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尾随
5438年的夏天。
整个星球都感到了一丝颤动，那晚本来皎洁明亮圆又圆的月亮，在无数天文望远镜，人眼，摄像头的注视下，分崩离析。
地月空间防御矩阵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像是家里摔碎了个盘子，小的四散开，有的离开蓝星引力，有的冲向蓝星成了陨石，在蓝星表面砸了几个大坑。
最大的那一块只有本来月球的十分之一，却因为爆炸的冲击导致差点脱离蓝星的引力，最后还是被蓝星牢牢束缚，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蓝星年。
在这一年里，火山爆发，海啸席卷，超级龙卷风肆虐，潮汐咆哮，地震不断。
连绵的暴雨，几十公里的泥石流，光是在沉睡中苏醒的火山就喷了三百多座，火山云加上暴雨造成的湿热天气，使得蓝星三成的陆地都是酸雨。直接间接导致的各种卫生事故，交通事故，建筑事故无法计算。
天灾人祸，残垣断壁，惨绝人寰。不完全统计，蓝星人数锐减了8成，动植物的灭绝更是尚未有余力估测。
一年后，残缺的月球稳定了，地月距离成了以前的三分之一。
月亮再也不是圆的，残缺如它，某些地区看是方的，某个角度看是五角的。
有巨物恐惧症的，晚上都不敢抬头看月亮了。
地月距离的拉近，海洋潮汐，蓝星自转时间与频率都有了大不同，而这些变化，天文台尚未有明确的更正。一切都需要实验，以及大量的资料。
人们知道虽然以后月亮肯定会再次变圆，就是不知猴年马月了。
这场“月崩事件”改变了蓝星的格局，人类是伟大的。伤痕有多深，动力就有多大，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在全力以赴的奋斗下，堪堪有了些之前的面貌。
全球成了108个地区，其中唐人区有37个。
就在一片欣欣向荣群情振奋的第二年年初。
殷岚所在的唐人街37区，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突然被什么东西盖住一样，所有30岁以上大人全部消失，所有涉及成年人担任的岗位，都有了智能机器人代替。
就像是成熟的庄稼被收割。
殷岚从床上醒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每个人群聚集的场所，小区，商场等地方，上空都有这种“巡逻者”飞行器，殷岚曾亲眼目睹自家小区上空的飞行器射出激光，打碎了一个在小区嗷嗷大哭无人看管的幼儿。
后来他听同学们聊过，根据人数，等级，区域不同，差不多一共有三种被命名为“巡逻者”的飞行器，在社区，商场等各种地方，监控众生。
殷岚私底下称它为杀戮者。
自从这飞行器笼罩，他也有了些奇怪的变化。
面对小区里的野猫挠人前，他会轻微打嗝；
碰到拦路要钱的小混混前，他的脸庞会痛。
去年碰到一个酒后发疯见人就砍的学长前一分钟，他的手臂火辣辣灼烧。
刚开始不明白，后来他才知晓，他的身体在遇到潜在危机时会出现症状提醒他。
症状越明显，他的危险越大。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他对这种变化的心得更多，算得上融会贯通。
最近他被噩梦纠缠。
梦里他在仙气缭绕的世界里，朗声讲着什么，受益者众。
他听不见，却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见他自己的嘴型。都是常见的道经和佛经。
这是他从小就会的东西。
之所以说是噩梦，是那些听众有的是人，大部分的，都是些无法描述的存在。
“咳咳——”美丽老师的咳嗽把他再次拉到现实。
恍然间才想起，这是周六的下午第一节，也是唯一一节课。
地月位置偏移后。蓝星一天一夜，只有12小时了。白天六小时，夜晚六小时。除了吃喝拉撒，白天有两个小时上课，已经很奢侈了。
“下课。”24岁海事科老师面无表情离开。
如果搁以前，这时总会有男同学在小声议论“童颜巨脯”的钭老师真是可爱之类的话。现在教室里只有麻木的脸庞和沉重的脚步声。
殷岚收拾了下课桌，眼角扫着一个女同学的身影，默默计算了距离，插入疾步回家的人群中，缓缓跟随，不时远望。
