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覆没
江浅之不想扫兴,再者说,这么多人,估计也轮不到她几次,当凑个数也行。
她点点头,就被他牵着带到了另一桌前坐着。
他们玩的是转瓶子,围坐成一圈,金属盘的光泽与透明空酒瓶交织转动,转到后选真心话或是大冒险,由上一轮的输家提问。
每人桌前还倒了杯香槟,碰到不想做的罚酒就行。
玩了几轮也没轮到他们,陆辞渊慵懒地靠着沙发,一手虚搭在她的肩上,盯着那转动不停的酒瓶出神。
本以为能一直置身事外,当酒瓶指向他的时候,江浅之偏头看去,还是一副平风静浪的模样。
像灯红酒绿中独绝真实的一轮素月,只是宁谧地照着,叫旁人踮脚看看,伸手却够不着。
一旁的人喊着问他:“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陆辞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说道:“真心话吧。”
“我来问我来问。”上一轮输的是一位寸头男生,因为连输了两轮有点报仇心切的意思。
“吻过几个人,上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他笑得痞气,估计是想着第一个问题要是没回答好,女朋友怕是要吃醋。
江浅之心里没太大起伏,之前陆辞渊就说过只和她谈过恋爱,总不能他和别人都是只接吻不确认关系吧。
他扯着嘴角上扬,问题明明是其他人提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说:“一个。”
说完就去端酒杯,低低笑道:“什么时候就不说了。”
说完将杯中的酒喝下,接着亮了亮杯底。
“咦——”一屋子人又开始拍手起哄,江浅之表面不动如山,内心已经泛起粉红泡泡,即使一戳即破,空气中也弥漫着恋爱的甜蜜气息。
“老二,你这问题问得,敌没杀着,先自损八百了。”向耀在那寸头男生肩上猛锤一下,嚷着就要开始下一把。
陆辞渊仿若未入过局,又安闲自在地端起桌上被续满的酒杯,在他手上映出斑驳的光影碎片,江浅之立马拦下。
“少喝点。”她有些怪怨地望着他,话音不重,但足够多数人听见了。
她下意识一怔。
完了,彻底把罪名做实了。
“今天破个例?一会有人送我们回家。”陆辞渊笑着把酒杯稍稍拿远了些,耐心给她解释着。
确实是妻管严的做派。
江浅之余光瞥过这一屋子的人,等着看她作何反应。
她也只好弯了眉眼故作大方道:“没事,你想喝就喝。”
心中骂道:
爱喝不喝,谁管你。
又玩了两轮,旋转到尾声的酒瓶缓缓打止,顿歇的那一瞬瓶口不偏不倚地直指江浅之。
包厢内发出空前高涨的欢呼声,仿佛是挖了无数个陷阱等着她踏入的猎人,她挑挑眉望着上一轮的输家,直接说道:“我也选真心话吧。”
那人还捧着手机在找问题,划拉半天屏幕才抬头说道:“第一个喜欢的异性叫什么名字?”
江浅之猛地一僵。
本以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可这下问着了隐私,她不想答。
她把视线从满脸八卦的男生脸上移开,垂眸盯着那杯黄灿灿的酒,正要伸手去拿,一个骨节分明的手率先握住后拿起。
她抬头顺着动作看去,陆辞渊已经将酒杯递到嘴边然后一饮而尽,往他们的方向懒散一扬。
“陆哥你喝什么?”向耀跳出来质疑。
陆辞渊弓身将酒杯搁回桌上,笑道:“她脸皮薄,哪能跟你们这群糙老爷们比。”
说着又从桌上拿了个焦糖纸杯蛋糕,优哉游哉地悬在她唇边等她张嘴。
屋内又是哀嚎一片,过了两秒才重新开始游戏。
“我不吃。”江浅之扭头拒绝,把他的手挡开了些。
哪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腻歪的,她脸皮其实不薄,但也没这么心安理得秀恩爱。
“晚饭就吃那么点,一会该饿了。”他强行把蛋糕塞到她手里,右手还不经意地揉捏着她的耳垂,在冷气加持下依旧蹭得发热。
她也捏着纸杯边沿反复掐弄,思绪有些烦杂。
中途他们都被转到好几次,问的也都是些在接受范围内的问题,估计是怕太劲爆了答不出来也没意思。
大概玩到八点半,陆辞渊突然拉着她起了身,冲着其他人说道:“我们先走了。”
“这么早就走?”有人问着,还想留,被向耀给打断:“人家小情侣着急回家,你懂个屁。”
说完扬了扬下巴,说道:“让老王送你们,在楼下呢。”
“行,你们玩。”陆辞渊笑笑,顺便拒了有人递来的最后一支烟。
江浅之跟在他身旁只看着,不再发言,免得再遭调侃。
回到车上,有司机开车,他们一起坐了后座。
因为有外人在,无声的默契驱使两人没怎么开口。
江浅之只掀眼看他,少有空隙地贴近让她鼻息间萦绕丝丝酒气,他半阖眼的样子显得微漠,于是她咽下了一个骤然成型的问题。
方才她也没忍住喝了几杯酒,路上感觉头脑有些昏沉,斜靠在陆辞渊的肩上休憩,手指无意识的在他的腕骨处抚摩。
就感觉他栽下头来,在耳畔沉声问:“难受了?”
