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虽已是秋天，太阳仍炙烤着大地，让人不得不眯眼去眺望。
池野径直往前走，三两步便追上大部队，在汇入人群的前一秒他回头看，林若原正迎着光走过来。只看了一眼，池野就收回目光，刘钧也刚好踮起脚向他招手。
“池野，这里！”刘钧手抓两个安全帽，在头顶挥来挥去。
池野下意识转头往后看，见林若原已经追上来，他干脆放慢了脚步，和林若原并肩走过去。见两人一齐过来，刘钧忙从人群里挤出去，把安全帽往两人手中一塞，“来，帽子戴上，师傅说带我们去楼里看看。”
说完，池野正要伸手去接帽子，刚才半挂在肩上的背包却“唰”地溜到他臂弯上。他的手臂被往下压了压，一时间竟腾不出手去戴帽子。见状，林若原直接把两个帽子接了过来，转身将其中一个扣到池野脑袋上。
咯嗒。
池野随带子扣上的声响抬眸，林若原正好收回手，他紧绷着下巴，好似在做一件极其庄重的事情。池野不禁扶了一下已经戴得很好的帽子，林若原也在此时抬手，将安全帽往自己头上随意一扣，低声道：“走吧。”
后来的路程，从进电梯，到听现场工人汇报情况，林若原都显得很沉默。
池野听不懂这些专业性的东西，所以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林若原身上。男人虽然不说话，但却认真听着身边每一个人的发言，池野看见他甚至亲自蹲下身，去抚摸肮脏的墙板。
就像，刚才给自己戴安全帽那样庄重。
“刘组长”
池野听见他叫了刘钧一声，接着两人便激烈讨论起来。池野依然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些什么，林若原的声音一直不高，但脸上表情却是严肃的。忽然，刘钧高喊了一声什么，林若原倏地就转过身，大步往电梯走去。
想也没想，池野下意识跟了上去，出声问：“怎么了？”
“下楼看看，我觉得这个工程有安全隐患。”林若原深吸着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才没有在池野面前太过失态。
乘电梯下去的时间似乎比刚才要更漫长，池野插兜站在林若原身后，习惯性去摸烟，却发现裤兜里空空如也。池野伸出手，重又垂眸去看林若原的侧脸，男人周身的气息像是比刚才更沉重了，他不说话，只静静盯着电梯外的高楼看。
随着失重感结束，电梯简陋的门打开。
林若原先走出去，灼目的阳光扑洒在他身上，逼人熠彩。脚下的步子像是被这太阳给绊住，林若原顿了好久才抬起脚尖，却在迈步的一瞬间听见身后的叫喊。
“小心！！！”
林若原惊慌地转过头，却撞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一切天旋地转，他被人紧紧护着俯冲向大地。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直到地面传来“叮咚”几声响，他知道，那是钢筋落地的声音。
“嗯”
池野的闷哼夹在一片嘈杂声中，但林若原听得很清楚。他强迫自己抬起头，入目却是池野脑后渗出的鲜血，林若原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颤巍着落到池野脸上。
“池，池野？”
成笠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叉着腰准备和面前的人理论。徐展呈已经做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却见成笠的眼眶霎时红了，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啪”的一声，手机掉到地上。
徐展呈还没出口问些什么，成笠已经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店里到处翻找，边翻边拿手背去接断了线似的眼泪。当看到成笠第三次在同一个地方找东西的时候，徐展呈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将他一路提溜到大门口，沉声道：“先把眼泪憋回去，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野，野哥进医院了。”成笠一开口，眼泪就不自觉掉下来。
徐展呈看成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屈尊去拿了包纸，动手给他擦汇聚到下巴的泪。等成笠稍微缓过来一些，他才把纸巾盒放到成笠手中，柔声说：“要找什么东西？找完我送你去医院。”
坐上车的时候，成笠已经不哭了，只不过整个人都跟蔫了似的，躺在后排座一动不动。徐展呈从镜子里看他一眼，默默转动方向盘拐了个弯。
徐展呈打开车门出去的时候，成笠才第一次抬起头，他匆忙去开自己身侧的门，看着徐展呈的背影大声问：“你去哪里？”
“关好门，待车上别动。”徐展呈伸手一指，命令成笠坐回去。
成笠拿指尖抠着徐展呈车上的真皮，也不知过了多久，枕着他脑袋的车门忽然被拉开，成笠差点一骨碌滚下去，但被徐展呈用脚接住了。徐展呈将他扒拉回去，接着把手里的打包盒丢到成笠腿上。
“这什么？”打包盒还是热的，成笠用手一碰就马上收回。
徐展呈按两声喇叭，转动方向盘，冷淡道：“饭，快点吃。”
“啊”成笠的指尖勾住塑料袋，犹豫着开口：“可是我不饿，我也吃不下，我们快点去医院好不好？”
闻言，已经踩下油门的徐展呈又将车猛地刹住，转过身狠狠瞪了成笠一眼，刚想破口大骂，看到成笠通红的眼睛，他声音又低下来，“随便吃些吧，等你到医院更没时间吃饭，别到时候人没看到，自己倒先晕过去了。”
徐展呈说完就重新转过去开车，成笠看着镜子里他的侧脸，慢慢解开了打包盒外面的塑料袋。
努力把饭往嘴里塞，到医院门口成笠才艰难吃完，放下筷子的时候他还打了个响亮的嗝。徐展呈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将车平稳开进医院停车场，开口提醒成笠，“到了。”
车子刚一停好，成笠就拉开车门往外跑，等跑了十米远，他回头见徐展呈没跟上来，又屁颠屁颠跑回到徐展呈车边，喘着气问：“你怎么不下来？”
“我不去了”，徐展呈单手握着方向盘，对成笠扬扬下巴，“快点上去吧。”
成笠的胸口还剧烈起伏着，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忽然对徐展呈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然后又转身像只兔子似的跑走了。
徐展呈看着他越跑越远，直到那个身影不见，才缓缓将车窗升起来。
成笠一路狂奔，片刻也不敢停歇，直到站在池野的病房前他才扶膝喘了几口气，然后推开门大喊一声：“野哥！”
一时间，病房里原本说着话的人都安静下来，齐齐扭头看向成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