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涟漪
兰霜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在看清那月色下熟悉的面容之后，她的眼泪刷一下就涌了出来。
“牧云？真的是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下一秒她就扑进了秦羿的怀中，她要用自己的怀抱去感受，眼前这个人他真真实实地存在着，这不是梦。
直到感受到他怀抱的温度，她才确信，他来了，他真的来了，他来带自己回家了。
秦羿将她圈进怀里，薄唇不停吻着她柔软的发，“是我，真的是我，霜儿别怕。”
他知道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他只能抱着她，吻着她，安慰她，让她不安的心在自己的怀抱安稳停驻。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呜呜”兰霜嘴里喃喃自语，她已经没有办法正常表述自己的心情，她只能不断重复这样一句话去告诉秦羿，她现在有多么需要他。
她这极度克制却又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把匕首狠狠扎在了秦羿的心上，他内心的自责也在此刻达到了顶点。都怪他没能及时察觉北齐人的奸计，没能第一时间赶回来护她周全，才会让她独自陷入这般困境，独自承受那些害怕和惶恐。
兰霜紧紧抱着他的窄腰，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秦羿甚至能感受到她双臂逐渐收紧，他既心疼又觉得无比欢喜。他是她的依靠，是她信任的人，是让她张开怀抱，敞开心扉的人。
他知道她内心的委屈并没有宣泄完，但他不得不提醒道：“霜儿，我们该走了。”
兰霜在他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听清楚他的话，这才后知后觉他们现在还在伊迟昊苍的宫殿。她赶紧在他的胸膛蹭了蹭眼泪，闷声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秦羿小心扶正她的身子，用指腹擦干她脸上的泪痕，小声道：“站在这里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好。”兰霜重重点了头，扯着袖子将自己的眼泪快速擦干。
秦羿飞快走到她的床边，伸手扯下了床上的纱幔，又将锦被拖到了地上，将床边直到大门路径上的桌椅摆件一一放倒在地，直到宫中变得凌乱不易，他才回到她的身边，道：“抱紧我，我们走。”
兰霜十分听话往他怀里凑，踮着脚尖要去抱他的脖颈。秦羿微微弯下身子，两人的鼻尖轻轻擦过，如蜻蜓点水般，荡开了兰霜心上的涟漪。
“你这是在做什么？”兰霜小声问。
秦羿抱着她在夜色中快速穿梭，低声应道：“让伊迟昊苍怀疑是伊迟昊澜对你下的手。”
秦羿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伊迟昊苍本就因为她受伤一事对伊迟昊澜起了疑心，在加上城外的那支袖箭，足以加深他们兄弟俩的矛盾。
兰霜没再说话，有秦羿这样的依靠，她已经不必再去动脑筋如何才能走出北齐王宫。她安稳靠在秦羿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炽热如火的温暖，她不受控制地想要与他贴近一点，再近一点，只有他身上的温度才能驱散她这几日的惶恐。
明明他也没来过北齐王宫，但他却能在夜色里准确地辨别方向，快速地通过有人值守的宫门。他带着兰霜绕到了伊迟昊苍宫殿的后方，从一个漆黑的小巷里穿到了灯火通明的宫道上。
宫道上有值夜的士兵巡查，但他的动作十分敏捷，就算抱着兰霜也像是一阵风一般，飞快掠过了数道宫墙。北齐王宫的守卫在秦羿面前形同虚设，兰霜甚至不需要去担心他们身在何处，她相信秦羿一定会带她出去。
他们最后落在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里，这个院子看起来十分像是某个宫殿的后殿。
正北方向有一座四层的阁楼，秦羿抱着她飞身一跃，两人便轻轻落在了阁楼的三楼。他小心翼翼将兰霜放在了阁楼的阴影处，张开披风将她围进了怀里。
“这是哪里？”兰霜踮着脚凑近他耳边问。
温热的气息传来，秦羿浑身的肌肉都在这瞬间收紧，他微微一抖，随即立马恢复正常语气道：“这是伊迟昊澜的宫中。”
兰霜一惊：“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怕被他发现吗？”
秦羿摇摇头，小声道：“伊迟昊苍刚刚才从伊迟昊澜的宫中离开，他回去看到你不在，就算怀疑是伊迟昊澜下的手也只会往宫外追查，因为他知道伊迟昊澜不会蠢到将人藏在自己的宫中。”
“那，那我们该怎么出去呢？”兰霜不禁担忧道。
秦羿低头看着她，“别担心，伊迟昊澜的宫中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城外的祭坛。他若是知道你不见了，一定会派人暗中追查你的下落，只要他的人一走，我们就能通过密道离开。”
兰霜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有密道？”
秦羿轻轻一笑：“你忘了昨日祭坛的混乱了吗？”
“你也在吗？你什么都看到了吗？”看到伊迟昊苍抱她亲她了吗？兰霜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点慌，一想起伊迟昊苍对她的种种，她便有些忍不住心中的委屈。
