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二天,孙骁到了药剂研究院收拾薛繇留下的东西。景翳没去见他,因为他刚刚拒绝了薛繇的求助,一时间没脸见孙骁。
好在孙骁也没强求,自己一个人就去了薛繇的办公室,让景翳松了口气。
——如果,薛繇的腺体没有被毁掉的话。
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景翳的脸就白了。他满脑子只想到了一件事:薛繇复制了那支药剂。
果然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助手,仅凭库存缺少的药剂,就推导出来zv-0402的配方。
然而景翳高兴不起来。
景翳打开光脑游览星网上的信息,看见薛繇腺体被毁的消息霸占了各个网站的头条,一瞬间头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omega是联邦延续的保障,现在居然在首都星出现了如此恶劣的损毁omega腺体的事件,一下子就激怒了联邦的每一个人。
景翳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研究zv-0402是为了给自己谢抚松用,他希望谢抚松放弃omega的身份,然后和成为beta的自己长相厮守,绝不是希望事情闹到这么大——至少不是希望事情闹到这么大,他和谢抚松却依然是omega。
可是zv-0402他不敢给谢抚松用,因为zv-0402还是半成品。薛繇无路可走便放手一搏,他却不能拿谢抚松的命去赌。
景翳脱下白大褂穿上外套就要回家——他要和谢抚松商量一下,这件事该怎么收尾。
可他没想到,一开门,他看见的是联邦警/察。
坏了!
景翳瞬间就在怀疑,是不是薛繇和孙骁出卖了自己,告诉了联邦上层是自己发明了zv-0402,而为首的警/察的话印证了景翳的猜想:“景先生是吗?有人控告你恶意伤害omega,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景翳想拒绝,他飞快地转动脑子,想着联邦那么多条法律哪一条能让他脱离现在的困境。
为首的警/察似乎看出了他的故意拖延,说道:“景先生,请你明白,如果没有谢家的默认,我们是不敢如此无礼的。”
说着,那个警/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请吧。”
景翳脸色惨白,一时间却想不到任何办法。他有把握撂倒这些警/察然后偷偷逃走,可他要为谢抚松想——拒捕、伤害联邦执法团队,这在联邦可是重罪。一旦他这么做了,谢抚松会不好做人。
景翳只能跟着警/察走。
那个警/察见景翳乖乖地和他走,也松了一口气。到了警/车上,那个警/察轻声说:“景先生,你别怕,二少打过招呼了,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二少?谢抚松?他打过招呼了?什么意思?
那个警/察解释道:“三天之前穆家向议会举报,说是谢家包容反叛者制造伤害omega的药剂,大少周旋了许久,二少也被监视,所以才没办法给你提供消息。二少让我替他来给先生道个歉。”
景翳点了点头,紧皱的眉头松开,道:“我知道了。如果你能见到……二少,告诉他,我很好。”
景翳垂下眼,眼底是一片担忧。
谢抚松被监视,这么大的事情却一点消息都露不出来风声,再加上穆家……他这次怕是卷入了上层斗争,成为了别人攻讦谢家的借口了。
他又给谢抚松添麻烦了。
景翳不知道,谢家远比他想象得还要鸡飞狗跳。
谢抚松第一次向他的哥哥发脾气:“哥,你让开,我要去找小翳,他一个人会害怕。”
谢兰树百年难得一遇的强势:“做梦!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不许再想什么景翳。”
谢抚松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哥,小翳是我的爱人,我要去见他。”
爱人!爱人!
谢兰树一时间只觉得气血攻心,忍不住吼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啊?你连他什么背景、什么经历都不知道就对人家掏心掏肺?你怎么这么傻?”
话一说完,谢兰树就看到谢抚松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但话一出口,谢兰树却又一点“终于到了今天”的轻松。他拿出一个芯片放在桌子上,冷冷地说:“松松,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捧在手心的爱人!”
谢兰树走了,走得怒气冲冲,临走之前还“砰”地摔了门,一点气度都无。
谢抚松看着桌子上那一张小小的、不过他指甲大小的芯片,心却沉入了谷底。
不要碰!不要碰!
心底的声音在一遍遍地高喊,想要制止谢抚松去触碰不可触碰的深渊。
谢抚松觉得,他知道那是什么。
他和景翳在一起三年,不会不了解景翳是什么样子。虽然景翳总在他面前装小白花,但谢抚松要多不走心才能真的觉得景翳纯洁无辜?