她摇头,在他的衣物上蹭出沙沙的声响,接着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大半身子埋进他的胸膛,去听他是否也同样鼓噪的心。
他将手指缠入她发间,暧昧潜匿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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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了陆辞渊的家,一进门她就懵懵懂懂的被陆辞渊拉着坐在沙发上。
“坐着,我去泡杯蜂蜜水。”他捏了捏她泛了几分红晕的脸,然后起身。
也就是有点晕乎,她只想先把脸上的妆卸干净再说,所以跟着陆辞渊一起,又在临近卫生间时岔开,说道:“我先卸个妆。”
他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点点头。
等她将乳化后的卸妆油清洗干净,陆辞渊也端了蜂蜜水过来。
“今天好端端的喝什么酒?”他懒散地倚着门框站着,问道。
她斜睨着他,没忍住呛声说:“你不也喝了?”
陆辞渊低笑一声:“我对自己的酒量有数。”
“说得好像我没数一样。”江浅之用洗脸巾擦净了残留的水珠后,抬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蜂蜜水。
想了想又好奇地问:“怎么就泡一杯?”
最后一个字哐当掉地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八成又是上次吃糖的套路,这回说什么也不让他得逞了。
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被他拽住手腕,未被完全拭去的湿意大概沁入了他掌心的纹理中。
“现在可以亲了吧?”他挂着浅笑,若是忽略这话的具体意思,都能看作是得体大方的有商有量。
江浅之没答他的话,拖着他回客厅,他顺着力倒也轻巧,一路回了沙发坐着。
他们好像都习惯只开盏栗黄偏暗的灯,白日的光汲取得足够了,总不能再俾夜作昼。
“我问你。”她一本正经地坐着,想把那个问题问个透彻明白。
陆辞渊看她这样子不像逗乐,也学着她的样侧过身面对她说:“嗯,你说。”
她咬了咬刚刚搓得还有些发木的唇,顿了两秒又松开,“那个真心话——”
也没管陆辞渊什么表情,接着说道:“我总觉得你好像很介意陈厢西。”
无论是生日那次,他首次提到陈厢西。
还是遇见陈厢西后,他抛出的问题。
他好像,对陈厢西有种莫名的情绪。
“我介意他有眼无珠而已。”陆辞渊毫不拐弯抹角地说,眼里并无遮掩。
明澈得像让她径直洞悉他的心。
他又说:“你不在意他,那他在我这就是无意义的三个字,和他们说了我也没所谓。那杯酒,是因为知道你不想说,才替你喝的。”
他靠过来在她唇角留下一个极轻的吻,缠绵蕴藉至极。
紧跟着喃喃细语道:“只要你这一刻喜欢我,就算是我的荣幸。”
江浅之感受着他款款深深的爱意,总是将她一个又一个疑心的空缺填满。
她只能借着酒劲,去贴近这个能够给她安全感的人,在他鼻尖轻触的刹那间,“那这一刻,你还把持吗?”
开始沉沦的前兆,是船只覆没后溺入湍急江水,相拥于一片混茫中。
意志尽数消散后,仅凭原始的渴求在探求生机。
陆辞渊掀起那浸湿的单薄布料,为她被束缚的身躯留得喘息的一席之地。
他是极致耐心的打捞者,圈住她瘦削的腰身,在水流中她依稀窥见他的衣物下看不真切的印记,正欲伸手去触碰,忽地停在半空。
“不管它。”陆辞渊将浴室门一脚踹合,试图恢复方才万籁无声的情景。
怎奈那铃声穿透力极强地响彻耳畔。
“你去接吧,万一有急事呢?”江浅之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撤回,绵软无力的在他胸膛轻推了一下,示意他去接。
陆辞渊顿了片刻,将花洒关掉后扯了条浴巾裹着她,顺带揉着刚刚打湿的发梢。
他退了半步,却又俯身在她唇边轻吻,说道:“等我一会。”
接着有些怨气地拉开被他踹上的门。
江浅之看着他打湿的衣物贴着清癯的后背,她倏地想到美人鱼的童话故事,此刻的她像浮在岸边却无法靠近王子的那条美人鱼。
只能在原地等他回来。
可直到她所有情-欲逐渐褪去,也没等到他回到她的身边。
她缓缓站起,踩着光滑的壁迈出浴缸,拉开浴室门的那一刻才看见陆辞渊向她走来。
他换了一套新的衣服,仿佛刚刚浴室的缱绻旖旎只属于她一人。
他拧着眉,表情不同以往的淡漠,开口说道:“有点急事,你洗完澡早点睡,不用等我。”
江浅之点点头,努力回忆他何时有过这样严峻的神情,直到他匆遽转身离开,也没有一星半点的重合。
接着是大门相撞发出砰然一响,才把她唤回神来。
她将肩上的浴巾扯下,又重新回了浴室,将那件黑裙捡起放在一旁,脱去岌岌可危的贴身衣物,洗了个真正意义上的澡。
回到床上时她亮起手机看了眼,接近十一点,不知道陆辞渊的急事会是什么,也不敢发消息打扰他,只好趴在床单上翻看着手机。
奈何脑海中都是那场半路打止的情-事,捂住脸不敢再想,却又驱除不净。
就这么和困意作斗争到了凌晨两点,她才贴着床沿睡着。
只是睡梦中过于不安稳,无数次迷蒙着双眼去看手机。
一整夜,并无任何消息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