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噩梦
奶奶故作矜持，秦姨可不谦虚。
“哪儿都帅，我们小博哪哪都帅。前两天我们在家看电视的时候，刘敏还说呢，小博比好多明星还帅呢。就现在那些特红的小鲜肉，仔细看看，也就都那么回事。看着帅，其实都是画的，整的，洗了脸肯定不如小博。我觉得刘敏说得对。冯老师您一点都不实事求是。”
简奶奶姓冯，秦姨一直叫她冯老师，称呼简爷爷院长。
夸人夸得狠且认真，只有自家长辈才能这么的“不要脸”。简博伸出大长胳膊搂着秦姨，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型。
“秦姨，您和姐姐都是识货的人，夸到位了！奶奶不行，审美不行！孙子都帅成这样了，咋就看不出来了呢？”
秦姨呵呵地笑，简奶奶假装不屑，其实笑纹早就布满了面颊。
“脸皮赶上城墙拐角了！我审美不行，也没瞅你多行！小雪那么好的女孩，你竟然看不上！我看你不光审美不行，脑筋也不行。”
一个本想躲着的话题，就这么从简奶奶的嘴里溜达出来。
气氛煞时变得有些诡异。刚刚还嬉皮笑脸的简博迅速拿起第二块叉烧酥堵嘴，秦姨则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厨房火上还烧着菜，便匆匆退出了。
厨房的油烟机嗡嗡地响，秦姨揭开砂锅的盖子，用筷子捅捅，炖着的肘子还没到时候。
饺子的面醒好了，馅儿也和好了，秦姨开始包了。
不用在旁边，她也能猜出来那祖孙俩人能说些什么。想到这些，秦姨忍不住叹气。
简博是她看着长大的，在秦姨的心里，他的位置仅次于刘敏。对于他的终身大事，她跟简家爷爷奶奶一样，发自内心的着急。着急的焦点也是一样的，不是怕他找不到，而是怕他真的找了她。
第一次见茹雪，秦姨就对这个女孩充满了成见，完全没法有一丝的喜欢。虽然这个女孩子很漂亮，很懂事，很有礼貌，但她配不上简博啊！
配不上三个字，秦姨从未说出口过，但这是她的心声，是在心里呐喊过无数次的声音。她知道简博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理会，可作为看着他长大的编外长辈，秦姨打心眼里拒绝茹雪这个人。
即便茹雪来家里做客的那一两次，秦姨会笑脸相迎，但那份刻意的疏离还是清楚地表明了她的立场。
这份立场和家里的绝大多数人取得了一致，简奶奶，不常回来的简妈妈齐琪，还有对儿子的事一向不怎么问津的简爸爸简中致。
但大多数人的意见影响不了简博的决定，如今曾经支持他的简爷爷也变了立场，茹雪更是知难而退了，只有这个倔强的孩子还在坚持，为此不惜和家里所有的人为敌。
现在简奶奶再一次聊起这个话题，估计今天这些预备下的好饭菜算是白弄了。
秦姨的这个估计没有错，简奶奶既然开了话题，就忍不住要对着孙子吐槽一番。吐槽的内容虽说是陈词老调，可依旧让简博不痛快。
表扬闵安安没问题，踩咕茹雪就大可不必了。可她是冯老师，口才一流让你无法反驳，冯老师又是你的亲奶奶，态度强硬让你不能质疑。
奶奶的话越说越重，完全不顾孙子的脸色。而从小乖到大的简博除了噘嘴黑脸，不能顶嘴，更不忍心决绝地起身离开。
公平而言，简博心里很明白，奶奶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所谓的门第之见也不是她反对他和茹雪在一起的根本原因，那次不堪回首的见面，伤害的不仅仅是茹雪一个人。
简博是在留学前和茹雪确立的恋爱关系，在国外的那几年，两人的感情与日俱增，等到简博学成回国，茹雪也开了大学城的“小菜一碟”，两个人都觉得可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自从知道了简博恋爱结婚的对象是茹雪，简家人除了简爷爷，其他人的态度都是不甚满意。
简博高中毕业就离开了天津，每年在家呆在家里的时间很有限，所以茹雪去简家小洋楼的次数，也是数得过来的几次。
在简奶奶看来，小姑娘没什么不好的毛病，但一个外地的打工妹，配一个留洋的博士，怎么说都不那么合适。
简奶奶不看好的感情，简爷爷却出于对简博的信任，对他的选择投了赞成票。最终从来都是以开明的家风示人的简家，还是尊重了当事人的意见。
那一年难得赶上简中致和齐琪都在国内，简奶奶就建议说，为了表示男方家对这个事情的重视，请茹雪的父母过来天津做客，双方的家长见见面。
对于简奶奶的提议，茹雪是充满感激的。但她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但事实上又没法拒绝，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必会给自己减分，但她不能选择逃避，更不能隐瞒。
简博心细，看得出茹雪的矛盾与紧张。
“要不我就跟他们说，伯父伯母那边不怎么方便，见面的事以后再说。”
