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海兰珠倾述衷肠，小玉儿冷眼旁观
科尔沁大妃的住处离得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哲哲下意识皱起眉头，“她会无功而返的。”
小玉儿道：“你对她有点信心呗。”
哲哲摇头，“你不知道，她向来是什么都做不好的。”
小玉儿笑笑。
另一边，马喀塔的表现远比哲哲想象得要好。
马喀塔弯身蹲下行礼。
“请郭罗妈妈安。”
“嗯嗯，马喀塔快起来吧。”
马喀塔抬起头，端庄一笑，满月似的脸白净，珠圆玉润，眼睛圆圆的，像是兔子眼睛，很是灵动。她的样貌是大气端庄的，虽还未彻底长开，但骨子里养出来的贵气已经明显，是个国富民安的长相。因此一旦认真起来，便显得庄重。
“快快，到我身边来坐。”
大妃心里很满意，脸上很慈祥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马喀塔顺着她的动作坐在她旁边。
“马喀塔，来找郭罗妈妈是有什么事吗？”她呵呵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精明。
马喀塔抬眼，认真看她，只有大妃一半大的身形却有着不输大妃沉浸世俗多年的气势。如同一把新开刃的刀，带着自己崭新的锋芒。
她道：“郭罗妈妈，我知你度量大，这段时间也容忍我的小脾性，是知道我心里的想法的，因而我便直说了。”
“郭罗妈妈，我为自己来一趟。”。
“我不想嫁。”
大妃还是笑着，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动怒。
“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马喀塔道：“倦鸟归林，落叶归根，我的根在大金，我不愿离开。”
大妃脸上的笑依旧慈祥，她牵过马喀塔的手，轻轻道：“女子，是没根的。马喀塔，我懂你的想法，可是这世上并非是只有个人的意愿。你之婚嫁，并非私事，而为国事，是为了联系满蒙两族，为其共昌共荣。”
她脸上的笑浅了些，眼中满是清明。
认真跟她讲道理：“马喀塔，你需明白一个道理，人享受了什么，便要还回什么，长生天是公平的。你受国供养，万千宠爱于一身，金尊玉贵的长大，自也当承担你的责任。与科尔沁联姻，稳定两族关系，是你责任。”
“如同大汗要承担千千万万人的生计一般，在其位谋其职，你身为大汗之女，自也该还这万千人的供养。”
马喀塔的手捏紧，指甲印进手心。
额娘从未同她说过这种话，一时间听到让她反应不及，心里的想法有些动摇。
父汗一直以身作则，要求她们品行端正。
她……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轻轻蹙起眉头，她眼神有些哀求的看着大妃，“郭罗妈妈……”
大妃亦是有些不忍，伸手碰了碰她的鬓边，“马喀塔，你相信郭罗妈妈，我是不会害你的。你之夫婿是我那幼子，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人了，你我关系亲近，我肯定会待你好，不会让人受委屈的。”
“你总是要嫁人的。”她凑近，低声道：“要知道蒙古诸部，除却科尔沁，还有其他部落，若是其他人来求娶你，不会比我更善待你。”
马喀塔内心动摇得厉害。
大妃继续道：“而且，也并非是两三年就让你嫁过去，要等奇塔特长大呢，少说也要小十年。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尽情享受在额娘身边的时间。”
最后这句话实在让人心动。
马喀塔沉思了许久，指甲扣着手缝。
良久，轻声道：“郭罗妈妈，我知道了。”
大妃知道自己说服了她，露出宽慰的笑意。
“想用些点心吗？”
马喀塔嗯了一声。
大妃拿出草原上常吃的奶点心放在她眼前。
马喀塔拿过一块，慢慢的啃着。
……
哲哲久不见她归来，便知晓她肯定失败了。
就连哲哲都没有办法拒绝额吉，马喀塔自然也没办法。
小玉儿和她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明白事情的结果如何。
哲哲道：“她自己去一趟也好，争取过后应该就会接受了。”
说完，她犹豫片刻道：“小玉儿，你若是想留住和卓，要提早打算才行，和卓和马喀塔相差不过一岁，若是其他蒙古部落前来求娶，你后悔药都没得吃。”
小玉儿颔首道：“我知晓的。”
开了抚蒙这个头，等到消息传开，其他有心的也会找上来。
不若提前给和卓定亲，一女不许二夫，届时可以躲过去。
又等了一会儿，马喀塔还没回来，小玉儿便先告辞了。
……
另一边，海兰珠没有闲着。
次妃给她写好剧本，就等上演的机会。
知道皇太极每天都会去小玉儿的宫室，因此她特地守在途经的路上。
心里的腹稿翻来覆去，如同滚开的水，来来回回的烫到她自己。
