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简爷爷
和闵安安分手后，简博上了自己的车。
启动之前，看看时间还早，简博想给茹雪打个电话，问问她是不是在环球国际这边，如果在的话，他就过去看看。
刚启动车子，简博拿起电话，电话就在手中突然就响了，接起来后，传来的是简奶奶焦急不安的声音：
“小博，在哪里了？抓紧来一趟医院，爷爷病了。”
简奶奶遇事一向镇定，可现如今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颤音，简博一下子就慌了，他知道兹事体大，不敢耽搁一秒，立刻启动车子，直奔医院。
简爷爷上午参加了一个市局举办的义诊活动，中午回到家就觉得不舒服，草草吃了几口饭就回房间睡了。虽然他自己一直说没什么问题，但简奶奶和秦姨都有些不放心，毕竟岁数大了，看似小问题也不能忽视。
保险起见，秦姨收拾完厨房，准备离开之前，到卧室给简爷爷量了个血压，只是稍有些高，并无太大异常。秦姨简单叮嘱了老两口几句，便回了家。
也许是心灵感应，到了家秦姨就是觉得不踏实，跟丈夫老刘一说，老刘也开始嘀咕。正好晚饭做了老两口都爱吃的素菜包，老刘就把照看小树的事交给秦姨，拿了几个刚出锅的包子，盛了一小盒棒渣子粥骑车去了简家。
老刘到了简家，简奶奶正在着急呢，说老爷子睡了一下午，眼看天都黑了也不起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也不好好说。
老刘安慰了简奶奶就去卧室看简爷爷，这一看就发现了大问题，简爷爷的气色红得不正常，左边的眼角、嘴角都有些下垂，说话更是明显的含糊不清。
老刘有些慌了，赶忙跑下楼叫简奶奶。简奶奶看了一眼，顿时着了急，这跟半个小时前自己看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她虽然不是临床医生，可也是搞医的出身，当即判断简爷爷必是脑血管出了问题。
“快打120，得马上去医院！”
老刘片刻不敢耽误，马上拨了120，又给女儿、女婿都打了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简爷爷被送进了医院。
就是这一个小时，他的病情也是急转直下，到医院的时候，简爷爷已经神志不清了。。
简奶奶的判断是正确的，简爷爷就是脑血管的问题。脑出血，位置在脑干部分，猝死的风险非常高。
简博赶到医院的时候，简爷爷已经进了icu，老刘回家看孩子，换了秦姨回来陪简奶奶。
路上简博已经和刘敏通了电话，知道了爷爷的情况，心里立刻一团乱，急得直冒汗，可老远看见坐在休息椅上的奶奶，还是努力压制住情绪，尽量让表情变得平静些。
这个年龄进icu，大都九死一生。简博知道，简奶奶更清楚。看着孙子强装镇定的脸，老太太忍了又忍，还是掉了眼泪：
“小博，是不是该给你爸爸打个电话，我怕爷爷他……”
奶奶的眼泪让简博心碎成了八瓣，那个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奶奶了。自己生命中最强有力的靠山，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衰老无力。
虽然知道这是自然规律，就算你有意逃避，总还是有来的一天。简博的心里依然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不愿意面对，他很难过，也很心疼。
把最敬爱的人抱进怀里，简博轻抚着奶奶的背，安慰着：
“来得时候跟磊哥通电话了，他说爷爷的情况挺稳定，您不用这么着急。现在就跟秦姨回去休息，今天晚上我在医院守着，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您，好不好？噢，我一会儿给美国打电话，让他回来。”
不到万不得已，简博很少说爸、妈这两个字，为这个奶奶没少说他，只是此时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
奶奶点点头，摸了摸简博的脸。
“好。务必让他抓紧安排。”
祖孙俩说话的当口，医院的领导和各科会诊的专家都从icu出来了，大家伙围着简奶奶说了好多安慰的话，关于病情，专家们也说了些并不乐观的意见。
等他们都离开了，简奶奶好半天都平静不下来。跟了她几十年的秦姨关键时刻比女儿还管事，一直不停地跟奶奶说话，给她宽心，跟简博打配合，搀着奶奶往外走。
大门口医院专门接送简爷爷的司机已经到了，在众人的劝说下，简奶奶不放心地离开了。
一直目送着车子离开视线，简博才返回身疾步回到icu的大门口。
此时的icu的门口异常清静，刘敏和高磊都在里面盯着治疗的事没出来，简博掏出电话，拨通了大洋彼岸简中致的号码。
彼岸的简中致刚刚起床，这个时间电话显示了儿子的号码，让他立即紧张了起来：
