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故乡(下)
世上有多少人，
曾艳羡过熊猫的待遇。
可当你真亲身体会过一次，
就能明白，
那是怎样的羞耻，
方长对此便颇有感悟，
且身心俱疲。
例如他每回出差，
赶赴别的城市，
去镇场子，
都得住进高档宾馆。
那房费是翻了几倍，
但睡的舒心。
起码套间内不存在，
各式各样，
乱七八糟的监控器。
不过并非万事大吉了。
极少数的情况下，
方长刚一进屋，
居然能遇见，
狂热的粉丝和赏金猎人。
他们伪装成，
或者说，
提前应聘为酒店服务员，
守在客房里，
企图成功勾引上方长，
从而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标。
偏偏男、女皆有。
‘你们是否对我方某人的误解颇深呐？
我现在只想拓店、搞钱，
根本不愿动感情，
以免磨灭了胸中的一口气，
少年的稚气。’
何况冥冥之中，
又有一段无形无相的呢喃低语，
总约束着方长，
可谓是警钟长鸣。
才令他不至于在三十多岁，
便走上违法乱纪的不归路。
所以每回遇见这样的奇葩，
方长都会让随行的保镖出动，
把人，
(哦不，
应该称呼其为犯罪嫌疑人，
才更贴切。）
请出客房，
扭送至执法部门。
接着，
酒店的管理员，
也得赔偿方长一笔封口费。
日积月累下，
方长还借此类事件，
赚了个十来万，
真是荒唐。
………………
但对于正常人而言，
精力旺盛也是种病，
方长就饱受折磨。
他只能依靠无休止的工作来消磨。
方长已经病重到，
不这样做，
就没法睡觉的地步了。
可随之而来的，
便是数不清的谣言。
坊间盛传，
方长就是个毫无人性的资本家、加班狂魔、教拳机器，
性情古怪又绝情。
哼，纯属污蔑，全是黑粉!
起码方长自认为，
自己并非资本家。
哪家老板闲的没事亲临一线，
干体力活，
剥削自己的啊！
教学徒练武其实挺苦闷的，
尤其碰到毫无基础，
连劈叉都不会的新手。
‘肤白貌美怎么了？
跟我有一丝关系吗？
见多了，
也就那样吧。’
方长最近实在是被某些不认真习武的家伙，气到肝火直往脸上冲，又不好发作。
结果猛外冒青春痘，
好生悲苦。
………………
再过十年，
刚刚晋升为老家明面上首富的方长，
才算彻底摆脱掉那些尴尬的情况。
主要人老了，
功夫又没长进，
还是只能举起一辆轻型货车了。
不剩啥研究价值，
那该给出去的，
方长也全果断上交了，
才落得个清净。
再加上出师的徒弟，足够多。
所以各地的业务，
无需方长亲自解决了，
他只需守在总店，
每天指导些，
从五湖四海，
被孝顺的徒弟们，
精挑细选过的徒孙。
这回需要手把手教的人变少了，
只剩二十来位，
还净是些崇尚武艺的痴儿，
反倒更符合方长的三观，
那教起来，
自然不伤身，
算是提前过上退休生活喽。
但搞事业，
大功告成的方长，
偶尔还是会在睡梦中，
回忆起摩斯坦，
想到那张大饼脸，
那捡来的蜥蜴人义兄。
方长总会感叹自己的愚蠢：
‘既然有幸得遇苍天启灵，
为何我只记住了，
最无用的武术呢？
星链网上的黑科技不要太多，
我随便背几条公式，
交给那些理工科的专家教授研究。
不都能改变世界，
功德无量。
比起我现在举办低价教学，
提倡全民健身，
顺便捐款做慈善，
不要有意义的多了。’
别的不提，
方长只希望能重现税务中心，
那套运输电力的黑科技，
就蛮好的。
开发出三、四分像的简陋版本，
也行啊。
天晓得联盟是咋做的，
为何只需这芝麻大点的地方发功，
便可将能源无损的供给向整颗星球。
如若方长梦想成真，
到时海蓝星的电力不要太廉价，
直接免费喽。
可惜这科技奇妙到，
真是梦里才能存在的。
现实？
方长曾试试水，
投资了七百万给新能源行业，
结果在他预料之中的，
全赔光了，
连声响都没听到。
唉，
现实里不允许
这么厉害的东西活着。
方长成了投资圈的大笑话，
被尊称为【天命神童】，
仿佛是个小孩，
幼稚的可爱。
………………
再过十五年，
依旧孑然一身的方长，
