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梦境（一）
李云流睁开眼睛，看见了很眼熟的天花板，好像是很久之前见过的东西。
“唔……”
李云流感觉到身体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随后起身。
李云流这时看清楚了一部分的屋子布置。
简陋的风格。
对面的墙上糊满了旧报纸，有些报纸的一角像骄傲的将军一样，翘了起来。在它的下面，一张老旧的木质桌子摆在那里。
老旧的让人怀疑它一晃就会散架。桌子的四条腿明显长度不一。不得已，只能在下面垫了一些脏兮兮的泡沫。
桌子的旁边放着一张椅子，像是从某个垃圾场里捡回来的，某个高官不用的椅子。椅背里面的棉花就像关久的孩子一样，出来的到处都有。
下面用来移动的齿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木质的，四爪架子。
和这些不同的是，桌子上的书异常的干净。
尽管能看出是老书，但是爱护的非常好。
“臭小子，醒了就出来吃饭！”
年迈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过来。
随着身体的移动，李云流走到客厅里面。
“客厅吗？”
李云流看着这栋房子里另外的一个房间，内心不禁感慨起来。
房间的右边，阳光穿过破碎的窗户透了进来，照在炉灶上面。
炉灶的旁边摆放着一张床板，上面铺着一床老旧的被褥。再走几步，茶几的上面摆着一些食物，不过白粥咸菜。
看到这些，李云流想起来了，这是自己第一次跃迁的场景。
“那也就是说，爷爷……”
“老头，今天还是吃这些？不能开荤吗？”
稚嫩的，但是明显是自己的声音，从这幅身体里传了出来。
盛夏的阳光带来炽热，洒在狭小的房间里。破旧的老风扇带来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随时会停下来。
冒着热气的饭菜旁，一个满头白发，浑身布丁。但是脸庞刚毅，身材挺拔的老者严肃的训斥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你知道现在好多人连这一碗白米粥都吃不上吗？还在这挑三拣四”
“老头，我都说过了我来自未来！我身份特殊，平常都是山珍海味！”
“臭小子，还敢和我顶嘴？”
老人伸出一只手，作势就要揪少年的耳朵。
“老头你居然还敢打我？！”
少年不敢置信，赶忙绕过老人，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往哪跑？饭还没吃呢……”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老人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桌子上的白粥咸菜，犹豫了一下，把它们放进锅里盖了起来。
“云流，你真的是从未来来的吗？”
断裂的矮墙之上，坐着几个十来岁的孩子。
其中一个少女，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李云流，充满着好奇。
“小美你就别问那么多啦，你又不是不知道云流是怎么救你的。那技术，就算不是未来来的，也是大星球来的大人物。”
“就是，柱子哥说的对。”
一个高个子的少年一脸得意的回答道，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傻愣的少年跟着附和。
然而，问题的主角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少年李云流呆呆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状，其他孩子学着他的动作。
四个孩子，就像四只雏鸟一样，昂着自己的脖子。
不同于刚开始只能依据少年李云流的视线来观察视线，李云流发现自己可以自由活动。尽管距离不能太远。
李云流看向四周，到处都是炮火摧残的影子。
“恒星纪叛乱。十年的灾祸，未知的科技。飞跃的人类，无尽的星海。”
李云流和孩子们一样，抬头望向天空。
无论是哪一个李云流，都知道在那看似平稳的晴空之上，停留着的是什么。
“人类在银河纪末年首次发现遗迹‘烛龙’，并从中获取未知的科技。不多，但足够使人类的实力提升一大截。”
“光热类武器，空间跳跃技术，对量子领域的掌控……”
“然而，人类并不能掌握这种力量，即便这对科技于烛龙来说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随之而来的，便是长达十年的恒星纪叛乱。无休止的内耗……”
李云流垂下眼睑，瞳孔里倒映出和岁星外一样的舰艇。
“同一类型的舰艇，即便过了上千年。越过星海，直面宇宙的人类所拥有的最高战力，依旧是它们。号称可以击碎星辰的怪物们，利维坦。”
