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底牌
同许恒的见面很简单，一系列签字、授权和公证后，手续便办妥了。
许恒说后续还有些流程会直接跟法务部跟进，不需要黎宇阳再操心。
黎宇阳让冉珏去送公证处的人离开，自己则留下了许恒。
冉珏回来的时候，看到许恒的助理在侯会室里聚精会神地敲着电脑，便猜想黎宇阳或许有事想同许恒私聊，便可能有些事不想让自己听到，所以自己也没有进去，转而回办公室思考起了黎宇阳说的要和部门见面的事情。
在此之前先给祝思然发了微信：“美女，我新老板中午要约你共进午餐。”
祝思然秒回：“？？他脑子没病吧？”
冉珏赶紧把刚端到嘴边的水杯移开，怕自己喷出来，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祝思然电话就杀进来了：“他第一天上班的中午不是应该先请董事会吃饭吗？你们公司是不是要垮了？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跟我共同创业的计划了？”
祝思然的夺命三问噼里啪啦。
冉珏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看到祝思然电话的时候她便往办公室外面走，待走到走廊尽头的茶水间才真的笑出声：“这次我可能真的要开始计划来给你打工的事了。”
“哼哼，也就你把我当备胎敢说的这么直白，”祝思然假意哀叹两声，“罢了，谁让我只是个副总呢？”
没料到冉珏居然顺着她话往下面说：“唉，是啊，你要去新创业摆脱你爸，还得让我跟着你从零开始……”
“够了啊，”祝思然打断她，“还真不怕我生气。”
冉珏从小学习就很努力，时间和心思都花在了认真读书上，朋友一直不多，身边留下的都是能交心的。但初、高中的闺蜜去了国外，大学时的朋友考编制回了老家，如今环顾整个容市，只有在祝思然面前，冉珏才能依稀找回那个进入职场前无所顾忌的自己。
此时她继续打趣祝思然：“那如果给你说你是干掉胡梦甜得到这个邀约机会的，会不会让我的大美女开心点呢？”
“跟假艺术家有什么好比的？”说是这样说，祝思然的语调里却多了几丝轻快。仿佛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比较有点小家子气了，她轻咳了声掩饰，“中午地址发过来吧，我帮你去摸摸你新老板的底。听我爸说帅的很嘛？”
“是还不错，你要是当我的老板娘……”
“呵，冉秘书，纠正一下，这种事的正确发生方式是你过来跟我，让他当你老板娘！”
冉珏笑的捧腹。
几乎能想到祝思然说这话时，微眯着勾人的丹凤眼，野性又霸气的模样。
两人都忙，敲定了事情就不再啰嗦。
冉珏将林正定好的餐厅和桌号发给祝思然，再打开电脑上中层文件夹，将部门负责人的信息掉了出来，自己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不见董事，不见分管副总，甚至都没有维持面上好看地先跟总经理黎世雄长聊，先见部门负责人这件事，往好听了说是亲民、要了解公司经营的真实情况，说不好听就是对高层不屑一顾，更是想自己直接插手管理，不加掩饰要夺总经理权的想法。
而且从难缠的开始见起。
也是摆明了要先拿捏住黎世雄的爪牙。
冉珏有些摸明白了黎宇阳的意图。
他就是大大方方地告诉黎世雄，他既然回来了，就是要完全掌控这个集团，也不会像黎世英那样容忍黎世雄在集团培养自己的势力。
挑起黎世雄的危机感，再等着接黎世雄的出招。
这难道就是无招胜有招吗？
但会不会太狂了一点。
行政办、财务部、人事部、市场部、安全生产部、公关部、科技研发中心……
这样一排，感觉黎宇阳还是真是四面楚歌。
但也不奇怪，本来总经理直接管经营，同这些部门交道颇深，黎世雄也不是第一天有野心，多年收买人心下来，让黎宇阳这个从来没有在国内露过面的继承人如何去同他比根基？
那唯一能拿得稳的销售部呢？
冉珏咬起了笔杆子。
内心暗暗浮现了一个有些冒险的决定。
正想的入神，门口突然传来除键盘敲击声和电话声以外的响动，冉珏下意识吐出唇畔的笔，边扯了张抽纸边擦拭着起身，看见黎宇阳正从门边进来。
可能是同许恒谈妥了什么事情，此时他唇边有些愉悦的笑意，边往自己办公室走边说：“许律师去法务部了，中午记得给他安排饭。”
冉珏攥起桌上的纸条，用手势制止了站起来想说什么的林正，追上黎宇阳的步伐，一同进了办公室，然后道：“如果许律师需要工作到饭点，法务部会自行安排。但今天我找他有些事，所以我一会儿私人请他吧。”
黎宇阳回头看她一眼，笑道：“好。”
