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第二十七章
假面晚宴是圈内很有名气的宴会。这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宴会, 而是由顶峰娱乐，联合其他几大巨头共同举办。正如晚宴的名字那般，参加晚宴的人, 都必须戴上面具。无论是各类投资商、金主爸爸、拉赞助的导演、编剧、寻找机会的明星等，无一例外。
此外，晚宴的规格不低, 想要拿到入场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尤其是对于新人而言。
不过向北例外。
今天是周六，距离倒数第二次周赛不足二十四小时。其他选手基本都在辛苦排练，向北却跟着庄牧来到晚宴现场。
向北今天穿的是一身燕尾服, 他个子高挑，身段笔直, 穿着很好看。呆在庄牧身边的时候，向北的气质恬淡安宁, 活脱脱像个忧郁安静的小王子。
至于脸上的面具，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半脸面具，露出鼻子嘴唇和下巴。而向北, 他状似随意地拿了一个浅灰色的面具，从额头到下颚，都被面具包裹得严严实实。
庄牧问他, 向北笑得眼睛弯弯：“颜色很搭衣服。”
进入宴会之后，向北没有立即离开庄牧。他乖巧地跟在庄牧身后, 距离不远也不近，既不会显得过于黏糊，也不会冷漠。
对此，庄牧觉得不好。或许应该再近一点儿, 再近一点儿。
庄牧有熟悉的圈子，他们闲谈时，向北就乖乖地站在不远处。这个距离选得很妙，既让他们保有隐私感，他又可以听清楚他们聊天时的话语。
侍者路过时，向北随手从托盘上取了一杯香槟，随意地摇晃着。
……
“今天的晚会来了很多生面孔。”
“男孩儿女孩儿们一茬接一茬的，当然有很多生面孔。”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还不知道吗？岁家进来了。”
“岁家？他们不是专注实业和科技吗？怎么进咱们这个圈子了？”
“谁知道呢？据说是岁家那位睡了一觉之后，突然就要进军娱乐圈。具体原因谁也不清楚，可能是最近实业难做吧。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位昏迷四个月之后，突然性情大变吧，毕竟之前他那么老干部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能接受娱乐圈。”
听到这儿，向北的动作一顿，面具下唇角微微勾起。
下一刻，向北忽的站直了身。随着站姿的改变，向北身上的气质也跟着改变。如果是说之前是被保护得天真不知世事的小王子，那么现在就是一名合格的成年人。
向北端着酒杯，朝着刚才闲聊的几个人走去。不多时，就完美融入其中。在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后，又翩然离去。
“岁余年……”向北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然后暗暗将“岁余年”的名字，和岁家补充到脑海中的人物关系图中，便开始寻找新的猎物。
向北端着一杯香槟，看似无意地在宴会场地中四处游走，实际上却是快速小心地收集着所有需要的信息。他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的人，路过一只又一只的猎物。他伸出了利爪，却在最后又稳当地收束回去。
这个不合适、那个也不适合……
向北知道以他自己现在的状况，要找一个合心意的，非常难。
就这么在宴会中闲逛了将近半个小时，向北忽的停住了脚步。
于阴影处，向北看见一道颓废的身影。在那道身影上，他的直觉让他嗅到了游戏开始的气息。轻轻地哼着歌，向北轻快地走上前去。
莫虚黎曾经是一名有着光明前途的青年导演，直到他为了义气替好友顶罪进了监狱。
要问他后悔吗？
莫虚黎会斩钉截铁地回答：后悔。
再问他，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去帮朋友顶罪吗？
莫虚黎同样也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会。
在狱中度过了艰难的四年，没想到，出来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他曾经斩获最佳新人导演奖，好似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现在看来，全都是屁。
今天这场宴会的邀请函，是他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弄来的。他本以为进来之后，可以拿到投资，可以把好友的遗作拍出来。奈何所有一切，都不过是他以为罢了。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四年前的最佳新人导演，更没有人想和在监狱沾上晦气。
莫虚黎紧握着手中的剧本，像是在扼住命运的咽喉。下一刻，他忽的有些泄气，闷闷地端起桌上的酒杯。
不过人倒霉的时候，干什么都倒霉，连端个酒都端不稳。淡黄色的酒液，全都洒了出来。大多洒在了写满了方块字的a4纸上——好友最后的遗憾上。
