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眼熟
这一夜江浅之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自创业以来，一有心事积压便忧心忡忡，这坏习惯总也改不掉。
第二天顶着不浅的黑眼圈，把刚起床的方微吓了一跳，“浅之，你昨晚没睡好啊？”
江浅之无精打采地伸了个懒腰，从冰箱拿出冷萃好的咖啡，“嗯，我化个妆遮一下，早餐在桌上，你先吃。”
大早困得不行但已经没什么时间再补觉，索性起床掐准时间做了一份早餐，江浅之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奈何方微有。
不同于平时的手忙脚乱，时间充裕后倒是悠闲。
化妆的时候差点睡过去，眼影刷不轻不重地戳在白皙的脸蛋上，留下大地色的痕迹才猛地坐起。
拿起一旁渗出水珠的玻璃杯灌了口，霎时清醒不少。
在那张不施粉黛也足够精致小巧的脸上潦草涂抹完，方微也吃完了早餐。
倚靠在江浅之房门的门框边看着，啧啧两声继而说道：“看看你在自己漂亮脸蛋上做了什么无用功。”
“这不是遮了黑眼圈嘛。”江浅之嗔怪着斜眼望去，“我好了，走吧。”
出门才惊觉外头又飘起小雪。
如绒毛般掉落在棉袄上，转瞬融化，其他飘在地面重铺一片雪白。
到店后，早班员工已经清洁整理完，正做着备餐准备，两人雷厉风行加入进店内运作，开始监督与跟进。
直到中午店内完成待客工作，轮轴转了一上午的江浅之才打算回吧台休息几分钟，刚沾上皮质转椅就有人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门口的店员迎上去，“请问几位呢？”
江浅之倦怠望去，一下来了精神，来人竟是“云江居”老板陆辞渊。
他今日打扮得休闲，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典范。
黑色皮衣敞着露出内里的深黑卫衣，银白色装饰扣作点缀，一进门便取下鸭舌帽，凌乱的碎发更显不羁，锐利目光在店内搜寻一番，锁定在江浅之身上。
“一位。”说着陆辞渊扬起下巴朝她挑眉。
江浅之起身换上招牌式假笑，眉眼弯弯冲着他走去，“陆老板，你来了。”
顺手拉过忙前忙后的方微，“微微，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陆辞渊，陆老板。”
“您好，我是‘江记’的店长，我叫方微。”方微只诧异了一秒便得体介绍起自己。
江浅之见陆辞渊点头，示意方微去忙，转头在店内扫视，“陆老板，跟我来。”
说完引着陆辞渊在右面窗边入了双人座，侧头便可以看见“云江居”。
递过菜单后问：“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陆辞渊不动声色地抬眼，屈指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清脆一响，“一起吧，坐。”
“那怎么好意思呢。”江浅之拿不准对方在想些什么，巧言拒绝道。
“昨晚江小姐可是说请我吃饭，让我一个人吃火锅，这不合适吧？”陆辞渊挂上不易察觉的痞笑，小幅度歪头反问道。
江浅之也不再扭捏，对上他的目光后入座，“那好，我就和陆老板作个伴。”
两人一来一去之间竟品出刀光剑影的意味。
江浅之问：“点菜吧，陆老板喜欢吃什么？”
陆辞渊答：“你点，我不挑。”
点完两人去调油碟，在江浅之的极力推荐下，陆辞渊和她调了一样的重辣油碟，小米椒和辣椒面就占了大半容量。
等菜上来后江浅之才知道他那句不挑是什么意思，看着他迟迟不动筷，都不挑，换言之是都不喜欢。
“是不是我没点到陆老板喜欢的？你重新点。”江浅之招手想找店员要张新菜单，还未开口便被陆辞渊拦下。
“没有，吃吧。”
陆辞渊垂眸盯着翻滚冒出阵阵飘香的火锅锅底。
手工炒制的底料闻起来地道十足，如不要钱般的辣椒浮在面上，还象征性地撒了根翠绿小葱装饰这一锅深红。
吃个火锅还要做心理准备，难道还怕我下毒不成，江浅之暗自腹诽。
江浅之自顾自的用公筷夹起土豆丝往锅里下，等的功夫看向陆辞渊问着，“这个八秒土豆丝味道不错，要不要试试？”
“嗯。”陆辞渊不紧不慢地拿起筷子，不知如何下手。
时间一到江浅之便将那一筷子裹满红油的土豆丝送往陆辞渊碗中，咽着口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雾气在两人之间穿梭游荡，时而清晰时而迷离。
陆辞渊夹住那把厚度均匀的土豆丝，在江浅之的热切视线下尝了一口，没咀嚼两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俊脸肉见可见的开始染上绯红。