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目光呆滞无神。
他们自己都快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疾病与噩梦，成了人类，不，起码是他们这个唐人街的主题。
殷岚以前是死宅，但现在，他可以疾行几公里不喘粗气。不是他喜欢了锻炼，是不得已为之。老师七窍流血疾病缠身都得在助教监督下上课，更何况是小小的学生。
毕竟，后果谁都不敢想象。
上学，成了所有人的工作。
当时间只剩下以前的一半，吃喝拉撒都要争分夺秒了。
默默跟随的殷岚突然停了下来，开始矮下身去系那根本不用整理的鞋带。在他前方十多米的那个女同学，微微侧身看了看后面，继续往前走。
殷岚暗暗吐了口气，再次跟上。
那个身影，现在看来，还是如此曼妙多姿。赵梦瑶，系花之一，身材火爆，面容冷峻清秀，加上那占了身高三分之二的筷子腿，一直是众多男生的梦中情人。跟她身材相反的，是她冷淡离群的性格。
而且，以前一直是长裤长袖，夏天都喜欢只露脖子和手的她，不知为何，也开始jk装，黑白丝袜轮流换了。
倒是平添了不少魅力。
比如现在的她，连衣长裙，白色短袜，在夕阳映衬下，又纯又欲，披肩长发随着小快步迎风飘洒，妩媚又清爽。
殷岚此刻却没有丝毫绮念，他不时吞咽着口水，虚握的双手一直冒着冷汗，眼神直勾勾盯着前面的女同学。
一前一后疾行了十多分钟，赵梦瑶上了220环城车，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殷岚才堪堪挤上去。他在前面，她已经随着人群去了车后方。
环城车是专为海事学院放学准备的。在机器随车员冷漠扫视后，车门缓缓关闭，智能司机一秒提速，瞬间破百。车内众人只是微微摇晃，就适应了这一切。
上下停了几次车，殷岚慢慢被人群推搡到了后门附近，虽然他百般不情愿，还是被迫到了赵梦瑶的左后方。本想悄无声息就这样在后面，不料又到了一站，他左边的粗壮学生就被挤到他的位置，他一个踉跄，跟女同学的胳膊来了个碰撞，挤在了一起。
“对不起。”殷岚心中叫苦不迭，赶紧道歉。
被发现了。
赵梦瑶侧颜展现，看了殷岚一眼，声音清冷：“你好像不是这趟车回家。”
“啊，我——”殷岚只觉口干舌燥，脚掌发痒，站立不安。
赵梦瑶收回了小脑袋，继续扶杆看向窗外。
殷岚心乱如麻，手下意识紧了紧胸前小背包的袋子，袋子沉甸甸，有莫名凸起。
220环城车在十分钟奔行10公里后，到了天文台站，这里又是学生乘客暴增的站点。
不知不觉间，殷岚已经跟赵梦瑶被挤成堆肉状态。
车窗半开，车速飞快，风吹着赵梦瑶身上没有被挤压的长发，撩拨着殷岚的鼻尖，他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收收你的胳膊。”赵梦瑶突然回头看他。
殷岚吓了一跳。他的身体很老实才对，老实得都僵硬了，哪里敢乱动？
使劲抽了几次，终于抽出胳膊。赵梦瑶腾出些许空间，单手从外套里拿出一根黑色细发带，仅用这只手就把一头青丝扎成漂亮的马尾。
不得不说，好美。
侧头美眸看了殷岚一眼。
“这下不要打喷嚏了。臭。”
殷岚大囧。如果是其他女孩子，其他时间这样说，他会反驳一下：谁打喷嚏不臭呢？
又过了十多站，终于下车了。
殷岚跟着赵梦瑶下车，赵梦瑶刚开始还回头看他，后来索性自己走。进了没有保安值守的高档小区，俩人都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空。
在小区正上方，有一个直径五十米左右的飞行器，闪烁着悠悠的蓝光，笼罩着整个小区。
“巡逻者003型号。”殷岚默念。
它静静矗立百米上空，俯瞰着整个小区，它，代表着强大，无情，冰冷，杀戮。
不知道，自己的行动会不会被发现。
想起一会可能面对的现实，殷岚心头雾霾沉沉。
其实这些30以下的青少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们好像，被圈养了。
死，或者等死。
如果没有反抗，早死晚死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