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过年了
茹雪抬手轻轻推了刘敏一把。
“挺着大肚子也没个正形！”
刘敏哎呦一声就呵呵呵地笑，那笑声让茹雪的心又打开了一些，又一缕阳光撒了进去。
简博不是池中物，做得了大事，也要当得起大难。凤凰涅槃都是要经过烈火焚身的痛苦茹雪
虽然平凡渺小，却愿意用自己的全部，陪着她的爱人经历艰难险阻。
没在医院待太久，茹雪就和刘敏告别了。
刘敏把她送到了停车场，在茹雪上车的那一刻，刘敏一把抱住了她：
“加油妹妹！什么时候都不要气馁！你看，好运气正一步步往你身边遛达呢。我，老高，你干儿子，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小玩意，一起给你助力。给他们的舅舅助力！奥利给！”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美丽的大肚婆举起手臂做着加油的动作，把茹雪笑出了眼泪。
……
匆忙间，时间过得飞快。小年过了，大年快到了。人们虽然还在忙着手头的工作，心则飘了又飘，春节长假就要到了，八天呢，可以走亲访友，喝大酒，吃大鱼大肉；可以逛街旅游去国外，成宿的打牌嗨歌，成宿的打游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但在2020年，庚子鼠年，所有一切都成了泡影。
2020年1月23日腊月二十九，因为（新）口罩（冠）病毒肆虐，武（和）汉封（风）城！
1月24日大年三十，因为防（口罩）疫需要，天津和很多城市一样，启动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
突然间，喜庆的气氛没了，城市被按下了暂停键。
喧闹的都市静了。商店关门，饭店关门，车辆停运；超市里的方便食品被抢购一空，口罩、酒精、消毒水线上线下全部告罄。
“鼠你有钱”、“鼠你漂亮”的鼠年吉祥话还没来得及在春晚的舞台上散播，本世纪的第二个庚子年，就这么灰头土脸地来了。它带走了平安、平静、平和，带走了人间最宝贵的烟火气。
所有人的生活都被打乱了。“小菜一碟”为连市准备的原材料还没派上用场，就被告知整个环球国际中心里所有商铺全部停业，什么时候营业，另行通知。
那一刻，无论是老板还是伙计，大家的心情都是无比沮丧。但在自然灾害面前，不认命又能怎样？
茹丰按期来了天津和茹雪一起过年，不过只待了两天又匆匆回了上海。社区是防（口罩）疫工作的第一线，他不但不能休息，还要比平日更忙。
这个时候，作为党员，公务员，国家的利益自然是要放在第一位的。接到复工的通知，茹丰立刻买票返沪，一刻也没敢耽误。
初二的一大早，茹雪把茹丰送到西客站。从家到路上，当姐姐的没停嘴地再三再四叮嘱他要万事小心，工作的时候带好口罩，回了家要要认真消毒，茹丰懂事地一一应承。
路上的车少得吓人，这样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在全面取消限号的日子里，可以轻松地把车速开到公路限速的极限，没人觉得庆幸，只觉得凄凉。
车里的收音机播着新闻，无一例外都是各地疫（口罩）情的消息。
“小菜一碟”停业了，什么时候复工复产想都不敢想，简博被关进了看守所远在异乡，遇到这样的情况，案子什么时候才能象他们节前安排的那样推进，亦是完全无法预料。茹丰侧脸看看专心开车的茹雪，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昨天是大年初一，虽说政府要求大家不要聚集，可茹雪不放心简家二老，征求了他们的意见，还是带着茹丰一起去了简家。
进了简家后，茹丰自觉有长途旅行的经历，茹丰口罩都没摘，喷了消毒水又洗了手，才开始给爷爷奶奶拜年。
规规矩矩地按老家的习俗给二老磕了个头，茹丰就要离开。却被爷爷奶奶非常坚决地留了下来。
简家二老一早就知道茹雪的这个有出息的弟弟，第一次见面便打心眼儿里喜欢上了他。虽然是个放在哪里都不打眼年轻人，可身上那股朴素又单纯的气质，像一股清流，惹人关注。
茹雪在厨房做饭，茹丰就在客厅里陪着简爷爷、简奶奶聊天。几年社区工作的历练，茹丰已经从一个不善言谈的农村小孩，变得能说会说了，朴实善良的本性，又让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不带一丝油滑。