茹雪赶紧摇头：
“别呀。那也太失礼了！只是……剪子，我们……可能会让你丢脸，你……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说这话的茹雪，脸都红了，听这话的简博，脸也红了。
“什么话啊！丢什么脸！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只会给我长脸！别胡思乱想了，既然决定让他们过来，咱们就坦然接受这一切。好不好的，就摆在这儿了，我跟你结婚，又不是跟他们过，这道理我爷爷奶奶都懂。至于我妈他们，你不用想，他们不会管我，我也不会在意他们的任何意见。”
简博给茹雪吃了定心丸。茹雪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只是那个时候茹春还没有出事，她还没有看透这对儿夫妻的底线低到什么程度。
最终它还是成了一场噩梦，一场让茹雪终身难以释怀的噩梦。
一次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终身难忘的日子终于到了。
简家人礼貌周到，不但提前订了茹家夫妇入住的酒店，当日聚会的所有事宜，也都提前安排得非常妥当。
刚开始的时候，茹家夫妇不知深浅，说话还算靠谱，只是几杯酒下肚以后，茹守进就完全没了分寸。
吹牛打屁，乱七八糟的话随口往外遛达，茹雪想拦也拦不住，说到最后，茹守进竟然还狮子大开口，开出50万的天价彩礼，而且强调少一分都不行。坐在旁边的袁美丽不但不阻拦，还一个劲儿的点头表示赞同。
都是读书人出身的简家人全部懵了，茹守进两口子这样的人不光让他们开了眼，更让他们傻了眼。
50万的彩礼无所谓，他们拿得出，可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家庭，真的把他们搞到不知所措了。对于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难免不会产生不好的想法。
大言不惭地提出要50万的彩礼，让早就估计到喝了酒的父亲，不可能让这场聚会善终的茹雪快要脑溢血了。
茹雪犹豫了片刻，红着脸站起身举起杯跟简家的长辈致歉，说自己的父亲喝多了，说话没有分寸，请他们谅解。彩礼的事请长辈们不要忘心里去。
茹雪的话还没说完，茹守信和袁美丽都急了，一起大声嚷嚷起来，指着茹雪的鼻子乱喊乱叫。
因为说得都是家乡话，简家人也听不太懂，但看着茹雪红头胀脸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肯定说得都不是好话。
简博虽然从没跟茹雪的父母见过面，但他从茹雪那里，从袁兴发、王玉玲那里，早已了解了这两口子的德行。对他们自是没有任何的好感。
如今看见茹雪被他们横加指责，便想着要替她出口气，于是气哼哼的站起来准备说话。
只是没等他开口，就被简爷爷拦了。
简爷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是所有长辈中唯一还保持镇静的人。他不想让两个孩子太过难堪，想打个岔，转个话题，好歹让这顿饭吃完了。
“小博坐下，你先不讲话，爷爷说两句。茹爸爸、茹妈妈，你们的心情我们很理解，只是大家还是第一次见面，将来的事怎么办，我们听孩子的，需要家里做的，我们做长辈的，当然也是责无旁贷。今天是个难得的聚会，咱们以和为贵，至于其他的事，还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一场聚会中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人说了话，懂好歹的人自是要闭嘴了，不懂好歹的呢？那就是没完没了呗！
“慢慢来？可不能慢啊！爷爷你看看呀，两个人都是当打的岁数，干柴烈火的，该干的必是都干了，要是哪天一不留神让我闺女中了弹，那还不就不值钱了？到时候啥价还不都得你们说了算！”
茹守进又是一波刷新人类认知下线的发言，让在座的的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看着简博难堪又尴尬的表情，茹雪真的压不住火了，伸手就去拽茹守进。
“行了，你喝多了，什么都别说了，回家，回家吧！”
酒精上头的茹守进一把甩开茹雪的手，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一只饿狼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咋？你还知道害羞？你啥人？你连夜总会的坐台都敢干，敢说没钻过这小子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