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谈判
冉珏马上联想到他昨天“骂”她时吼的那句“我邮箱坏了吗？”
知道他也算是用一种比较轻松的方式在解释昨天的那一出。
冉珏说不清这些年是秘书岗位的磨砺，还是婚姻中的漠视，令她越来越不“小气”，不会为了一些事与对方斤斤计较。
黎宇阳能做到这个程度，她也没有再拿乔，何况这件事本生也是她这里出了问题，他就算是真的生气，也不算错怪了她。
但在她回去上班之前，还想再确认一些事情：“董事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先确定好是一个还是两个，我怕你再欠我人情。”
“……”冉珏也好奇他是源于资本家的特性，还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国外的文化差异，中国人一般说数字哪儿有那么精确的道理，偏偏他就每次都要与她计较到底。
她认真算了算，说：“不多于三个。”
黎宇阳显然心情非常愉悦，又笑了，却用浸着笑意的声音与她做着交易：“你答应回来，我就不计较问题个数了。”
又一次提出希望她回去，算不算真的认可她了。
冉珏为此认输：“……那我明天回来可以吗？”
“你通宵没睡，再休息一天也可以，感谢冉秘书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着为我尽心，”黎宇阳顿了顿，声音里又带出笑来，“我这算不算回答了你某个问题？”
“算。”冉珏诚恳地承认了，她的确很想知道黎宇阳对她是什么态度，他既这样与她说，便印证了她某种猜想，她的努力不仅被他看在眼里，也算是正式通过了他的考验。
她还想知道，以后他会不会经常这样试探她。
但这个问题等着明天问也无妨，今天她除了休息，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而这件事，只要念头稍有触及，就会痛到窒息。
“安心休息，把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他声音又沉稳下来，醇厚的嗓音有宽慰人心的作用。
冉珏愣了一瞬，眼眶开始发热。
“放心，”他的知晓与安抚反是激起了她的倔强，冉珏平静地道，“不影响工作。”
“好的。”
黎宇阳罕见地没有任何取笑或揶揄，很快地收了线，望向旁边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祝思然：“一起吃饭？”
祝思然回过神，点头，红唇勾出妩媚的弧度：“我这不是一直在等你？今天可不得请我吃点好的？”
“请你吃再好的，你也爱惜身材吃不了多少，不如去庆功宴随便吃些，你出现也合适。”黎宇阳噙着笑，说的理所应当。
祝思然被噎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就你抠，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忘。”
“放心，不会白得了你好处。”
祝思然见他说的认真，就宽下心来：“我等会儿不能待太久，得回去看着小珏……”话还未落，手机就震动起来，她点开微信，呼吸停了一拍迅速开展国骂，“我x，tm的果然是这个渣男，我还想他没那么大胆子，这是吃饱了撑了才干这种混账事出来！我非找人打死他不可！”
黎宇阳同她一起停下脚步，眉间微皱，看了看四周无人才低声提醒：“能不能拜托祝小姐注意下形象，我不太想被人说品味特殊。”
“整个容市谁不知道我这个样子……”祝思然瞪他一眼，“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这些，我要回去找小珏。”
“又怎么了？”黎宇阳生出一丝无奈。
祝思然把手中银行流水的截图展示给黎宇阳：“顺便给你看看，你别错怪我家小珏，最多是她瞎了眼，就tm的50万，那个渣男就把她卖了，这几年小珏为他家里付出多少？看这个消费记录他拿到钱倒是吃喝玩乐的心安理得。”
“家庭问题影响到工作也是她的……”黎宇阳的话在祝思然杀气腾腾的眼神中及时停住，不与蛮横的女人理论对错是他的处事哲学，他拉住准备转身而去的祝思然，在她止步后及时放开，望着她低声说，“这个结果不该早就料到了？”
“猜到是一回事，直面事实是一回事呀！”
“她能处理好的。”
“她是很冷静，却不是冷血，这是婚姻呀，你们男人永远不懂婚姻对女人意味着什么。小珏家里要求严，思想观念又传统，她再自立自强，骨子里也是很传统的，这么多年为了婚姻和家庭默默无闻付出，却被这样背叛……小珏肯定忍受不了，那就要离婚，但是离婚对她和她的家庭来说都是巨大的冲击，这个社会对女人也远不是这么友好和公平。这不是你想的交易，可以谈不拢就掰。”
黎宇阳在祝思然机关枪一样的话中抬起双手，在腰腹高度往下虚按两下，既是安抚又是投降。
祝思然对他“拜倒”在自己嚣张气焰下的谦虚态度感到满意，心烦意乱地横他一眼，再次转身离去。
这次黎宇阳没有拉住她，只在她身后说：“我依旧建议你让她自己处理，不管是离婚还是忍受，都应该她自己做决定。何况你确定她真的想把最脆弱的那一面摆在你面前？”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祝思然。
的确，或许是因为她一直看不起陈琪，很多次冉珏遭遇陈琪的冷暴力逼迫，她都直接问她为什么还不离婚，然后冉珏就再不多说什么了，后面向她倾诉家事的次数也渐渐少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她约冉珏喝酒，冉珏说她备孕喝不了，她就又吐槽了冉珏一通。
她们俩在爱情和家庭上的三观差异很大，冉珏尊重了她的，她却很少理解冉珏的。
祝思然突然觉得懊恼，自己在这段友谊中，看似给了冉珏很多帮助，却一直亏欠她情感上的共鸣，承担倾听者角色的，更多都是冉珏。
她止住步伐，转头看向黎宇阳：“不管你是不是为了让我继续陪你演戏，你说动我了。”
