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宫女

    你出生了，家里有一个哥哥。

    你的父亲是个九品芝麻官，母亲是秀才之女。虽然家境说不上富裕，也算吃穿不愁。

    抓周时候，你抓到了胭脂，你家亲友都说你将来定是个俊丫头，大了肯定不差如意郎君。你家里听得直乐呵。

    你三岁时候，你哥哥考上了学堂，家里钱财变得紧张。你父亲每日早出晚归。

    你母亲接活儿时候顺道开始教你女工，你一边手里跟母亲学，一边口里跟母亲牙牙念叨着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曲儿，只晓得那曲儿特别好听好记。

    到了开蒙的年纪，你络子已经打出花儿来，手艺日益精湛，父亲哥哥身上的络子都出自你手。

    你家里开始教你识字，你嚷嚷着要学家里人的名儿，你父亲宠溺地答应了。

    幼学年纪，你家里喜讯连连。

    你父母问你想不想再有个弟弟妹妹，你高兴地期待着。你父母见你如此，惊喜地向你分享你母亲怀孕的消息。

    同时，你哥哥过了童生试。你外祖和你家里如今的重头戏就是你哥哥的院试。你也已经读完诗三百和女四书。

    你弟弟二岁这年，你哥哥走运地挂在红榜上最后一名。你家里一番商讨后，咬牙决定让你哥哥进县学读书。

    不幸的是，在你哥哥入学后没几个月，你弟弟突发急症，让本就钱财紧张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已是大姑娘的你急得团团转，出门拿同母亲日夜赶工的布匹女工等货与上家时候，听闻朝廷在遴选宫婢，若是选上的，能当即得一笔银子——整整五两银。

    那可是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你感觉看到了希望，立马详细打探。

    你家里得知你的打算时，十动然拒。最终还是你下跪向父母外祖磕头请求一一陈情，你才获得了家中同意。

    报名后你才知道，因为皇帝仁善，今年开始对于参选的姑娘不管你中没中选，就先给你八钱银子，用以姑娘家乘车参选时乘车费用。这消息让你对皇帝好感倍增。

    因为只是为宫廷遴选，规矩上自是比不得正经选秀。故而你也因此可以省下银子把大头留给家中。

    你和其他五位会过日子的姑娘，以每人五十文的耗资拼车一日，好叫车夫专送你们。

    驴车抵达宫门，过选后你们的宫廷生涯就此开始。

    读过书的人，言辞举动间自是与众不同。因此你被正好缺人的尚宫处捞去，跟在女官身边教养两年后做上女史。

    又一年，身家清白又进退有度腹有诗书的你，顺利当上典言，和进宫前你父亲平级了，都是七品。

    宫中生活，自然也是有委屈有冤枉的。倒霉遇到上面人发难时候，被鞭打折磨又或当作出气筒是常有的事。

    你和与你共事的宫女或多或少都遇到、经历过、听闻过这些事，因此你更加发誓，等到年岁到了就尽快出宫。

    入宫到现在，你也已经跟家里断联系有四年，不知家里情况如何。

    虽然当初你师父临行前曾推心置腹地告知你月钱、体己还是就在自己身边最好，你还是相信家里会好的。

    及至你十八岁，当初给你无限好感的皇帝效仿先贤，又于宫内设学闻堂，好让后妃宫女们学道识礼。

    恰逢你被昔日一起进宫的好友背叛，让你受到威胁。在你尚宫的关照下，你被安排进文学馆。

    换寝前，你向尚宫拜谢。跟好友分别后，你踏入全新的宫殿，一切从新开始。

    学闻堂内最得敬重的自然是教导你们后宫之人的女先生，位只比尚宫低一阶，最多是从四品高职。

    当然，教导后妃的先生才有如此地位。像是只教授宫女的先生，最多也就正五品。你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只发愿自己学到的学识能让自己有所得。

    勤恳刻苦的你经过两年努力，在学闻堂里有口皆碑。上行下效，你被众人举荐做了宫女们的先生。

    一年后，你教有所成，正式被受封女宾。

    转眼已过花信佳期，你突然接到圣旨——别高兴太早，你不是像某几个幸运儿那样得帝王青眼或承宠，亦不是你和皇家有了攀扯。

    原是前朝里那位在你小时候就听闻过的大人，这次又顺利地出使外族回来了。

    那位大人在先帝还在时候就奉旨出使，谁想十几年杳无音信。在大人家里都给他立衣冠冢，朝廷打算优抚大人唯一的血脉时候，大人回来了。

    如今朝廷南方能有现在的疆域，都是大人带回的舆图和的教化之功。大人更是给国朝带回了许多粮种，让你父亲因此有了发迹的机会。

    大人早年只有一妾生子，妾室守得云开见月明又再为大人诞下一女，后含笑而终。

    稚女不到黄口之龄，大人这次奉旨浩荡出境。后大人不仅带回西秦、新月等地舆图、种子若干，更是带回深慕我朝威仪使者。

    如今大人早已到了含饴弄孙年纪，便上书请辞。皇帝念其功劳，想到大人儿女都各自成家，家中空无一人，便欲为大人择一稳重贴心人。

    如今后宫里最是气质沉稳的宫女只剩下到年纪准备出宫的你们这一批。

    皇帝手里人一筛选，发现了你。一调查看你模样清丽，德言容工无所不精，为人处世沉稳大气，果真是和家中一脉相承。

    因此，天家很贴心地表示去留随意。若是愿意，你将得到位比天家嫁娶的无上荣耀。若是不愿，也可得到一笔不菲的安家费。

    考虑三日，你终是选择回家。

    家里，挂念你的父母始终留着你的闺房。你惊讶地发现弟弟居然跛足，是你悄然离去那天你弟弟不舍追逐之后的意外。一家人只道团圆就好，你因此对弟弟格外怜爱。等你哥哥一家赶回来后，你的婚礼开始。

    对于你这个一生中唯一的妻子，大人很是体贴，你因此对大人也敬重。你和大人夫妻和睦，这也让心里对大人既是感激又是恼恨又是尴尬拧巴内心的你的父母，终是松一口气。

    终其一生，你父母晚年和乐安康，你哥哥官拜五品顺利致仕，你弟弟继承大人之志并辅佐大人儿子成就一番功业，你和继女在大人逝后为其整理的书稿成为后世各国研究各自人文地理和历史的重要文献资料。

    后世有人挖出你的资料，脑补出你和皇帝、皇子、大人、文士们的各种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并搬上荧幕，而你，还是各个故事中的反派。

    其中故事，让你法理和血缘意义上的后代们看的津津有味并言道你的吟乱。你弟弟和继子曾经顺手救过的陌生人后代，反是为你被污名化而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