莫虚黎顿时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剧本上的酒液弄干。他粗糙地拂去剧本上面的水，但是还是有很多残留在剧本上。一瞬间，命运的无力感再次将莫虚黎裹挟。
就在这时，一张雪白的纸巾递到了他的面前。莫虚黎听见一道尤带笑意的声音说：“别着急。”他抬头，逆着光看见一张灰色的刻画着剑与玫瑰的面具。面具上，冷硬的剑锋仿佛有斩断一切的锐气。可是在寒光闪烁的刀光剑影中，却硬生生开出了一朵荆棘玫瑰。玫瑰缠绕着剑身，缭绕纠葛。看见剑与玫瑰的那一刻，莫虚黎恍惚间觉得自己等到了命运的天梯。
事实上，向北已经站在一旁观察莫虚黎一段时间，做着最后的评估。
以向北目前所拥有的筹码，他如果想尽快地开始游戏、然后坐庄，那么开局第一场，他绝对不能输。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莫虚黎紧握剧本满眼沮丧、拿起酒杯不甚狼狈，最后手忙脚乱却更加挫败。直到最后，向北彻底评估了这个人，他才整理了衣冠，好整以暇地出现在莫虚黎面前。
“谢……谢谢。”莫虚黎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接住纸巾匆忙擦拭着。纸巾的吸水性很好，表面残留的水滴几乎都消失不见。
向北笑笑，带有磁性的笑声从面具底下传出，“我可以看看你的剧本吗？”
“噢……嗯？！”莫虚黎先是一愣，很快像是终于意识到了向北说的话，激动地回答道：“可以可以！”
递出剧本的一刹那，莫虚黎有些不好意思。纸张有些皱巴巴的，上面还有未干的酒渍。莫虚黎偷偷地看了向北一眼，隔着面具，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只好悻悻地低下头。
向北并不在意，他接过剧本便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向北看剧本的速度非常快，快得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随便翻翻。
一百一十分钟的电影时长，四万字的剧本。向北仅仅花了十分钟，便做出了决定。而这十分钟里，莫虚黎的心情颇为忐忑，仿佛囚徒在等待命运最后的审判。
在向北看来，满分一百制，这本剧本可以打一个及格分。剧本里故事的内核不错，故事还算不落俗套。只要再深挖一下，改动几个情节和结构，就可以得一个b+……甚至a-。最重要的是，这是一部小成本电影。
综合各方面的考虑，这对于目前的向北而言，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向北合上了剧本，他换了个坐姿，靠近莫虚黎，身体微微前倾。他的声音在莫虚黎耳里，不啻于天籁之音，他说：“我有意投资这个剧本。”
“真……真的吗！”莫虚黎几近失声，他急忙道，“我只需要八百万。不、六百万就可以！”
“可以，”向北含笑应允，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要掌握电影所有的一票否决权。”
所谓一票否决权，简单来说就是无论莫虚黎想做什么决定，只要向北不同意，那么就不可以。具体范围，小到剧组的盒饭，大到剧本是否上映。
莫虚黎沉默了，而向北端起香槟，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不过下一瞬，莫虚黎猛然抬起头，眼里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好，我答应！”
向北笑笑，言语里是胸有成竹的淡然，“别担心，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干涉的。拍摄经费不用省，我会投八百万，六百万拍不出满意的效果。款项我会分期打给你，第一期时间是一周后。”
向北说的时候，莫虚黎一直不住点头。
商讨了一些大概方向，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向北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您！”莫虚黎在向北离开之前，急忙问道。
向北一顿，歪头想了想，忽的粲然一笑，“叫我\'x\'吧。”
说着，向北笑眯了眼，像是小男孩找到了心仪的赛车模型，“对，就叫我\'x\'先生！”
离开莫虚黎之后，自上周日之后就很少出声的向二北问道：“八百万，哥你现在怎么凑得齐？”
对于五个月前的向北来说，身上所有家当加起来，不过四万块。四个多月前，为了一百万的借款进了娱乐圈。而现在，庄牧预付的“高级生活助理”薪资，再加上顶峰娱乐那边支付的薪水，加在一起只有一百万。和八百万相比，差了整整七倍。
八百万，对于一部分人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对于莫虚黎，又或者此时的向北来说，却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相比于向二北的担忧，向北显得非常轻松，他嘻嘻一下，“老二你放心啦，哥有办法的！而且你记错啦，我们现在有的不是一百万，而是两百万。”
向北仰头去看天花板上的吊灯，眯了眯眼，“下周决赛的奖金，会是我的。两百万够用几周了，至于剩下的……哥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