黎宇阳心内暗叹一声，对于祝思然是否陪他演戏，他一点都不关心，甚至说的直白一些，对他来说，到了眼下顺利当上董事长，祝思然的利用价值就应该告罄，剩下的是他去履约回报她的问题。
他只是想到了刚刚电话里，冉珏的倔强。
脑海里几乎能想象出她手指蜷紧，嘴唇紧抿，脸色苍白的模样，偏偏清澈的眼睛里有耀眼夺目的坚毅光芒。
“你说既然我不回去陪她，那就把这个截图直接发给小珏吗？”
祝思然的话将他从一瞬的走神中拉回，他对上祝思然忐忑犹豫的目光，暗叹真是关心则乱，微微一笑，说，“快刀斩乱麻，你觉得呢？”
祝思然闻言也不再纠结，本也是冉珏拜托她的事，她难道还帮那个渣男隐瞒和拖延。
冉珏收到截图的时候，已经到了陈琪单位楼下。
今天阳光很好，3月初的空气里隐隐有了春日暖意，冉珏背后出的汗却是凉的。
一夜未闭眼，也没有好好吃东西，令她的心跳很不规律，她知道今天不是找陈琪谈判的好时候，状态不佳，利弊得失更没有盘算清楚。
可是她一刻都坐不住，也等不了。
她从小受的教育太过谦卑，一个乖乖女，在遇到问题时，本能地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可是她脑中纷乱如麻，也没有一条思绪能找出陈珏这样对她的理由。
当手机震动，她看到那条截图时，情绪反倒是渐渐清明，冷静下来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不值得陈琪这样对待。
她给陈琪发微信：我在你单位楼下，你下来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陈琪回消息倒是快：？我马上开始上班了。
冉珏没有再多说，把那条截图转给了他。
陈琪的电话进来的很快，声音里颤抖的不知是怒意还是畏怯：“冉珏，你查我？”
冉珏没有回答他，只是问：“现在可以谈谈吗？”
那边的呼吸声很粗很急，10来秒后，陈琪才道：“稍微远一点吧，你选了地点给我定位。”
冉珏挂了电话，随手在评价网站上搜了一家2公里外的茶楼，发给陈琪，随后径直打车前往。
到了后，冉珏给自己点了杯碧潭飘雪。
等待的时间里，她一直盯着清澈的茶汤看，茉莉花随着茶叶一同浮浮沉沉，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命运。
她骨子里一心求稳，不愿冒险，不愿变动，却最终是由不得自己。
在茶汤都快要变了颜色时，陈琪才缓缓而至。
他坐在冉珏面前，低垂着眸，任由冉珏视线落在他面上打量。
很长一段时间，彼此都没有说话。
冉珏忽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开头。
陈琪这会儿连正眼都不敢看她的样子，更让她觉得可悲。
她缓缓抿了口已经泡到苦涩的茶，才直截了当开口问：“为什么？”
陈琪不阴不阳地撇了撇唇角，终于是抬眼看她：“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黎世雄？”
“你不是查到了吗？因为钱啊。”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冉珏近乎是疯了，她原本以为他来了不敢看她，或多或少是因为内心愧疚，却不想他如此无所谓的模样。
她声音都在颤抖：“这么多年，我那么努力挣钱，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啊，我是为了谁啊？除了部分场合需要的鞋包，我还为自己买过什么添过什么了吗？我攒钱，买房，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的未来……”
陈琪冷漠地打断了她：“呵，冉珏，说清楚，那些都是为了你的未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就没关系？”
“是不是我都是这样的未来，那是你传统思维里应该有的未来，哪怕是对我完全没有爱了也是这样计划的未来！”
冉珏为他这番话懵住了，好一会儿才脸色苍白地道：“这样的未来难道不是所有家庭共同奋斗的目标吗？”
“你确定所有的家庭都是没有爱的？你确定所有的家庭都没有沟通没有商量，你确定所有的两口子都是一个人完全服从于另一个人？你不是结婚前常给我看什么网上说男人对家庭主妇会越来越没有尊重，说男人都没有良心，那现在你在做什么呢？”
“我那会儿说男人没良心是因为看不到家庭主妇做家务所做的付出！”
“你意思是我对家庭完全没有贡献所以活该被你看不起了？就算我不挣钱我不做家务了，那我妈总是在做家务吧，你不会说她是她、我是我吧，那你对她又有多尊重了？”
“等等，我对你和你母亲怎么不尊重了？”冉珏觉得这个对话的走向越发诡异，她本不是想跟他在这方面纠缠的呀，虽然气急，她却知道陈琪是在把错处往她身上推，所以什么话都说出了口。
她终于在浑身的颤栗中找到了理智，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所以，你这样做是在报复我吗？”
“报复？”陈琪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我有什么要报复你的？我不过是想体验下挣钱的感觉，想知道是不是挣了钱就能像你这么硬气罢了。”
冉珏也笑了，看着陈琪满是嘲讽的面容，从前学校时温柔包容的人，仿佛是她自己生出的幻想。
这么多年，她所坚持的家庭责任感越来越像一个笑话。
只是她一直回避自己婚姻中的问题，她也曾为自己在家里“独断专行”而愧疚，可那不都是因为他从来做不出什么正确的决定吗？
她带着两个“拖油瓶”，拼尽全力往越来越好的路上走，如今却发现自己真的好累，已经带不动了。
与他再这样争辩对错也没有任何意义，冉珏眸中愤怒的火苗一点点黯下来，讽刺的笑容在唇角消失的一霎，她说：“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