅之瞥了一眼陆辞渊,他神色肉眼可见的凝重,或许是怕打扰到她开车,一路上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他们去的是天环路的“沸点”总店,店面翻新过后改造成中式风格,自然搭配融入了与主题呼应的深红色调,贯穿始终的简约线条吊灯,整体完全看不出两年前的影子。
落了座后江浅之偏头去看陆辞渊,掐了掐他的虎口,摩挲其中纹路,笑问:“是不是都认不出了?”
陆辞渊只是笑笑,随即掏出手机点单。
两人现如今都吃得清淡,直接点了个清汤锅,照着她的喜好点完菜后把手机扣放在桌边。
江浅之忽地想到什么,含着笑逗他,“陆老板的会员卡里是不是还有钱呢?”
陆辞渊挑眉望着她,回道:“有江老板在还需要会员卡?”
“以为你是老板娘就能吃霸王餐?”江浅之蓦地想起曾经这个没说出口的好笑称呼,捡起来调侃他。
“老板娘?”陆辞渊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朝她凑近了几分,嘴角的弧度勾起。
江浅之故意去挑他下巴,往上勾了勾,挑逗意味明显,“对啊,我是老板,你不就是老板娘?”
陆辞渊笑意更甚,懒洋洋地单手勾住她的脖颈,搭在她肩上,“那老板娘向老板索个吻不过分吧?”
眼看他越靠越近,江浅之刚想蜻蜓点水的满足他一下,余光瞥见服务员端来了锅底,赶紧把他推开。
在自己主场还被他调戏了,江浅之脸忽地发红,蔓延到耳垂。
陆辞渊随意在店员身上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笑笑,端直坐正,好像刚刚众目睽睽之下索吻的不是他一样。
清汤锅慢慢煮沸,雾气在眼前缭绕穿梭又散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陆辞渊又问起她为什么变了口味,看他实在好奇了太久,江浅之也只好如实作答。
刚分开时拿烟酒当饭吃,开始方微还纵容她消极了一个月,直到某天突然急性胃肠炎在医院呆了几天。
那次方微气到恨不能通过方燃找到陆辞渊把他打一顿,她再三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才作罢。
后来一吃辣胃就烧得慌,一开始特别不适应,久了也就习惯了。
实际上她说得省略又简单,听的人却默不作声,气氛霎时变得沉重压抑。
江浅之赶紧安抚他,指了指依旧沸腾的火锅,用着轻巧随意的语气,笑道:“你看,吃清淡点不是挺好的吗?我们吃饭都不用点鸳鸯锅了。”
陆辞渊垂下眼帘,撂了筷子侧身把她圈住,埋在她的肩窝,涩然至极的声音闷沉沉传来,“对不起”
肩上的男人喃喃低语,让江浅之不由得鼻尖发酸,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托起他沉下的头,与他四目相对,轻声道:“陆辞渊,不要再说对不起了。真要说起来,这两年我们谁又好过谁呢?以后都不要为以前的事道歉了好不好?”
缺失是可以在迟来的圆满中一笔勾销的,所有歉意都该在其中释怀。
她不希望陆辞渊常自觉有愧,更何况知晓他也曾挣扎于相同泥潭中不能自救,都是滚过一遭的人,就无须再耿耿于怀了。
陆辞渊眼底发红,手上将她圈得更紧,他没有言语,修长的指节在肋骨处感受其中骨骼,轻微痛感却是抚慰。
江浅之贴着他的脸轻轻蹭着,俏皮开口:“菜都要煮久啦,我们吃饭吧。”
腰上的手这才放松开来,重新回身坐好,他伸出那双在顶光在泛着冷白的大手,银戒灼灼闪耀,用漏勺去捞其中已熟的菜,从中挑出她喜欢的夹进她碗里。
吃完火锅,两人打着伞回到车上,陆辞渊望着玻璃窗上蜿蜒而下的雨滴,在斑驳的画面中呈现几近放空的状态。
江浅之偏头看他,去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问:“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这也是她想了很久的一部分。
在一个雨夜为他留下一些美好记忆。
陆辞渊懒懒抬眼,紧了紧与她回握的手,问道:“嗯,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江浅之勾起唇角冲他眨眨眼,收回手去开车。
车灯汇聚而破开被分割的世界,车辆在淅淅沥沥的雨景中不断行进,在逼仄车厢中是夹带春夏气息的树木绿叶幽香。
等车开到岁开大桥时,陆辞渊终于反应过来是要去哪,余光瞥见他侧首望过来,江浅之笑了笑,明知故问道:“看我干嘛?”
“故地重游?”陆辞渊嗤笑了一声,悠悠打量着她的表情。
侧颜被拢在黑暗里,但那么灵动鲜妍,让他原本略显沉闷的心跟着舒缓许多。
“你后来有来过吗?”江浅之问出这个问题其实有些别扭,那点隐匿的胜负欲迫使她如果知道陆辞渊未曾来过,那她也会因为掩饰而闭口不提。
陆辞渊似乎是缓缓叹了一口气,声音发闷地反问她:“你呢?”