终于迎来了矛盾不可调和的关卡！
他作为健康、娱乐、体育、药品、房地产等领域的新贵，
实在触及了太多守旧集团的利益。
无论方长如何稀释自己的股份，
再怎么扩张关系圈，
不断得加大做慈善的力度。
都属于饮鸩止渴。
他越招纳新的股东，
共同承担风险，
却总像拔起萝卜带出泥似的，
得罪到更多的人。
方长不闹事，
新股东却在惹事。
几次三番的折腾，
方长认为自己跟眼睛瞎了的没区别。
曾经他还想败掉点家业，
可又跟中邪似的。
今年方长第一次代言保健品，
毫无疑问，
全民热销，
而且没有半条负面新闻出现。
但后年方长一取消代言，
网络舆论就瞬间爆炸，
数百名熟客突然吃坏身体。
品牌方刚准备拿钱封口，
来不及了。
天价罚款单已经开出来，
必须支付。
好吧，
偌大的一家集团公司，
昔日保健品行业第二梯队的领头羊，
就这么垮了。
可即便公司倒闭，
品牌方也从未怪罪过方长。
初次合作嘛，
谁能预料到呢。
于是方长才有机会换条赛道，
继续坑人。
这回他选择加盟娱乐业，
出钱出力，
亲自担任动作武术指导，
来拍部武打类的电视剧，
还全选大老爷们当主角，
年龄加起来接近一千岁了，
也不讲爱情戏，
拳拳到肉的硬桥硬马，
拍的就是真打。
这样逆市场营销，
总该赔钱吧。
结果，
不存在意外，
同样热映。
街头巷尾，
老女老少，
都在讨论剧情，
重播权卖到三百万一轮！
可真等电视台重播了，
剧中的主角、反派统统踩雷，
秒变劣迹艺人。
各家电视台的台长，
只得眼含热泪，
立刻下架，
损失惨重。
此刻剩余行业的精英们，
也反应过来了，
方长简直有毒，
合着只有你能赚钱，
与你合伙的都得倒霉，
足够邪门，
服了!
所以从此私人企业的老板们，
统统避着方长走，
见都不见他一面。
可方长就是不信邪，
私企不合作，
那就再派十数名得意弟子，
去参加体育比赛，
为国争光！
这回不挣一分钱，
总不能又出幺蛾子吧。
没错，
方长的徒弟们是夺得了不少的金牌，
确实做到振奋同胞的心了。
但事后又遭同项目的他国选手，
组团举报，
纷纷认定方长的弟子们绝对喝违禁药了，否则怎么可能会赢!
输不起就直说，
玩赖的。
就在评委会宣布金牌暂时无效，
需要重新审核的时候。
方长的徒弟们气不过，
索性背着老师，
合力把那群耍贱的选手给揍了。
男女搭配，
干活不累，
险些没揍残人，
也全部光荣了。
就这样辗转两地四个月，
方长才算把徒弟们从异国他乡的监狱里，保释出来。
同时组委会也查明真相，
证明几人并未服药。
可因为打架事件，
还是宣布他们得终身竞赛。
最后的最后，
方长仍不死心，
又准备安排另一批徒弟当兵入伍，
偏偏直接被军队大佬拒收了。
方长忒邪乎，
谁跟他合作，
前期必定成功，
后期也百分百会倒霉。
网上戏称方长为锦鲤附体，
专门夺取合作伙伴的气运，
滋养本命。
所以涉及家国民生，
军队输不起，
只能告辞！
没法玩，
你方长要坑，
坑外国的去。
但别的势力也不蠢啊！
连雇佣、保镖组织都宣布，
绝不聘请任何与方长相关的人！
于是多重打击下，
身价亿万的方长就变得颓废了，
坐视着海内外六万所武馆，
连带地皮全让别的集团，
以市场价给收购了。
拜托，
方长只是累了，
又不是死了。
悍然举车的传奇人物近在咫尺，
海内外三十万学徒更是耸人听闻，
谁敢欺负方长？
大伙一起熄他炉而已，
哪里愿意送自己的命。
正常交易吧。
没必要省钱替自己买棺材！
那半年，
方长签字签到手软，
兑换过的支票加起来足有一人高。
这回暴富的方长不想继续做慈善，
当散财童子了。
而是准备要好好回报身边人，
那些始终跟他处于一条战线的同事们。
所以各武馆，
上至馆长教练，
下至客服保洁，
根据每人职责的轻重，
全分到了一笔丰厚的遣散金。
多则二百万，
少则四十万。
假如不随意折腾的话，
后半生就没必要工作的那么拼搏了。
方长发完钱，
感觉无事一身轻，
便率领少数自愿跟他远离繁华的徒子徒孙们，归隐山林。
从此逍遥自在，
当个闲云散鹤。
………………
可人不在江湖，
