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59交织其中的另一种心情
……这样的箱子之中装的一定是单簧管，没有疑问了。可是……
我根本没有打开它的勇气。
我已经十分清晰地预见到，打开这箱子之后，我所看见的将会是给自己带来极大负担的东西。如果是迹部的话，送出手的东西档次会是怎样，随便怎么想都能知道——更何况是这种本身价格就不低的乐器。
无心关注别人都收到了什么礼物，我心烦意乱，同时萌生了羞愧之感——从今天的一切来看，我都像是个只一味接受迹部恩惠的被施舍者而不能给予他什么，除了那张引发我自己怒气的贺卡——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不行……得找个理由把这样的东西还给迹部。
我咬了咬牙，抬手打开箱子，映入眼帘的单簧管按键在大厅的灯光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亮来，充满诱惑力地吸引着我的目光。我拿起扬音管查看品牌，又翻阅了一下里面附带的说明手册，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连软木都不是普通的棕黄色而是黑色，光凭这点就足以看出这支单簧管的不寻常了。我只瞥了一眼价格便痛苦地闭上眼，试图赶走脑内所有“收下它”的邪恶声音。
——只因为这种事情就动摇的话太差劲了，镜见千冬！
我使劲摇了摇头，将视线再次聚焦于单簧管的部件，仔细端详了半分钟。
……找到理由了。
为了防止自己有多余的念头再次冒出，我迅速合上了箱盖，拎起箱子便向迹部跑去。
“迹部前辈，”我在他面前刹住车，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更平静一些，“这个，我不想收下。”
“不想？”迹部挑了挑眉，“有哪里不满意？”
“不是，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我说，“可我不需要降b调的单簧管。我吹a调。”
迹部看起来对我的发言完全无动于衷。他保持着先前的表情，神色自若地开口：“少撒谎了。你摆在计算机部部室的那支是降b调的吧，本大爷光从指法就看得出来。”
我被预料之外的攻击打乱了阵势，但仍不死心地反驳：“那是用来练习的！在正式的场合下……”
说到这里就连我自己也感觉毫无逻辑可言，于是只能在半道闭嘴，用叹气来代替。
“你想说的不是‘不想收’而是‘不能收’吧。”迹部直接戳穿了我的心思，“所以我之前才问你是不是只准备了贺卡。”
“……迹部前辈？”我发出疑惑的声音。
“你欠本大爷一份圣诞礼物。”他这么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感到烫手，那么就用别的东西当作还礼好了。”
“迹部前辈！”我不满地喊出口，“这不就变成强买强卖了吗？”
“……强买强卖？”
“不仅如此，还是道德绑架。”我直截了当，“莫名其妙地就被要求还礼……”
“……”迹部完全无语似的展平眉头，“不想那么做的话，少想些其他事直接收下就好了吧，你这家伙。”
感觉我自己一步步走到了防守的位置上，此刻的我就像被压制在底线，连向网前跑动发挥能力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脑内出现了网球场——在这种时候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然而迹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多余的话不必再说了，今天是圣诞前夜。”
他的意味十分清晰——收礼物是理所当然。我被他的一记扣杀打碎了获胜的希望，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勉强道谢收下。
拿到礼物之后，接下来差不多进入了自由时间。新的饮料和甜点被送了上来，大家也理所当然地开起了茶话会。音乐声不知从哪里流淌了出来，让大厅的气氛更加柔和了。
“镜见。”
听见这样的声音，我的情绪立刻紧绷了起来。连脸都没有转，我随即把箱子放在地上站起身，仅仅移动目光望向声音的主人。
“这里不太方便。”日吉说着，朝左右瞥了两眼，“到外面去说吧。”
我应了一声，便向门口走去。其他人都在聊天或是玩着纸牌游戏，想必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一走出门外，我便感受到了和室内截然不同的温度。冬夜的风与前几个月相比凌厉得多，但好在我身上还有些温度，因此暂时能够自如行动。不远处网球场的灯仍然亮着，那光亮让我身处的位置也不再漆黑一片，这种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日吉也走了出来，在我面前站定。我还从来没见过他的这幅表情——我完全无法描述，只感觉虽然乍看起来与平日没什么区别，但又根本不一样。
“镜见。”他没有做任何铺垫，直接开口道，“你和迹部桑，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
我难以置信地立在原地，心脏的剧烈跳动让胸口有些发闷——我十分想要回答些什么，但在下一个瞬间便感到浑身无力，口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有这件事我想问清楚。”他出口的声音毫无波澜，“不管你怎么想。”
不知为何，我无法说出当初对忍足说过的话。我感到十分难堪——就像被当众揭了短似的。
“……为什么？”我问。
“我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他说，“因为这件事，我变得心情不好。”
“……”我没能及时作出应答。我无法想到什么套话，也摆不出笑脸来。不知沉默了多久，我才勉强开口：“……真是迷宫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镜见。”日吉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相反，他看起来比平时更给人以压迫感，“我想知道你的回答。”
我的确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只不过这种事对于在这个时刻站在这里的我来说冲击过大，并且我连深入思考的勇气都抓不住。
事情真的是一团乱麻。
“……我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日吉。”我缓慢而清晰地吐出句子，“但是……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现在的状况，连我自己都看不清楚。”
“……”他没有说话。
“局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能这么说。”我抬头望着他，“我自己现在也很乱。”
“你打算和迹部桑交往么？”
日吉突然抛出的问题让我一阵晕眩。我望着他依然没什么波澜的面孔，全身又毫无征兆地自行疼痛起来。
竟然一直都没注意到……我真的是十足的白痴。
白痴到家了，镜见千冬。
回想以前发生的种种，我才发觉自己令人恼怒的迟钝。我没有移开目光，但视野内日吉的脸，不只是因为夜色还是别的什么，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我能充分地体会到那种心情。正因如此，我无法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情。也许永远也说不出口。
“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我开口，“但我和迹部前辈没有在交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身上的疼痛也没能消失，不仅如此，还大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日吉没有立刻回应，只稍微移开了视线，“其他人也快要出来了，看样子。”
我随即回头望了一眼大门，又抬手看表，有些放下重负地开口：“是啊，不知不觉已经……”
“现在很晚了，坐新干线回去也要一个多小时。”他说，“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日吉。”我顿了几秒，“只有今天……我想一个人回去。”
“……”
“和谁都无关，这次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好不容易勉强笑了笑，“我家那边比较繁华，就算一个人走也没关系。”
这样说完我便急切地转过身，准备回到室内收拾一下东西，顺便和迹部道个别。这时，日吉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了。
“……圣诞快乐。”
我僵了一下，又回过身来。
“圣诞快乐。”我说。
网球场的灯光坚定地亮着，我虽浑身冰凉，却非常想要打一场球——就现在，和谁都可以。我叹了口气，把分岔的念头攥住撕碎，便回到了别墅。
不行……连和迹部道别这种事都做不到了。
我悄悄收拾好东西，不管有没有被人看见，一咬牙就用跑的方式离开了别墅。
失礼到了极点，差劲到了极点，但我的确是完全跟着内心的冲动走的。
夜空中，有不易察觉的白色颗粒降落了。果然，有雪的圣诞节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圣诞节。我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拎着东西跑步前进，原本体力并不出色的我，这时竟一点也未感到疲倦。
今天是冬休前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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