“怎么？谁出事了？爷爷还是奶奶？”
“爷爷。脑出血。”
“严重吗？”
“严重。奶奶让你尽快安排回来吧。”
“好的。”
“嗯。就这样。”
十几秒的通话时间，该说的都说了，听得人也懂了，简博没再废话利索地挂了电话。
父子之间的以这样的方式交流，已经维持很多年了，当事人早已见怪不怪。简奶奶平日里总是劝简博，即便很多事爸妈做得不对，但你们毕竟血脉相连，不该带着恨意相处。
简奶奶的话，简博并不是听不进去，只是他反思的时候，觉得很诧异。恨意？他们之间有吗？好像没有吧。不过就淡漠罢了。
此时此刻，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简博的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里面躺着的是
简致中，他该会怎样呢？难过吗？着急吗？心疼吗？害怕吗？他竟然回答不出。
icu的大门开了，简博慌忙往门口跑。刘敏从里面出来了，表情严肃得吓人。
“姐，还行吗？爷爷没事了吧？”
刘敏盯了他一下，什么都没说，拉起他就走。到了旁边的处置室，拿了一身无菌服让他穿上。
“可以进去看爷爷是吗？能和他说话吗？他听得见吗？”
拿着刘敏递过来的无菌服，简博手抖得不行，他太害怕了，虽然他从知道爷爷病危的消息起就怕，只是此刻怕变成了恐惧，让他的精神濒于崩溃。
刘敏还是没说话，只是一把拿过简博手里的无菌衣帮他往身上穿，动作很粗暴。
从简爷爷住院到现在，刘敏的神经一直绷着，绷得要爆炸了。
老人的情况很不好，不好到让她不敢想。
简爷爷是这个世界上自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长辈，在她心里的分量有多重，只有刘敏自己清楚。
刘敏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母工作十几年的工厂倒闭，双双下岗。都是往四十里奔的人，没有专业技能，没什么文化，重新回归社会再就业，难于上青天。
一时间，刘家本就不算宽裕的生活，陷入了泥沼。
刘敏从小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用秦姨的话说，就是没心没肺，其实她的内心极其敏感，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更加的懂事。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家的经济条件比其他小朋友差很多，爸爸妈妈为了让她过得好，付出了太多太多。
秦姨当年是顶替自己的母亲进的工厂，为了这件事，她欠了全家人的情。即便哥哥和弟弟的生活条件都比她好，每个月给父母交的月钱，她必须要给到他俩的总和才算完事。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刘敏的姥姥和姥爷过世才算到了头。就算老两口的遗产一分一毫也没给她，能放下包袱过日子了，秦姨就很感恩了。
秦姨的原生家庭条件不好，刘叔的更差。七岁没了父亲，十七岁没了母亲。跟秦姨一样接了妈妈的班进的工厂，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不光养活自己，还得养活两个妹妹。
要说刘叔有多穷，在和秦姨搞对象之前，连条像样的毛裤都没穿过。食堂里最便宜的丙菜都没舍得买过。熬到两个人妹妹都工作了，嫁人了，他才算是有了自己的生活。
就这么样的两个人，不但没有原生家庭的帮助，还要受他们的拖累，靠着微薄的工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对于他俩来说，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让孩子过得能比他们好。
但条件就摆在这儿了，想让孩子跟其他小朋友过得一样，实在挺难的。好在小丫头性子好，开朗又乐观，一点都不在乎人家穿得比她漂亮，去乐园玩了，去吃麦当劳了，家里买了vcd能看好多动画片了。
别人眼里的刘敏总是笑呵呵的，什么都不在意，无所谓，其实她什么都在乎，她的小心眼里装满了对父母的体谅和疼爱。
一个经不起风浪的小家，在遭遇夫妻双双下岗的风浪后，两个人心里的悲苦也是没出诉说。尽管两人尽量不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慌乱与无助，但聪明的刘敏却体会得到爸爸妈妈强颜欢笑背后的愁苦与无奈。
那一天，刘敏一个“不小心”摔了零钱罐，大咧咧地把里面的钱按面值整理得一清二楚，289块7毛2分，都给了妈妈：
“反正我也没地方装了，妈你随便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