手指蜷缩，脸颊飞起薄红，一双鹿眼眼中含情，痴痴的看着雪中盛开的红梅。
有些话，她自己想来都觉得羞耻。
轻轻吟出一首词，嗓音苦怜道：“……转思量、镇长堕睫。都只为、情深意切。”
忽然，细微的声音响起，她好似突然被惊醒，浅浅回头，来人正是皇太极。
羞涩的抿了抿唇，她温婉低头，缓缓行礼道：“大汗。”
海兰珠今日打扮得极美，一身淡青色旗袍，衬得她身段款款，鬓间发乌黑，其间点缀圆润的珍珠。一双眼含情，柔柔的看过来，似有万千言语。站在那处，却远比红梅颜色更艳，若雪中仙。
可男人不喜欢的时候完全无动于衷，皇太极的眼神从她身上一瞥而过。
淡声道：“如此冷的天气，冻坏了格格怎么办？来人，送海兰珠格格回去。”
海兰珠急道：“我有句话同大汗说。”
皇太极挑眉：“说吧。”
海兰珠道：“可否让他们退下？”
眼神朝李柱儿他们瞥了眼，期待的看看皇太极，可怜祈求的样子。
男人面无表情，只是抬手让他们退后十多米。
海兰珠欣喜的上前一步，皇太极却退后了一步。
这个动作让她清醒了些，心里顿时像塞了石块，堵得慌。一股气横在胸口，不上不下。
这人怎么回事，她这么好看的人摆在面前，还避之不及！
她眼神霎时暗淡下来，站在皇太极两臂远的地方含泪低头。
“说吧。”皇太极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海兰珠用手帕半遮脸道：“大汗，我知道我心思不好，您心里厌恶。可倾慕的心是控制不住的，我……自第一次见大汗，便已倾心，您这般好，如何不让人欢喜？”
她说得婉转动人，话里更是情意绵绵。
额吉说之前已经表露出心思，所以现在不能否认，只能继续表白。
只可惜皇太极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如同一尊石像，之前是什么神情，现在也是。
淡漠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块木头，毫无动容。
海兰珠心里难堪，遮住眼睛继续道：“我原是想着，为了不留遗憾争取一回。大汗的态度我已明了，大汗放心，日后我绝不会再有这个心思了。”
放下帕子，垂下手，海兰珠倔强的抬眼看他，眼睛通红，像只受委屈的小兔子。
“大汗不愿，我也不是那般不要脸的人，如此告白一回，也不算辜负我自己。大汗放心，以后不等大汗赶我，我自会躲着走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
背影看着很是决绝。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偏头回望一眼，只一眼！
她转过头背对他的瞬间，皇太极清晰的看到她眼角滑落的一串清泪。
如同串串珍珠，划过脸颊。
只一眼，便好似诉尽了万般愁苦。爱而不得的凄苦与强忍着放手的悲痛在她眼里交织，像张网，朝皇太极笼去。被人不喜的委屈和心中无奈的酸楚，都在这深深的一眼。
皇太极背在身后的手一紧，一时无言。
李柱儿他们远远的望着，看到这一眼都忍不住一怔，心里都受到极大震撼，忍不住想到：那位格格，好像真的很喜欢大汗。
等到人走远，李柱儿趋步上前，瞄了一眼大汗。
他还望着海兰珠离开的方向，视线不曾挪动。
李柱儿敛目，心里轻嘶了一声。
大汗这样，莫不是被打动了？
……
小玉儿站在路口，从容看完了全程，包括皇太极失神注视的一幕。
她心里不意外，自从海兰珠到来，她心里便有些预感，这个可能不如其他人好打发。
结果果然。
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开心。
不禁心道：她要不要也去找个好看的盯个半天？
说实话天天看到皇太极，她早已经审美疲劳。
想来男人也是。
七年之痒变成十年之痒，本质上没甚区别。
老夫老妻惯了，好像都会变成这样。
且男子寡性，生理使然。
元稹写完曾经沧海难为水之后，还不是另觅新欢。
人之一词，过于复杂。
她早就知晓。
白仓嬷嬷则不然，恨得牙痒痒。
自家格格对大汗有多用心，她是知道的，怎能容忍海兰珠横插一脚，让她伤心。
嬷嬷凑到小玉儿身边，低声道：“格格，要不要老奴动手？”
染上风寒也好，下药也罢，她都会为格格做，只要那人不出现在大汗面前。
小玉儿淡定摇头，扶着白仓嬷嬷的手往回走。
“史记有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只有我自己好，才能抓住他。相反，若大汗自己动了心思，我解决掉了海兰珠反倒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那就任由海兰珠耍手段？”
小玉儿道：“没事，我只有打算。”
要是皇太极不能要了，那就把他骨灰扬了，多简单的事。
若是捡一捡拍拍灰还能留着，那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