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因为景翳比他的底线更重要。
景翳的过去他不想知道,可为什么其他人一定要让他知道呢?陆峙,谢兰树……他们每个人都在告诉他:景翳不是小白花,景翳和你想的不一样。
可他不想听。
但不论心底的声音怎么叫喊,谢抚松的手却忍不住地伸向那张芯片。有些事景翳永远不会告诉他,他表示理解。但当真相在面前触手可及,他忍不住触摸真相的手。
芯片被插入光脑,谢兰树查出来的、景翳真真正正的一生,就那样出现在他眼前。
景翳的亲生父亲是一个alpha,是他名义上的beta父亲的合作伙伴——说得更现实也更难听一点,那个alpha是他的beta父亲巴结的对象。
最后的最后,景翳的beta母亲被父亲送给了那个alpha。
景翳的母亲气疯了,她愤怒地想要离婚。但景翳的父亲不同意,因为景翳的母亲掌握着公司的机密技术。两人闹了许久也没有结果,结果就在这时,景翳的母亲发现她怀孕了。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也太是时候,景翳的母亲最终还是为了孩子忍下一切。
景翳刚出生的时候,基因显示他是一个beta,他的父亲和母亲都很开心,因为景翳是一个beta,那么景翳就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没做dna,因为作为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丢不起那个人。
结果,谁都没有想到,景翳会在十二岁那年分化成一个omega。
在知道景翳的分化结果的瞬间,他的父亲母亲就都知道了,景翳是那个alpha的孩子。只是木已成舟,他们除了自欺欺人之外,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景翳的父亲会被合作伙伴激怒,在理智全无的情况下揭开了这层遮羞布。
遮羞布没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景翳的母亲提出离婚,但依旧被父亲拒绝。理由依旧那么的相似:景翳的母亲掌握着公司的机密技术。
而这次让母亲退让的原因又是那样可笑:当初的事情没了证据。
换作当年,景翳的母亲能够拿出父亲把她送人的证据,能在离婚时占据主导权。但现在,她已经拿不出证据来了。
她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情况已经成了她出轨和别人生下了孩子。而她的丈夫,那个人渣,是一个被出轨、被迫养了别人的孩子的可怜虫。
看着景翳每天因为父亲而战战兢兢,景翳的母亲没办法,她去找了景翳的生理学上的父亲。这个天真的beta以为景翳是个omega就会被他的亲生父亲宠爱,殊不知他的亲生父亲只觉得他是个累赘。
那个alpha是平民出身,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留下一条命,然后顺利地退伍,这位alpha也因此得到了一位贵族omega的青眼——虽然这位omega死了alpha、还带着一个beta儿子,但她是位贵族——这就够了。
更令人惊喜的是,那位omega给他生下的孩子是一个alpha,这意味着omega的大量财产都会给他的alpha儿子,而不是omega和前夫生下的beta。
所以,他不会因为任何事惹他的omega妻子不快——哪怕是为了他的omega儿子。
当年他的omega妻子怀孕,他空窗了许久,于是才去找了几乎不会怀孕的beta。谁知道那么巧,一个beta会生下他的孩子,还分化成了一个omega?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外,而他并不想承担后果。于是,他选择用一笔钱打发了那个beta。
景翳的母亲就这样被打发走了——还给他的孩子带来了一个连续几年的噩梦——那个omega和她的前夫生下的beta。
那个beta,就是欺负了景翳的人。他因为是个beta的原因被家族的人看不起,对他同母异父的alpha弟弟又恨又嫉妒却又偏偏什么都做不了——直到他知道了,他的alpha弟弟有个同父异母的omega弟弟。
这就像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让他能够尽情发泄对弟弟的不满。那个beta想,那个叫景翳的omega活该。
那样地狱般的日子景翳过了半年。他每天都在恨,又每天都在祈祷。他想,只要这样噩梦般的日子能够过去,他做什么都可以。
但他先等到的是他的母亲知道了一切。
景翳的母亲被他的父亲忽悠到了外星球,一直以各种各样的事情拖着她,不让她回首都星。但时间长了,再蠢的人都能感受到不对劲了。景翳的母亲偷偷地买了飞船票,避开所有人的眼线偷偷回了首都星。
然后,她看到她捧在手心的宝贝,被人肆意玩弄。
那个性格有些柔弱的beta当场就疯了。她丧失了所有的理智,疯狂地殴打那个欺辱她孩子的人/渣和给他们守门的丈夫。但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性beta,所以结局是她反过来被两个男性beta制住。
接下来的日子是比过去更加可怕的噩梦——在过去的十八年里,景翳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一个beta欺辱,而他的父亲亲手掰着母亲的脸,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是被如何的欺辱。
长时间的噩梦会逼疯人——就像那个欺辱景翳的beta,在被家族忽视十几年的时间中,逐渐成长为了一个心理变/态的疯子——就像景翳,短短半年过后,一切世俗的礼教都离他远去。
景翳是一个天才,一个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的天才。所以,仅仅是通过星网上粗浅的资料,景翳就配制出了制服beta的药物。
那天,那个beta还在景翳身上动作,就突然倒了下去。等那个beta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嘴上贴着胶布,叫也叫不出来。
而在他身边躺着的,是景翳的父亲。
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beta觉得他的心脏都停止了供血。
景翳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穿着白衬衫,手里还捧着一本书,看上去像是校园里身上落满阳光的少年学生——如果景翳所处的背景不是一座阴森森的地下室的话。
beta只觉得牙齿都在颤抖。
这座地下室曾经是他用来囚/禁景翳玩点与众不同的情/趣的地方,他曾亲眼见到景翳在这里是如何哭泣的。如今情况却反了过来,他成为了阶下囚。
他想说话,但他张嘴,却只发出了牙齿碰撞的声音。
景翳看着他,目光清冷得像是在看路边的花花草草。景翳挥了挥手中的书,轻声说道:“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应该在学校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
beta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颤抖着说:“我,我可以让你去首都星最好的学校,或者你想离开也可以,你去哪里,我都能帮你。”
但景翳摇摇头,抹掉了beta最后的希望:“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曾经的景翳已经死在了这座囚笼里,活下来的是一个一心只有复仇的恶/鬼。
恶/鬼,天生就是来索命的。
那天,这座罪恶的囚笼里,流淌了满地罪恶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