算上吃饭，茹丰在简家呆了三个小时。这期间，茹丰给爷爷奶奶讲了不少国家近期新推出的利民政策，还有他们基层工作的新鲜事；给二老下载并教会了他们感兴趣的购物的、娱乐的、游戏的软件；教会他们怎么看简博临出门前，给他们新买的4k智能电视里面的网络视频；解决了简奶奶ipad总是闪退的毛病，开发出了简爷爷电动轮椅上的按摩功能……
茹丰不如姐姐好看，不如姐姐嘴甜，可实实在在的劲儿，聪明灵巧的劲儿，跟姐姐一样。
爷爷奶奶不是那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会装腔作势假客气。拜年的大红包，临别时大包的礼物，不是对客人的礼节，而是对晚辈的疼爱。
离开简家的时候，爷爷奶奶拉着他的手，一遍遍地说只要来天津，就记得到家里坐，工作空闲时，记得常和他们通视频。
从小没受过长辈爱抚的茹丰激动得差点掉了眼泪，他从心眼儿里崇敬和爱戴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只是冷静下来后，心里莫名地起了涟漪。
简博出身高贵，茹丰知道，但究竟怎么高贵，他想不出。直到身处在于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小洋楼里，茹丰突然明白了，这些年姐姐执拗根源。
这样的家庭背景，就算他们父母没有当初没下限的一番表演，地位上的天差地别，也会让姐姐的婚姻充满坎坷，备受质疑。
晚上茹雪在客厅为茹丰收拾第二天要带着的行李。茹丰收拾了厨房，进到卧室从书包里拿了银行卡，然后把它放在了客厅的饭桌上。
“姐，就算是生意一时半刻做不了，你也不要担心钱。我的工资、津贴、奖金、年终奖都齐了，收入也快到中产了。我不抽烟，不喝酒，也没什么应酬，一个月能存好几千块钱。还有，以后妈的月钱我来付，你不要管。”
茹雪不明就里，但茹丰的态度很坚决，他有心里话想跟姐姐说：
“这次去哥哥拜年，我挺震撼的。爷爷奶奶学识和教养一般人根本比不上，人家的家境那么优渥，社会地位这么高，还那么平易近人，真的很了不起。你当了人家的媳妇，可不能给人家丢脸，更不能让人家看不起。在各个方面，都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是在攀附权贵。尤其经济上，更要独立。我们虽然是凤凰男，凤凰女，也是有独立人格，有自尊的人。”
茹丰从来没这样跟茹雪说过话，茹雪愣了，看着眼圈微微泛红的弟弟，不知该说什么。
茹丰深深叹了口，语调竟有些哽咽。
“好多时候，我总会想，有幸在大城市打拼，是我们的造化，也是我们的不幸。自卑这事不是我们想不要它，它就能离开。我们跟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生下来就注定是不一样的，我们之间，就好比流浪狗和宠物狗的区别，大风大雨里求活路的我们，哪里懂得什么叫狗仗人势。”
或许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跑题，也有些重，看着姐姐发愣的样子，茹丰赶忙解释：
“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丝毫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是我此生最佩服的人，没有之一的那种。所以，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把握住这番来之不易的幸福。哥哥是个有眼光的人，他懂你，知道你到底有多好！你，二姐，那么好，用人间极品形容你们都不过分，只可惜生在了那样一个家。当初我没能力护住二姐，让她枉来人间走这一遭，如今我长大了，我要用我的全部，帮你保护住你现在得到的一切。”
茹丰的眼神勇敢且执着。今生今世，他都忘不了，今天的所有，独立自尊的人格，体面又受人尊重的工作，都是姐姐用青春和心血换的；他不止不能忘，还要报答。就算要用所有的一切，才能换她后半生的幸福，他都毫不犹豫。
因为打包行李显得有些凌乱的房间异常安静，就连一直开着的电视也仿佛自动进入了静音模式。
茹雪半天没说话，甚至没抬眼看看茹丰，停顿了片刻，继续收拾着手边的行李。
茹丰的话，或许只要她懂。还有茹春，她要是活着，她也懂。因为差不多一样的话，在茹雪第一次见贾谊兵父母的时候，她也曾对她也说过。
茹家的姐弟三人，有着贫困的生活背景，品格低下且不堪的父母，但他们始终是不甘向命运低头的那几个，挣扎的煎熬与苦痛，只有他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