“可惜，大部分都在战乱中损毁。后世人类的舰艇，大部分都是模仿的拙劣品。”
李云流收回视线，看向四周。
破裂的墙体四处可见，视线的尽头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和飞起的尘埃。
放眼望去，唯独在来的方向还有完好的建筑群耸立在废墟之上。
四个孩子里，除了李云流是干净的，其他的孩子都是穿着破烂不堪的衣物，污尘满面。
这时，十几个年纪稍大的男生从背后的建筑群里走来，手里或是拎着棍棒，或者拿着小刀，朝四人走来。
为首的一人，头上缠着绷带，恶狠狠的盯着少年李云流。
“狗崽子，老子就知道你肯定会跑到外面来，可算是让我逮着你了。”
“上次靠着那什么鬼东西坏了老子的好事，我就不信你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能一次性对付这么多人。”
那男生猥琐的看向小美，舔了舔嘴唇，笑了笑。随后伸出手臂，指着几人喊道，“给我上！”
“呀！我们快跑！”小美见状，本来缩在少年李云流身后的三人跳下矮墙，准备跑路。
“……”闻声，少年李云流收回思绪，看向大吼着，如同猴子一般舞动着手中武器的几十个人，面色冷淡。
“云流，你干嘛呀，快走！”
小美见少年李云流一点动作都没有，刚跑出几步的她又折了回来。
想扯少年李云流的衣服，可看见那洁白的衣物，脏兮兮的小手又收了回来。
“小美，你干嘛又跑回去了。哎呀，云流他那么厉害，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对对，柱子哥说的对。”
跑远的另外两个男孩回头看见小美又折了回去，再看看远处的几十个张牙舞爪的男孩，也不敢回去，只能在远处喊着二人。
李云流坐到原本三人的位置上，手中变出一个圆环，在手里把玩着，丝毫不关心。脸上反而还挂着看戏的笑。
“云流～快走啊！呀！”
看见少年李云流跳下矮墙，小美以为他准备跑了。
刚刚升起的喜悦却被一个跑的快的男生给打断了。
男生高大的身形遮住两人，举起武器的手悬在空中，脸上挂着狰狞的笑。
“狗哥说了，只要打死你这个崽子，就让我玩玩这个小美妞！”
“小美！”
柱子不忍看下去，握住自己的眼睛。
“轰！”
巨大的声音响起。
“柱子哥，柱子哥，你快看，快看！”
旁边的傻愣摇着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兴奋。
柱子放下手臂，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少年李云流的身前出现一条巨大的沟壑，足足有十几米远。
原先在少年李云流身前的那个男生，全身是血的躺在沟壑的尽头。
原本正在奔跑的几十个男生都停下来脚步。
“他妈的愣着干什么，几十个还能打不过他一个小屁孩！”
为首的男生大吼着。
“可是，狗哥……”
“啪！”
狗哥扇了旁边一个提出问题的小弟，抽出腰间的刀砍了上去。
狗哥舔了舔嘴角的血，冷笑着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谁他妈敢退，下场就和他一样！”
见到这种景象，其他的人紧了紧手中的武器，舔了舔嘴唇大叫着冲了出去。
小美躲在少年李云流身后，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没事，我在。”
李云流轻轻握住小美的手，回头笑了笑。
手中白色的机甲覆盖其上，少年李云流转过身子，一步踏出。
“喔！”
原本坐在矮墙上的李云流跟随少年时期的自己，在人群中辗转腾挪。
狗哥看着面前矮自己一头的少年，额头上汗如雨下。
带来的几十号兄弟在自己面前被不明不白的放倒，刚刚准备转身逃跑就被少年堵住了去路。
“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去死吧！”
狗哥心一横，举起手中的刀就砍了下去。
“啊……啊……我的老二……”
少年李云流跨过捂住红色裆部在地上打滚的狗哥，走回矮墙。
一路上，那些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男生如同见了瘟神一样四散逃开。
“时间到了？”
少年李云流看着自己的身子渐渐变得有些透明，有些惊讶。
“毕竟是第一次跃迁，不确定的因素还是太对了。”
李云流站在一旁，叹了口气。
“云流！”
看见少年的异样，小美跑了过来。
“你……要走了吗？”
尽管不相信少年是从未来来的，见到面前的景象，少女只能强迫自己去相信。
“嗯。这个给你，小美。”
少年从太仓里面取出一个挂饰，递给少女。
“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不好，你父母对你也差。有了这个，以后他们就不敢伤害你了。”
少女接过挂饰，默默的捧在手心，刚想要说些什么，眼前的少年就已经不在了。
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少女呆呆的看着少年先前站着的地方，紧紧咬着嘴唇。