“怎么了？呛到了吗”江浅之眼疾手快地将一旁茶杯端起递到他面前，顺势抽了两张餐巾纸塞到他手里。
不经意地触碰到他冰凉的指腹，异样的感觉窜上心头。
缓了几秒陆辞渊才摆手表示没事，只是脸颊与眼尾都泛了红，接过茶杯喝了几口，放下时又深吸口气。
江浅之抿唇憋笑起来，陆辞渊那副吃辣上头的样子再熟悉不过，掺杂再明显不过的笑意问：“陆老板不会是不能吃辣吧？”
陆辞渊没搭理她，再喝了口茶，留给江浅之青筋凸显的手背。
“早知道点鸳鸯锅了，不好意思啊。”江浅之毫不收敛戏谑的浅笑，说着端起茶壶给陆辞渊续上已见底的茶水。
“我挺能吃辣的。”陆辞渊声音低哑，略带性感。
还挺嘴硬，这点辣度才哪到哪啊。
江浅之移开视线，漫不经心道：“那陆老板继续。”
说完捞起刚刚得空下的毛肚，入口麻辣脆爽，微卷着裹藏上牛油汤底，充盈的辣汁与绝妙的口感实在过瘾。
再看陆辞渊，正往里下着豆芽菜，吃得矜持优雅，如果忽略他一口菜一口茶的话。
“4357的外卖，谁的？”身后突然响起粗犷的男声。
江浅之起身答应，朝外卖小哥招了招手，“我的。”
小跑过去接住那个透明包装袋，里面是两杯经典柠檬茶，道谢后提着回了座位。
分出一杯推至陆辞渊面前，“一开始点的，喝吧。”
陆辞渊定定看着江浅之，半晌轻笑一声，“你这么喜欢喝这个？”
江浅之听得懂这个问题，但没听懂什么他什么意思，拢共点过一次，怎么看出的这么喜欢，“是啊，很明显吗？”
思索片刻随即恍然大悟，“哦……”
陆辞渊注视着江浅之，眸底深沉，难以洞察。
骨感大手握住那杯少冰的柠檬茶，稍稍用力使它瘪了下去，再松手又立即回弹恢复如初。
“昨晚吃饭的时候我也喝的是这杯，难怪。”江浅之轻描淡写地说完，拆出吸管贯穿整杯饮料。
接下来陆辞渊一直没说话，望着他的表情似是不悦，不知是那句话惹到了他，江浅之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他板着脸却又脸红得显眼，与周身气质实在不搭，增添不少喜感。
吃完火锅江浅之再看那杯柠檬茶，已被他喝得见底，怕全是水填饱的肚子。
比昨晚的自己还惨，陆辞渊估计肠子都要悔青。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还是要客套，“陆老板，吃好了吗？”
“嗯。”陆辞渊起身，把方才脱下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径直往吧台去。
江浅之连忙跟上，在他打开付款二维码时拦住，“说了我请，别客气啊。”
他神色淡然的忽略江浅之，对着前台收银亮出二维码，说：“办张会员卡，充三千。”
收银小李看刚刚老板与这位拉扯，没敢给他操作，向江浅之投去求助的眼神。
陆辞渊觉得好笑，转头看着江浅之，一脸揶揄，“江小姐，你们家店员怎么还有钱不赚啊，还是说，你们不赚同行的钱？”
“你这是……”江浅之愈发不能理解眼前这个男人。
他屈起手肘搁在吧台侧边，靠近江浅之几分。
冷冽磁性的声音刻意压低，多少带点暧昧，“你们店的味道很好，我会常来的。”
见鬼，他那明晃晃还微肿的唇，即使消褪不少也仍是浅红的面颊。
如此也只能说是怕辣，可江浅之坐在他对面吃完全程，他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啊，还要常来捧场……
这人究竟是找虐还是另有所图。
“陆老板没必要商业吹捧的，毕竟我昨晚已经失去和你一起互吹的机会了。”江浅之自嘲般提醒陆辞渊昨晚的事。
“不是客套话，让你家店员给我办吧。”陆辞渊不依不饶。
江浅之只得颔首，小李这才开始询问姓名、电话。
陆辞渊从台上的玻璃盘中捻起一颗糖，撕开含住，“辞别的辞，深渊的渊。”
字句变得略微含糊，手指在冰凉台面无所事事的画圈。
很快会员卡便交到他手中，夹在指尖后朝江浅之晃了两下。
“谢谢陆老板捧场。”江浅之侧身给他让路，窗外透过光照在他那头利落黑发上，捎带睫毛也泛着光。
陆辞渊撑开那件皮衣草草披上，随手将那张卡放进口袋里。
垂下头盯着江浅之，“江小姐，我看起来很像暴发户吗？”
一句话让他念得拖沓冗长。
“当然不像。”江浅之听罢如实作答。
“那就别叫老板了，太难听。”
陆辞渊故意换上不满的表情冲着江浅之。
距离实在有些近，陈皮糖的酸涩味在两人之间流转。
周围已经有压抑住的惊呼声和拍打声传来。
江浅之故作镇定地转头抽了张纸巾，再回头顺势与他拉开距离，“那叫什么？陆总？陆先生？”
“叫名字，应该不犯法吧？”陆辞渊皱起眉头，煞有其事问道。
“行。”江浅之爽快答应。
陆辞渊迈开步子，已有店员提前为他开门。
江浅之对着他背影说：“陆老……”刚开口就不对劲。
陆辞渊也随着一顿。
迅速收声后还是叫不出口，直接补上一句，“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