是非却仍能找到你。
玛德，
我都缩进穷山僻壤建别墅了，
咋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机构来讨钱！
拿我傻子处理吗？
慈善的水太深了，
方长摸不到底，
不愿搭理。
惹急了，
报案呗。
可警铃“滴度”个不停，
连续将二十批慈善协会的职员，
抓进拘留所后。
方长还是不得安宁。
这些工作人员没有犯罪啊！
再加上某些国际媒体的推波助澜，
那帮所谓的爱心人士关不了多久。
刚出来，
他们又重新来到方长的宅院门口，
举牌了。
简直如同吸血的牛虻一样纠缠不休，
好恶心。
揍人，
或赶人？
后面摄像机正等着拍呢，
明天的头版头条都写好了，
就等流血呢。
唉，
方长只能忍，
并让其余的徒子徒孙们，
同样忍。
…………
再过二十五年，
已经到知天命岁数的方长，
逐渐失去那旺盛的精力。
虽然现在方长的体魄，
依旧强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龄武者！
全凭努力，
不再是天赋异禀。
从方长褶皱的皮肤下，
流淌过的汗水足够积攒半片泳池。
每日坚持打三小时拳，
寒暑不断，
岂能白练！
但独自饮茶的时候，
方长同样会感到可惜。
或许因为昔日的软弱，
令老天不再青睐我了吧，
真的没有突破了，
这回不是装出来的。
但时间属于最好的良药，
能抚平所有创伤。
院门口讨债的猴群没了。
方长身边的人也散了。
无论是见他确实在摆烂的投机份子。
还是真心想尽孝的痴儿怨女。
全被慢慢的被方长赶走了。
铁门一锁，我方得自在，再无烦恼！
…………
又是十年春秋，
眨眼而过。
须发斑白的方长，
居然有幸成了课本上的人物！
当年的慈善，
我没白做啊！
亲手耕田，养殖鸡鱼，闲来无事，炒瓜子解闷的方长，终归得服老，他病倒了！
窝在沙发上，回忆往昔。
方长越老越怕进医院，他不肯面对自己变弱的事实。
有爱徒劝过他，可只得来一巴掌。
自此就无人敢在方长面前提看病了。
脾气暴躁的方长，也不许任何人，留宿。
我还是那个我，绝不可能打不动拳！
曾经青砖绿瓦，也变得像方长，爬满了藤蔓。
方长懒得继续找施工队来除草。
反正这屋子开始跟自己一样作妖了，前些日子才铲的，又给长出来！
我又没施肥，奇怪喽！
直到今日，方长才明白社会很复杂。
原以为是小人的，竟然逢年过节，雷打不动的来看我，跟我唠会家常！
掏心掏肺，替他搭桥铺路的，却总忙得只能打个电话回来。
问候声，还好吗？
人都不坏，只不过本事的大小罢了。
方长难得理解了那句：子女多是无能的好。
………………
某一个深夜，躺在加重病房里，戴着辅助呼吸装置的方长，彻底陷入了沉眠。
方长在家发烧五天，才被送菜上门的贩子发现，赶紧用货车拉他去最近的医院，再通知他徒弟们。
小地方的医疗水平有限。
关心方长的人，又将他转到首都，最优秀的医院。
可仍然保不住他。
全程昏迷的方长，再被抢救了七天六夜后，医生无奈的宣布治疗无效。
一代传奇，魂归自然！
接着社交网络炸了！
这次不是假新闻，有各国官方认证，是真的。
于是数万名，收到软件推送消息的耆老。
主动漂洋过海来送方长最后一程！
按照方长曾立下的遗嘱，无儿无女的他，将剩余家产，统统赠予昔日在武馆注册过的会员。
以表示他对这辈子的衣食父母们的尊敬，毕竟自己愧对这些人，未能将武馆经营到底。
额，当然其中有部分老者已经先方长一步离去了，所以变成了幸存者游戏！
剩的人越少，分得钱越多。
算是方长最后的恶趣味吧。
至于遗体的处理方式，方长也同样写得明明白白，就一句话。
【随便找颗树，埋树底下吧。】
好歹能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养分！
…………
可惜方长求个清净的理念。
到死反而被破坏掉，也许会被永远破坏下去。
因为埋着他骨灰坛的树，成了旅游景点，当前最火热的网红打卡点。
就连方长那略显老旧脏乱的别墅，都成免费开放的名人故居了。
成名后还想安歇，难喔！