“嗯……不对啊，我怎么还在这？？”
李云流看着自己，再看看四周，脑袋变得大了起来。
“小美，你，你没事吧？”
这时，柱子喘着气跑了过来。
“嗯，没事。我们回去吧。”
小美擦了擦眼睛，对着柱子笑了笑，走回建筑群。
看着三个孩子走了回去，李云流犹豫要不要跟着走回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哟，好久不见。李云流。”
听到这个声音，李云流猛的一转身，全身戒备的看着面前的这道虚影。
“烛龙，你为什么会在这？这一切是你搞得？”
“别那么紧张，我可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闹僵。”
虚影走到矮墙旁边，坐了上去，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李云流坐在旁边。
犹豫了一下，李云流坐在由于破损而分开的矮墙的另外一边。
“真是无情啊。”
虚影见状，也没说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一肚子的问题。我先告诉你最优先的那几个问题的答案吧。”
虚影伸出一根手指，
“你现在的意识，在舱体里面。”
两根手指，
“你昏迷了四天，外面情况一切正常。”
三根手指，
“你现在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四根手指，
“这里和现实世界的流速不一样。”
虚影看着李云流，那张模糊的脸上传来笑意，“这些，是我可以回答你的所有问题。现在，你是想继续呆在这里，还是回到现实世界？”
李云流眯起眼睛，“按照你的说法，最优先保证的应该是白术的安全，为什么你要把我扔到这里面？”
“这个嘛……可不在我的回答范围之内。”
“……我选择回去。”
“很好。”
虚影的脸上穿出惋惜的情感，打了个响指，李云流的身形就消失在了矮墙之上。
虚影保持着和先前孩子一样的姿势，看着天空。
“盛夏，晴空，微风。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啊。你说对不对，小美？”
空间急速变化，先前的少女趴在地上，捂着脸上的红掌印，默默哭泣。
旁边，少女的父母拿着先前的挂饰，眼里尽是贪婪的神色。
旁边，先前的老人和之前的两个男孩躺在血泊里，空洞的眼神死死的看着小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虚影看着面前的景象，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微尘，不过是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会面。”
“若是李云流不来，少女不会死。只不过失去所有的尊严苟活下去。”
“身为老兵的老人被迫召回战场，死于炮火。”
“柱子和傻愣，一个成为了另一个狗哥，一个成为星际间常见的乞丐。”
“然而，因为一个挂饰，一切都不一样了。”
“虽然时空会修正这一切。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活了下去。”
“知道了这一切，你又会怎么做呢？”
虚影走到房间外，肆虐的火焰在建筑群中流淌，男人的惨叫，女人的哭喊混杂在头顶呼啸而过的战机声中。
“李云流在这里度过了十天。救了一个少女，慰藉了一位老人，除掉了一个祸害。”
“然而他走时所留下的时空波动，被宇宙中的舰艇捕捉到了。”
“结果就是，目标从另外一个星球变成了这里。”
“碰。”
虚影轻轻的吹了一下手心。
“一切都不一样了。”
士兵穿过虚影，走进少女的家中。
争吵声响了起来，随着枪响，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少女披着破败的衣物，被士兵拿枪指着头撵了出来。
“当然，李云流那个宇宙的走向是这样的，或者说，一直都是这样的。但，这里呢？”
虚影看着这一切，模糊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中缓缓消失。
小美看着面前的一切，想起不久前消失的少年。
闭上满是泪水的眼睛，苦涩的笑了起来。
“云流，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少女的心中所想。
听见身后扣动扳机的声响，少女的眼角泪珠滑落。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白色的机甲静静的立在少女的面前。
熟悉，却有些陌生的脸庞从机甲里面露了出来。
“我该叫你蛇首呢？还是李云流呢？”
虚影淡淡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