秦羿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泛红，又像是有水雾轻起，他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蹭蹭她，低声道：“我看到了。”他深吸了口气，又道：“伊迟昊苍让你受过的苦，日后我都会加倍奉还给他。”
兰霜一时心绪难平，差点没能忍住眼眶拼命上涌的泪水。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闷声道：“其实，他，也没能把我怎么样，我有好好保护自己。”
“嗯。”秦羿低头吻上她的发，“霜儿最厉害了。”
兰霜在他的衣衫上擦干了未流出的泪，又问：“所以那支箭，真的是伊迟昊澜要杀了伊迟昊苍吗？”
“不是。”他道：“那支箭是我发的。”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伊迟昊苍看她的眼神，哪怕他知道伊迟昊苍现在暂时还不能死，他还是没能忍住自己内心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他永远无法平静地看着怀中的人受欺负。
兰霜听完，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原来她并不是在孤军奋战，秦羿一直在努力来到她的身边，尽力带她走出那泥泞般的困境，而她现在就在他的怀里，真好。
“有你在真好。”兰霜抱紧他的窄腰。她似乎忘记了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们的举止也早已越过了应该有的界线。可她并不想与秦羿保持距离，就像她从来不后悔当初在山洞里主动吻上他一样。
她听见秦羿轻声笑，“没事了。”他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好。”她无比信任。
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两人立刻屏息敛声。他们从楼下经过，用北齐话迅速交流了几句，没一会儿便有好几个匆忙的脚步从院中离开。
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草丛里响起一声蛐蛐儿叫，兰霜才小声问：“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秦羿贴近她的耳畔，说道：“伊迟昊澜在派人去盯着伊迟昊苍。”
兰霜有些惊讶，秦羿竟然能听得懂北齐话，不愧是让二哥赞不绝口的人。她又问：“他们的密道该不会就在这栋阁楼里吧？”
秦羿看着她点了点头，兰霜想起了当时在那山洞里的经历，突然开口问：“你也是通过密道进宫的吗？”
秦羿：“嗯。”
“可是你不是会？”兰霜没有说出口，她不知道秦羿是不是忌讳别人提起他的弱点。
秦羿知晓她的言下之意，抱着她的手臂逐渐收紧，他低声道：“只要能救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牧云”她看着他的眼睛，低声喃喃。
说不动容，一定是骗人的，她永远无法忘记今夜见到他的时候有多么高兴。他就像是无边暗夜里的一束光，不仅温暖了她冰冷的身躯，抚慰了她不安的心，更指引了她回家的方向。
“都是我的错。”他突然开口道：“是我没能察觉北齐人的奸计，我应该听你的，牢牢守住富林城。”
兰霜却一直摇头，她道：“你没有错，雄鹰岭一战北齐损失惨重，没能攻下富林城更是让北齐雪上加霜。伊迟昊苍两兄弟的矛盾已经因为这场战事愈发白热化，北齐已经处在了分崩离析的边缘。若是没有雄鹰岭一战，若不是你阻断了他们的后续增援，我们被迫守城的结局不会比现在更好，他们两兄弟若是团结一心，攻下富林城只是时间问题。”
秦羿坚定的眼眸有一丝动摇，“你真的不怪我吗？”
兰霜轻轻笑，月色将她上扬的嘴角照亮，“你我都只是凡人，本来就无法预料战事如何发展，你孤身一人深入北齐王宫救我，我怎么会怪你？”
“霜儿。”秦羿轻轻喊着她的名字，明明是柔情满溢的月夜，他的神色却突然变得严肃，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道：“霜儿，如果我们可以顺利回到西梁，你可不可以”
他顿了顿，引得兰霜开口追问：“可不可以什么？”
“可不可以将你承诺的地给我？”
兰霜一愣，明明她的脸颊都已经红到鲜艳欲滴，偏偏让他一句话消下了心头的澎拜。她嗔怪一声：“你的将军不当了？”
秦羿：“不当了。”
兰霜秀眉微蹙：“那你想做什么？总不能真的去牧云吧？”
秦羿：“做你的驸马。”
“做”兰霜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人的眸中闪动着奸计得逞的窃喜之光，她的双颊又因他顽皮的一句话升温，她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可她不想让他得意，便又道：“才不要你做我的驸马。”
秦羿见她垂眸羞赧，他又故作几分失落道：“那要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兰霜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轻声道：“做兰霜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