“同中层面谈的顺序我想好了……”冉珏见黎宇阳坐下后，冲自己一挑眉，就将手中的纸条递了上去。
黎宇阳看了会儿，唇角笑意渐浓。
“其他都没什么，”黎宇阳纤长的手指滑过纸条，抬头看冉珏，“为什么销售部要放在最前面？你不是说销售部一直是老头子自己攥在手里的？”
“因为要首先安抚最忠诚的老臣，”冉珏抿唇，在黎宇阳准备说什么前又快速道，“也因为不能这么快亮出底牌，要虚实相生。”
黎宇阳饶有兴致地看她：“是你的底牌还是我的底牌？”
“我的底牌。”冉珏垂眸。
她不能太乖，乖到唯黎宇阳命是从，但也必须顺着他的大方向来走。
黎宇阳看不透她，黎世雄就更看不透她。
而黎世雄看不透她，也就还会继续在她身上下功夫来收买她，而不是另外谋取其他内奸，
从黎世英去世那一刻，她在这个集团也不会再信任何人，但她不希望真正同黎宇阳一起站在四面楚歌的位置，他是孤岛，她便必须做起他融入外界的桥梁，并且不断拓宽他的道路，让他走的越来越顺畅。
黎宇阳信她，她能事半功倍。
他不信她，她与所有人为敌也要将这件事完成到她能做到的最好。
冉珏从小是个认死理的孩子，别看现在当了秘书，表面上一切顺从，实际里还是固执的可怕。但黎世英容她，给了她成长的舞台。他会很耐心地听她对一件事的看法，听她不同的意见，再用自己的经验、智慧和更广阔的视野说服她，直到她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当然，黎世英也有被她说服的时候，这时他看着她的赞赏的目光，对冉珏就是最好的褒奖。
她骨子里非常好强，从小拼命读书就是为了让别人仰望。
重视精神奖励胜过物质。
哪怕是后来结婚担起了经济压力，也没有为了钱折损过半分骨气和信仰。
当黎世英允诺她那1的股票的时候，冉珏想也没想就要拒绝，但黎世英太懂她了，说这是对她的认可：“给了你这1，别人才更会知道你在公司的发展中作出了多少贡献，有多少价值，更多的人才会像你这样，真正把公司的前景当成自己的前景。小冉，你值得这样大的奖励。”
冉珏就心动了。
所以当黎世英去世，这1可能再也无法兑现时，她也凭着这个承诺背后的意义，全不动摇自己的心性。
她就像古装剧里的忠臣，为君一诺，必守终身。
“老头子给你承诺啥了？”
黎宇阳突然的出声，打断了冉珏纷扰的思绪，他或许不信她，但却总能看懂她。
这也是黎宇阳的可怕之处。
冉珏抬头：“给我承诺了1的股份。”
“呵，”黎宇阳笑出了声，“你也真敢说。”
冉珏一脸平静，但黎宇阳偏偏就看出了上面写满了“有何不敢”。
没道理的，他就想继续刨根问底：“你说出来是希望我给你兑现呢？还是？”
冉珏看上去有些无辜：“黎先生你自己要问的，问了我当然要说。”
“你知道按照市值来说这是多大一笔钱吗？你觉得老头子会给你兑现吗？你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就不怕我认为你狮子大开口是在对我谈价钱？而我又会给你兑现吗？”
冉珏望着他有些冷傲和不屑的模样，心里更确认他和黎世英没办法比，就算是上位者，质疑她就可以这样摆在明面上羞辱吗？从小爹不教、娘不爱的孩子就是没啥教养，素质和品性看来是没办法遗传的。
冉珏半垂眸，将情绪很好地掩在睫毛下，道：“你不会，黎世雄更做不到。”
言下之意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她是见过世面的人了，黎世雄开不出这么大的价钱，所以收买不到她。
黎宇阳看不到她的眼睛，却看到了她因为气愤和羞恼而变红的脸。
她皮肤薄，粉也没涂多少，那粉红就直直地泛了上来，仿若层层叠加的晚霞，越发浓艳。
他忽地就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和眼前女人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如果她真的如她说的那样忠心，那现在自己的做法，无疑是往她因为父亲去世而裂开的伤口上撒盐。
黎宇阳有些烦躁，手指一动，才发现还捏着她写的那张纸条，上面字迹圆润的近乎幼稚，和她作出的高冷形象毫不相符，心里的不适忽地随风而散，他开口道：“见面顺序依你，现在就可以请销售部总监过来了。”
冉珏也松了口气，她此刻也一点不想再在这个办公室待下去。
却在转身离开的刹那被黎宇阳喊住。
“还有……”
她止步侧身，见黎宇阳扬起手上的纸条，笑的有些坏，眸底笑意如星光坠落：“找时间练练字吧，我的冉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