江浅之只浅笑着不答,等停好车,让陆辞渊到后备箱拿那一把长柄的大伞。
她则磨磨蹭蹭一阵才开了车门下车,站进他撑起的黑伞中。
雨水打在伞面又从边沿滴落,他们在夜色雨帘中慢行,记忆被洗涮着打碎重组,一路来到桥底,开始叠合涌现。
江浅之看向一直揽着她的陆辞渊,他撤回手收起伞,水珠顺着流下,在质感粗粝的地面晕开一滩湿意。
她摸了摸右侧口袋,从里边掏出烟盒和一个银色打火机,陆辞渊目光一凛,抬手要拦她,被她躲了过去,嗔怪地瞧着他,说:“我突然想起读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放学等老师都走光了,在另一栋连接的楼道里,不少不回家在外边躲着谈恋爱和抽烟的学生们,和现在这样特别像,就当是心血来潮体验一会。”
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想起那种与朝气相悖又融洽的青春,忽然很想知道陆辞渊学生时期是什么样子,是淡漠还是叛逆。
江浅之轻擦打火轮,火焰将烟头的边缘烧成焦色,烟丝亮起火光,丝丝极细烟雾在上升不久就被吹散。
她捻着烟蒂问:“你那时候是放学就回家的好学生,还是其中一员?”
陆辞渊没再阻止她,接过烟凑近唇边抽了一口,烟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他笑得些许痞气,眉宇间溢出几分不羁,似乎是为满足她的好奇,懒洋洋地说:“好学生。所以现在你是不是在带坏我?”
江浅之夺回烟,笑得在指尖颤动着,尾音上翘的说:“巧了,我也是好学生,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呢。”
她吐出一口缭绕的烟雾,又问:“话说,你叛逆期也不早恋啊?”
陆辞渊漫不经心地笑笑,不置可否,看她满脸探寻,没个正形地逗她,“哪能啊,留着初恋等你呢。”
站在带着寒意的桥底,聊起这些话题,江浅之对这种穿越时间完善补全他的曾经,产生一种近似于痴迷的情绪。
氛围至此,她揣进口袋的手把藏了好半会的东西拿出来,然而因为掌心太小挡不住其中的两样东西。
于是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陆辞渊眼前,他极自觉地摊开手心,垂睫直勾勾注视着,欢欣与惊喜在唇角扬起。
江浅之翻转掌心,让那灰色小盒和有棱有角的黑瓶落在他手中,解释道:“本来是生日礼物,不过你已经讨要过了,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
“你愿不愿意——”在相同的地点,她学着陆辞渊初次告白的语气,眼中的赤忱热切一览无余,“和我在一起。”
现在、以后和未来,我们都要一直在一起,你愿不愿意。
说完她又觉得这段未免太幼稚,沉沉笑着拥住他,哪管他还因这突如其来的浪漫而怔愣着。
过了半晌陆辞渊才找回声音,哑着声说道:“只要是你,多久都愿意。”
有人陪着演下这场重映的电影情节,让江浅之觉得也不那么矫情了。
原本靠着他的肩头,忽地踮脚在他耳边,湿热的气息喷洒,“现在能告诉我,你有没有来过这里了吧?”
他环着她的腰身,手中的东西硌在腰窝处,存在感明显,他嗓音带笑道:“嗯,很多次。”
和她有关的记忆怎么会忘却,任何一个小细节都像刻在脑海一般牢固,何况是他们在一起的地方。
江浅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状似遗憾地说:“那可惜没碰上你,不然有年初雪你就能看到我把项链丢这了。”
抱着她的人猛地一僵,往后仰了仰头,稍稍退开些,转而疑惑地望着她,嘴唇张合,江浅之了然他想问什么,笑吟吟地开口堵他,“更可惜的是你没看到我屁颠屁颠跑回来捡的傻样了。”
陆辞渊缓了口气,屈指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被我看到你就完了。”
江浅之假装吃痛地回敬他,又对他的话表示困惑,问道:“为什么?”
“捆也得把你捆回家。”他凑近耳边狠狠得咬上她发凉的耳垂,霎时发红升温。
江浅之从他的啃咬中逃脱出来,还残存着一抹灼痛,像是爱的烙印。
纤长的指节攀上他的脖颈,在后颈处交叉紧握,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随即带着蛊惑与引诱,低声道:“现在捆也不迟。”
陆辞渊低下头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眼前的女生,长发小弧度的绕卷,重新补上的口红是山茶色,眼神中浸着潮湿的妩媚,被烟草味掩盖掉身上大半的甜意。
这朵娇艳欲滴的山茶花合该明媚,但此刻偏偏充斥着零落的美感,让人忍不住升起躲在阴暗面里的破坏欲,想采撷后占为己有日夜欣赏领略。
看着陆辞渊喉咙发紧霎时染上情-欲的神色,江浅之对挑逗得逞的窃喜溢出,只是还没等她得意多久,就被他拽着手,脚步急促往桥外走。
眼前是稀疏的车灯光晕,衬得两人面庞忽明忽暗。
“走这么快干嘛?”江浅之努力与他脚步保持一致,呼吸与心跳同时加快。
他的手实在修长有力,东西都被一手握着,还能有空闲的手牵住她。
陆辞渊微眯着眼侧首盯住她,想到从下午起她制造的一次又一次惊喜,一阵阵心痒难耐,躁动的情绪再藏匿不住。
他松开手,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你得庆幸明天不上班。”
伞重新张开撑起,雨势已然变大,但依旧扑不灭他周身隐忍的欲-火,反而是愈演愈烈的前奏。
江浅之自觉不妙,迈着大步跟在他身旁,在他示意下挎上了他的手臂,接着装傻充楞地问道:“啊?”
握着伞柄的指尖加重力度,危险气息在逐步逼近盘旋,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诚然陆辞渊的确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祖宗,毫不遮掩的带着狠劲沉声道:
“怕你下不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