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约定去工地视察那天，池野起了个大早，站在公司大门口等。
当他捂着嘴，打完第三个哈欠的时候，终于看到一群人慢悠悠从那扇旋转门里出来。池野的视线在人群里扫过，却没有看到袁晟杰，再看一眼，还是没瞧见人。
得，这个大少爷是变着法儿要整自己。
池野站在原地，正思考自己是要转头就走，还是跟着去看看热闹，肩膀便被人用力一拍。他回头，对上一口灿烂的大白牙，大白牙的主人笑嘻嘻道：“是池野吧，早听说你会跟我们去工地视察，没想到是真的！”
“请问你是？”池野不动声色地将肩膀抽出来，悄悄后退一步。
大白牙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问，一张手又把池野捞回来，勾着他脖子说：“我叫刘钧，是这次视察小组的组长，你跟着我就成。”
刘钧话音落下，一辆大巴车徐徐驶过来，还鸣了两声喇叭。
“车来了，走吧！”刘钧往池野背上一怼，把他推到前面的队伍里，自己则留在原地招呼后面的员工。
池野被刘钧这么一推，本还想转身走人的，这下也没了机会，只能跟在人屁股后头上车。这次去视察的人还挺多，池野粗粗看过去就有近十个，他垂眸踩着台阶往上走，等到一抬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林若原正随意靠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甚至抬手和池野打了个招呼。
旁边的人见林若原和池野认识，纷纷给池野让道，池野在原地怔了几秒，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朝林若原走去。等走至倒数第二排座位时，池野停了下来，用嘴型问林若原：“你怎么来了？”
“来工作啊。”林若原笑着往旁边移了点，让池野可以顺利落座。
池野微皱眉，但没有再说什么，拎着包在他旁边坐下。已近深秋，池野只将车窗拉开一条小缝，便被清晨的凉风吹了个清醒。
“咳咳，咳”
听见咳嗽声，池野搭在车窗把柄上的手一顿，他侧目看了林若原一眼，对方的脖子已经咳得泛了红，在他素白的皮肤上显得刺眼。
“咳，咳咳，不好意思啊，有点感冒。”林若原擦一把眼角咳出的泪花，努力压下喉头的痒意。
池野的视线在他泛红的眼尾停留了一秒，接着手上一用力，将窗户直接关到底。窗玻璃与凹槽镶嵌的声音在林若原心上狠狠一震，等他再抬头看池野，对方已经戴上耳机闭目养神了。
耳机里的音乐缓缓流淌，池野觉得整个车厢霎时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耳机里的歌自动切换到下一首，池野的手臂忽然被碰了碰。他倏地睁开眼，忽觉一阵温热的呼吸喷薄在颈侧，林若原离他很近，即使隔着耳机，池野也能听清他的声音。
他问，你在听什么？
池野的眼睫毛动了动，林若原的突然靠近让他手臂窜起一串小疙瘩，他还是没说话，伸手摘下一侧的耳机递给林若原。看着被池野捏在指尖的耳机，林若原迟疑了两秒，然后接过，塞进耳朵里。
耳机里在放《沉默是金》，池野的耳机音质应该不太好，流窜着沙沙的电流音。
林若原只听了一小段，便取下耳机攥在手里。池野注意到另一边的拉扯，不禁转过脸，接着就听见林若原低低的声音，他说：“我还挺喜欢这首歌的。”
可能因为靠坐在椅子上，林若原的头发有点乱，分叉的发丝遮住他眼睛，池野不自觉应道：“嗯，我也是。”
池野说完，林若原忽然笑了。彼时正有浮着细尘的阳光洒进来，直直照到林若原脸上，池野看着他在阳光下变得金黄的头发，轻轻放缓了呼吸。
池野不会知道，从这个笑开始的以后，还会有无数次妥协与让步。
后来的路程，林若原一直蜷着身子靠在另一侧车窗上。
池野以为他是累了，便没有多关注，只时不时看看他有没磕到脑袋。直到车子一个急停，大伙儿都站起来准备下车，而林若原还靠在那里，池野才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对劲。
“林”池野走过去，刚说了一个字，手腕便被人按住。
他垂眸，看见林若原细长的手指搭在自己腕间，还透着一股凉意。池野不敢再动，林若原却自己抬起了头，只不过煞白着一张脸，眉头也快皱到一起去了。
“麻烦扶我一下”林若原的声音很低，似乎忍着极大的不适。
莫名地，池野心脏跳得有点快，他抓住林若原的手腕往上一提，另一只手急急忙忙揽住林若原的腰。掌心触碰到林若原身体的那刻，池野的心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真的好瘦。林若原，真的好瘦。
就这么半拖半抱着，池野带林若原下了车。车下人已经围成一圈在等他们，刘钧一见林若原被搀下来，立时晃着手跑过去，“哎哟，林助理这是怎么了！”
听到刘钧的大呼小叫，林若原的反胃更厉害了，但他却松开了池野的手，踉跄着站稳，勉强挤出一个笑，“刘组长别担心，就是有点晕车，很快就好了。”
“哦哦哦，晕车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林若原没什么大碍，刘钧才长舒一口气，转身接着去指挥其他员工。
一时间，原地又只剩下池野和林若原两个人。
“你真的没事？”池野看着林若原那张白纸一样的脸，没忍住问了他一句。
林若原吞咽一下喉咙，把涌上来的呕意压下去，对池野点点头，“嗯，没事了，就刚才刹车那一下有点猛，给我整晕乎了。”
池野看向他微微弓起的身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林若原推了推手肘，“快走吧，要不待会儿你都听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了。”
“嗯”，池野将半挂在手臂上的包背到肩上，迈开步子往前走，几步之后又停下来，回头对林若原指指脑袋说：“头发，乱了。”
林若原一怔，伸手摸到松开的皮筋，再抬眸时，池野已经往前走了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